三九七 萬事俱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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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侯園的庭院,沈鳳鳴正與風慶愷一起清點人手與資備。
秋葵站在淨慧的窗前看著。聽說李文仲當真按照沈鳳鳴的吩咐悄悄收運準備了三十來隻大公雞,現在正藏在城中別處的穩妥據點。風慶愷認為此事簡單——隻要將公雞分開了仔細裝在網袋之中,這兩天在喂食時稍許摻些鎮靜之用的輔料,就能免去大戰之前的撲騰。
一行人昨天剛從衡山回來,這東樓終於不是隻有秋葵一人居住——她不便向風慶愷打聽此行詳情,便到了淨慧屋中,向她詢問。
雖然風慶愷在這荊湖南北路麵子大,江一信又甚是能講,但那衡山掌門方寬仍然自恃身份,不肯出麵。淨慧師太說著搖頭。江湖中人對魔教的成見仍是太深,方寬上次雖然派了舒諫等幾個得意弟子前去三支之會,但當時哪裏知道所謂“三支”就是“魔教”?及至舒諫回山向掌門具稟會上詳情,提及與幻生界、江陵侯等起了衝突一事,反受了方寬一頓責罵,怪他身為大弟子竟忘了自己正道中人身份,自作主張插手魔教內訌,將他罰去祝融峰掃山兼思過了。適逢秋季,每日落葉不絕,祝融峰又無石階,小徑上盡是林木,哪裏掃得幹淨,這舒諫每日十分苦惱,直到這日武陵侯等來山,說起三支會上之事,方寬才令人將他叫回去,以為當日之事印證。
衡山七十二峰,原非一派,僧道俗皆有,各不相幹,據傳是百多年前回雁峰上一名高手技壓眾峰,自此方創立衡山派。經百年後,群峰歸心,派中諧和,衡山武學亦交織相融,自成體係,派中弟子僧俗皆有,門派掌門不拘出身,能者當之,此亦衡山在武林中大受讚譽緣故之一。
掌門方寬這一輩主事者有三,除方寬為俗家人之外,另有兩名師弟仁覺、仁修,皆為僧人,風慶愷正是因此才請淨慧師太同往,期以同為佛門弟子的淵源,得衡山派援手。果然方寬固是不肯點頭,那仁覺、仁修師兄弟兩個卻有了心,待當日請來客暫住之後,便一同到方寬處試說服這掌門師兄。
方寬被說得猶豫不決。撇開魔教重出江湖一事不談,自從幻生界來到洞庭地界,這一帶便不曾平靜過,他也常聽得消息,說這以用毒為手段的門派人數日益增多,霸占了洞庭一隅,附近村民百姓或江湖中人對之皆多有畏懼。方寬當然亦有提防警覺之心,否則也不會派出舒諫等得意弟子前去三支之會。風慶愷這一次更說幻生界現下退至洞庭之南的湘水、沅水之間,固是因三支之會吃了虧,可離衡山反而越發地近了。衡山腳下不出幾步便是湘水,倘若任由幻生界在湘水坐大,那麽衡山遲早亦會是其眼中釘。
“但是——我們若幫那魔教教主滅去了幻生界,焉知他就不是下一個關非故,甚至比幻生界更變本加厲?”方寬依舊憂心忡忡,“幻生界不過是魔教的一個分支,就已經這般厲害,若真給這魔教三支合一,我們衡山還有立足之地麽!”
“師兄莫急。我與仁修師弟覺得此次該當出手相助,乃有這幾個理由,師兄且聽聽看。”仁覺慢條斯理道,“方才我聽淨慧師太的意思,雲夢教想要的隻是洞庭湖與洞庭山——因為雲夢源出於此山此水。那裏眼下是武陵侯的地方,但有幻生界、江陵侯在兩岸虎視眈眈,誰都拿不安穩,武陵侯便應允,若雲夢教此次能一舉助他消除幻生界、江陵侯兩大威脅,便將那一塊地方送給雲夢教主,但也隻是那一塊——如若雲夢教要背信越界,先不必威脅到我衡山,隻怕武陵侯也不答應。此其一。”
他頓了一頓,又道:“我見那位淨慧師太神氣內斂,內功修為應是極高;沈鳳鳴、秋葵二人,洞庭一帶人稱‘雲夢神君’、‘雲夢仙子’,上次君山之會上魔音交手亦令人歎為觀止。反觀幻生界,堪稱高手的似乎隻有關非故一人,餘者全賴蟲毒之力,而沈鳳鳴乃是魔教嫡後,既然敢來,十有是有破蟲毒之力的辦法,故此我認為雲夢教贏麵更大,我們若出手,弟子們應不會有太大損傷,隻是增其勝算,防其有失。此其二。”
仁修亦上前一步,“武陵侯平素與我們衡山也算是交好,這次他親自前來相求,想必這一仗對他來說極為重要。我們不妨認為雲夢也不過是武陵侯叫來的幫手,衡山即使出手相幫,也不過是幫武陵侯,並非幫助魔教。若我們不出手相助,將來與雲夢教、與武陵侯在這湘南一帶隻怕會難以相處;倘萬中之一他們這次敗了,那幻生界之威豈非就是我們衡山助長的——這個關非故野心勃勃,若不滅去,定有一天找我衡山麻煩,那時豈非悔之晚矣。”
