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杯洋甘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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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子惠把頭發剪短了許多,長度剛過肩。她的斜片式劉海過於沉重,她請發型師為了修剪成空氣劉海。
    米色的t恤,黑色背帶褲,牛仔外套。純白色的球鞋,黑色的長簷棒球帽,背著水桶抽繩雙肩小包。
    隻看嚴子惠這樣的裝束,會讓人覺得這是個生機勃勃的女孩。
    嚴子惠走進詹立鯤的診療辦公室。摘掉了帽子,坐下,微笑,主動和詹立鯤問好。
    詹立鯤心裏給嚴子惠打著分。今天的嚴子惠就像三月初過的某個午後,淅瀝的小雨打濕著清清的淺草,潤濕了泥土,沁人心脾的寡淡芬香舞動在空氣中。
    嚴子惠轉過頭看看後麵那張弗洛伊德塌。
    詹立鯤翻開他的筆記本。“我們今天不催眠。”
    嚴子惠轉回過來,臉上的笑容好像被放大了些。“真的嗎?”
    她好像很高興,她今天不需要再回去一次有惡魔的夢魘裏。不過,這樣的高興沒持續很多,她馬上猶豫了起來。
    “詹醫生,為什麽不催眠了?隻有今天,還是以後都不需要催眠了,是我好了嗎?”
    “喝水嗎?還是喝些飲料?”
    詹立鯤的助理小護士,每次都會在病人來之前準備茶水或者飲料,但今天什麽都沒有。
    “我喝水,涼的白開水,謝謝。”嚴子惠低了低頭。
    詹立鯤站起身走出辦公室。
    詹立鯤去了不少的時間,回來時還是兩手空空的。他有些抱怨。“哎,護士小姐躲在茶水間聊天,把正經工作都忘了。你稍等一會兒,她馬上就送水來了。”
    “沒關係,我不渴。”嚴子惠說話還是糯糯的,或許說還有點怯怯的。
    “好。我們剛才說到哪裏了?。”詹立鯤又翻開他的筆記本。
    “詹醫生,我的情況好些了嗎?”嚴子惠跳過催眠的事情。
    “我們今天不治療,聊聊天。”詹立鯤在筆記本上寫了幾個字,然後合上,放進抽屜裏。
    “好。”
    嚴子惠嘴上說著好的時候,身體向後傾了一下。
    詹立鯤拿著他的保溫杯,眼睛低垂著喝和壺裏的茶。“最近都在忙些什麽?”
    詹立鯤的聊天好像真的閑話家常一樣。
    “去過幾次福利院,現在從最基礎的樂理知識教起。”嚴子惠這才想起,她肩上的包還沒放下,她把小背包從身背後拿下,放在旁邊的椅子上。
    “福利院的小朋友需要更多的耐心,你會辛苦一些的。”詹立鯤看了看辦公室的門,皺了皺眉頭。
    “不辛苦,小朋友都挺可愛的。和他們接觸,我感覺特別幹淨。”嚴子惠的眼睛往上抬起,仿佛這診療辦公室的天花板是夜晚的星空,會有流星出現的可能,她眼神中有期望。
    詹立鯤認可的點著頭。
    “你的發型換了?齊劉海顯小。”詹立鯤指了指嚴子惠的頭發。
    嚴子惠會心一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劉海。“這不是齊劉海,是空氣劉海。現在明星都剪這樣的劉海。”
    “你比明星好看多了。”詹立鯤的誇講是那麽的渾然天成,不讓人感到一點溜須拍馬。
    嚴子惠的膚色像陽春白雪,被詹立鯤這樣的讚美突然的害羞了起來。可以想象出一副畫來,豐滿皚皚的雪地,滴滴嬌豔的梅花。
    嚴子惠用手遮著臉。
    “真的,你看現在的那些明星。下巴削的,鼻子墊的,雙眼皮割的。連酒窩,唇珠都能做。”詹立鯤的手指指著自己唇峰的位置。
    “是嗎?”嚴子惠好像來了點興致。
    “可不是。就算不整容,還有微整和化妝,卸了妝之後!我的天,大概隻有輕爹媽才能認出來!像你這樣的是純天然,無添加,有機美女。”
    詹立鯤又是一頓猛誇。
    嚴子惠摸著自己的臉。“你過獎了。”
    嚴子惠很容易在不同的情緒中迅速變化。剛才的喜又變的惆悵了起來。“長的好看又怎麽樣?還不是沒用。”
    詹立鯤站了起來,嘴裏自言自語。“今天是怎麽回事,怎麽就一杯水還倒不進來了?”
