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玉進來，笑著說道：

    “老夫人好興致，還在教月娥呢？晚輩看，月娥進步了不少呢。遠遠瞅著，走著，還真有大家閨秀的影子了呢。”

    趙月娥那個沒心眼兒的，一聽，便就信了。

    麵上就顯露出喜歡來，一指小丫頭拿著的小包袱，道：

    “衣服做好了？”

    鄧玉笑著說道：

    “做好了，沒容得吃飯，我便就送來了。”

    葉心盈倒也沒當回事，便就讓鄧玉進屋。

    沒人主動尋她的事，一般葉心盈是不會小肚雞腸的記仇。

    果然衣服針腰細密，剪裁也好。

    顏色搭配也十分的好。

    這一次，葉心盈很滿意。

    滿意就要說出來，葉心盈不吝言辭地說道：

    “不錯不錯，真是麻煩鄧姑娘了。”

    鄧玉客氣了一番，然後狀似無心地說道：

    “全是老夫人圖樣好。就不知道老夫人的圖樣是從哪兒學來的，衣服樣式，我依稀記得，她像往年上京城好似十分的流行。”

    葉心盈一挑眼睛，笑了，說道：

    “本來就是京上流行的。鄧姑娘沒有記錯。這樣說來，鄧姑娘往年上，曾進過京？”

    “說來慚愧。”

    鄧玉慢悠悠說道：

    “鄧京祖上，都是京官。我家裏還曾出過帝師。隻是不知道，現在留在京的，怎麽樣了。”

    葉心盈聽著，像是十分的認真。

    鄧玉一瞥葉心盈，輕輕地問道：

    “敢問老夫人之前在京上的誰家？”

    葉心盈笑睇著鄧玉，卻像是能看透鄧玉的心一般。

    鄧玉的心便就不由自主地一顫。

    葉心盈卻嗬嗬地笑了，然後說道：

    “出過帝師的鄧家。”

    故意將聲間拉得長長的，葉心盈地笑意更盛了。又說道：

    “我雖然在後宅，但官家後宅，尤其像我這種頭臉的，姑娘的奶娘，一般能聽到許多別人不知道的事。”

    說到這兒，葉心盈盯著眼瞅鄧玉道：

    “我聽說帝師鄧家，從沒有外放的。”

    其實鄧玉剛那樣說，有兩個目的。

    一是想要套老夫人的話。

    二來，便就是想要在老夫人麵前，曬曬她的家底。

    可是……

    葉心盈笑得眉目舒展，小巧如畫上畫的一般漂亮的唇，卻說出了讓鄧玉十分難堪的話。

    “我記得京上有段時間，傳了一個笑話。

    一個中了舉的鄧家人，扒著帝師鄧家，非說是一家子，認了宗族，進了京師鄧家的族譜。

    後來那個舉人，在帝師鄧家的保媒下，娶了個小家碧玉。”

    右手的食指，放到了嘴唇上，輕輕地敲著，葉心盈又說道：

    “我想想，好像那個鄧大人，後來外放了。”

    鄧玉地手扣到了肉裏，卻都不覺得疼。

    那是她爹。

    她以為，隨著京師動亂，她家的發家史，不會有人知道。

    可是，就這樣猝不及防的，就被葉心盈抖了老底。

    葉心盈問鄧玉道：

    “或許我記錯了，不過是道聽途說而已。鄧姑娘家風嚴謹，自然不會幹出這種攀龍附鳳的事來。”

    鄧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老夫人的院子出來的。

    小丫頭跟在她後麵，滿是擔心地問道：

    “姑娘這是怎麽了？臉色這麽差，難不成是餓了？”

    鄧玉喝道：

    “給我住嘴。”

    衛大牛一個人往這邊過來。

    他這是來尋葉心盈算帳了。

    鄧玉瞬間恢複好氣色，站直了身子，與衛大牛打招呼道：

    “衛將軍來看老夫人？”

    衛大牛以詢問的眼神瞅鄧玉。

    鄧玉笑著解釋道：

    “我是來給老夫人送衣服來的。明天不是宴客嗎，衣服剛剛做好，我便就送來了。”

    小丫頭倒也是個有眼色的，這時候在邊上搭言道：

    “我們姑娘連晚飯都沒吃，就給老夫人送來了呢。”

    鄧玉連忙斥道：

    “要你多嘴？”

    小丫頭連忙低頭退到一邊。

    衛大牛聽了，麵上無太大表情。

    在他看來，做事情要麽做好，要麽不做。

    不管如何，做好是應該的。

    再說這也是鄧玉自找的。

    要不是她先出幺蛾子，做三身衣服，葉心盈又沒刁難她。

    時間很充裕。

    “老夫人既然不喜歡你。”

    衛大牛淡淡地說道：

    “你少來她身邊，讓她生氣。回去吧。”

    完全不留情麵。

    鄧玉不敢顯露出不快來，答應著走了。

    而鄧玉出去之後，趙月娥便就十分驚奇地纏著葉心盈，問她剛說的是不是真的。

    鄧玉家，果然是那種出身？

    葉心盈笑道：

    “這能亂說嗎？你剛沒瞧見我說時她的臉色都變了？再沒錯的了，棄了自己的祖宗，去與別人家連宗，再是沒有這樣的人，讓人瞧不起的，當年可是傳遍了整個京城，輪為笑柄。”

    隻不過，她那時還沒有出生而已。

    但卻不耽誤她知道這件事。

    而她出生晚，卻都知道了。

    可見這件事，當時在京上傳得有多盛。

    帝師帝師。

    這就受不了了？

    她還沒說出，帝師鄧家，為了榮華富貴，攀附內貴人的事呢。

    尤其是鄧玉他爹。

    就是與鄧家聯了宗，但鄧家人口眾多。

    有那肥缺美差，哪裏就輪到鄧玉他爹了？

    那時候，她爹周煬帝昏庸無能，朝政多半由著太監把持著。

    於是，鄧玉爹竟然認了內貴人當幹爹。

    才得來了外放這個肥差。

    而這，更是成了滿京成的笑柄，為清貴們所不齒。

    要說，沒那本事，就不要強攬那活。

    看看看看，一方鎮守。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兒銀。

    掙得來，得有命花。

    這下子，不單沒守住一方平安，連自己一家老少的命全搭進去了。

    趙月娥不由得吧唧嘴道：

    “我騙姨母，就已經覺得自己很壞了。卻原來，還有比我更不要臉的人啊？她剛說她家什麽帝師鄧家，那肯定是知道自己家底的。”

    搖頭晃腦，趙月娥繼續說道：

    “這麽些年，在我們跟前，裝得那樣高貴。太不要臉了。”

    葉心盈忍不住笑了，說道：

    “我跟你說，越是高高在上的，扒了那層皮就越惡心醜陋。你……”

    用一種十分輕蔑的眼神，上下打量趙月娥，葉心盈笑道：

    “不是姨母瞧不起你，就你這樣的，根本就到不了人家跟前，便就化成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