這師兄弟二人固是說得很有道理,奈何方寬一貫固執,事關正邪之分,終究是放不下這個架子。好在衡山派本從七十二峰來,自也有七十二峰的自由,他當麵雖是按衡山的規矩拒絕了,私下裏卻也默許了仁覺帶一幹出家弟子跟隨前去,相機行事,如此才總算兩不得罪。大弟子舒諫乃出俗家,又要掃山,此番去不得,一時引為憾事。
武陵侯這一趟衡山也便不算白跑——有仁覺為首的衡山眾弟子在,至少若江陵侯發難,不怕沒人對付。三支之會上衡山派便與江陵侯的人正麵動過手,這一次雖然舒諫沒來,可其餘弟子也並沒忘了當時的劍拔弩張。
沈鳳鳴心中也便有了計較——關非故等高手自是由他們雲夢幾人來對付,幻生界餘者交給黑竹會,青龍教交給武陵侯,江陵侯交給衡山。
不過他並未對外人透露此次還帶來了黑竹會,是以風慶愷無論如何不認為他們寥寥幾人便可對付得了整個幻生界,哪怕沈鳳鳴一再強調有大公雞這樣的幫手就足矣,似亦不足取信。末了,沈鳳鳴隻得道:“我們在幻生界裏還有些‘小兄弟’,風爺忘了麽?三支之會上淩厲借江一信之口威脅關非故的那些‘小兄弟’,這一次也一樣能用。”
風慶愷聽得將信將疑,見他頗為胸有成竹,也隻得罷了。這邊廂秋葵在樓上聽得清楚,待到私下裏覓得機會,才問了沈鳳鳴,“你那些‘小兄弟’當真還能聯絡得上?你怎知他們還能不能信任?”
“我已經派人去聯絡——不過當然不指望他們些什麽。”沈鳳鳴看了她一眼,秋葵頓然會意,悻悻冷冷道,“知道了。”
她知道沈鳳鳴真正指望的“內應”是婁千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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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沈鳳鳴果然外出,秋葵心知他是去會婁千杉了,便也不出聲。悶悶地等了大半天,才見他回來,神色像不是很好。
“怎麽,她沒完成任務?”秋葵故作不在意,輕巧發問。
沈鳳鳴搖搖頭。“不是黑竹會裏的問題。”
“……什麽?”秋葵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
“前幾天給出去六幅地圖,本是想看看到底是誰出賣了我,可今日所見,幻生界的布防一點變化都沒有。看起來好像……我這六個組長都並非奸細。”
秋葵才憶起此事來,猶豫一下,“那婁千杉怎麽說?”
“她從單無意那裏得來的口風——青龍教的確事先知道了黑竹會要對幻生界有所行動。”沈鳳鳴道,“不過也僅止於此,再詳盡些的安排他們便不得而知,這兩日也絲毫未得到我們的新消息。若依此看來,消息是在一開始就走漏的,不過那走漏消息的人——知道得似乎也不多。”
“若是如此,倒也用不著擔心了。”秋葵道,“那麽可知道——單疾泉究竟來了嗎?若是單無意的話,總該知道真相?”
“說是沒有來。”沈鳳鳴道,“聽說——正是因為透露消息之人沒有給出任何詳盡說法,單疾泉認為此事其中有詐,所以未曾離開青龍穀。倒也像他的性子。”
“那不是更好。”秋葵道,“兩個都是好消息,怎麽你看起來反而不高興?你該不會認為——婁千杉是在說謊?”
“那倒不是,不過我就隻猜了這兩件事,竟然都不對,”沈鳳鳴向她露出個無可奈何的表情,才有了點平日裏戲謔涎臉的模樣,“你讓我怎麽高興?”
秋葵嘴角忍不住微微一彎,“又沒人來取笑你——我隻關心——既然形勢看來有利,那我們何時動手?你可還要再給他們六個送一份新圖?”
沈鳳鳴搖搖頭,“六份圖雖然有點不同,但每人手裏與他們自己那一組有關之安排,卻都是不錯的。他們隻要各司己職就足夠了,不必全曉他人位置。”
“所以?”
“所以——動手的時間,大約就在明日傍晚到後日早上。”沈鳳鳴道,“黑竹會最先行,幾個組分別埋伏在湘水、澬水、沅水的指定地方,還有一組留在洞庭水上待命;然後是我們——武陵侯的人和我們都趁夜從水上過去;衡山派去往北麵,截斷江陵侯的聯絡,嶽州城裏留下李文仲,與衡山派互為接應。”
這些安排,秋葵之前也已約略知曉,當下裏也隻是點了點頭,“你決定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