    詹立鯤大步走到門邊,拉開了門,他一半的身子在裏麵,一半在外麵。“水呢?是不是要讓我的病人渴死?”
    嚴子惠覺得詹立鯤一反常態,說話有些輕挑。一貫看著沉穩,專業的他,今天好有些急躁,而且不紳士。
    詹立鯤回到了座位上。
    他才落座,助理護士就端著茶水進來了。
    護士低著頭。“不好意思,嚴小姐,讓你久等了。”
    她送來的不是涼的白開水,而是一杯冒著白氣的洋甘菊。
    “沒事,謝謝你了。”嚴子惠謙謙有禮,沒有任何責怪。
    “出去吧,下次別再這樣了!”詹立鯤警告道。
    護士連連點頭,雙手把這托盤退出了辦公室,慢慢的關上了門。
    嚴子惠把手放在茶杯上,馬上又縮了回來。
    詹立鯤看著茶杯。“是燙到了嗎?”
    “嗯。”嚴子惠點點頭。
    “不過沒關係。”嚴子惠輕輕的揉了揉鼻尖。
    “也不是第一次了,這護士最近家裏發生了點事情,工作的時候老是心不在焉。每天來上班就和同事不停的抱怨,先聽著還同情她的處境,聽多了非但同情沒了,更甚至讓人厭煩。”
    可能聊天就是這樣,話題在不經意間就跑歪了方向。
    嚴子惠笑笑。“詹醫生,你是專業的。給她疏導一下,任何事情抱怨可沒用。”
    嚴子惠看著杯子。“這茶是挺香的,不過我隻喝水。”
    “我剛才是讓她倒白開水,怎麽又變成了茶?我讓她給你換!”詹立鯤就準備起身。
    “不用麻煩了,護士小姐可能是覺得送進來晚了,不好意思,特意給我泡了茶表示歉意吧。好心做錯了事,又沒壞心,沒關係的。”
    嚴子惠幫著護士小姐說話。勸阻詹立鯤,讓他不必勞師動眾的。
    “詹醫生,今天我想早些結束可以嗎?我昨晚沒睡好,現在有些困了。”
    “好,下一周我們再見。”
    詹立鯤起身準備送嚴子惠離開。
    嚴子惠拿起了包,包的一角碰倒了茶杯,還有些冒煙的茶倒翻在嚴子惠的後腳跟上。茶杯碎了,水也留的滿地都是。“啊~!”
    嚴子惠被燙又被嚇的大叫,她用手捂著被燙到的地方。
    詹立鯤緊張的問。“怎麽樣,腳沒事吧?玻璃紮到你了嗎?被水燙到了嗎?”
    “應該沒事。”
    嚴子惠脫下了鞋,把襪子脫到了一半。後腳跟紅了一大片。
    “都紅了。真的不好意思啊!”詹立鯤一臉歉意。
    “沒關係,一會兒就好了。也是我不小心動作太大碰倒了茶杯,是我自己冒失了。可能這就是墨菲定理吧,我習慣了喝涼開水。誰知道今天換了杯開水,就出事了。”
    嚴子惠把濕了的鞋襪就穿了上去。“沒關係的,我也躲的快,除了這一小塊,別的都沒燙到。你可千萬別去怪護士小姐,我一會兒就好了。”
    詹立鯤剛蹲下撿著玻璃碎片,聽了嚴子惠的話,立刻放下手裏的碎片。他兩三個大步走到門口,拉開門,大聲把助理護士叫了進來。
    護士進來了,唯唯諾諾的。“詹醫生,有什麽事情嗎?”
    “我讓你倒涼的,白開水!為什麽會是一杯滾燙的洋甘菊?你來上班到底腦子裏在想什麽?”
    詹立鯤責問。
    “對不起,可能是我記錯了,我馬上去倒涼水來。”護士道歉,並企圖轉身去補救。
    “現在去倒還來得及嗎?你看看她的腳,那麽燙的水全撒在她腳上了,現在嚴小姐要去看醫生,醫藥費都從你工資裏扣!”
    詹立鯤此時不像生理醫生,倒像周扒皮。
    “詹醫生,不用了。我沒事,水是我自己打翻的,就算看醫生,也是我自己出錢,和護士小姐沒關係的。”
    嚴子惠瘸瘸的走了兩步。“你看,是不是一點事情都沒有,我健步如飛呢!”
    “這也叫健步如飛?”
    詹立鯤指著護士。“都是因為你,這醫藥費,你逃不了的。”
    護士一定要被扣工資,再也忍不住了。“嚴小姐都說了,杯子誰她自己碰倒的,又不是我幹的!憑什麽扣我工資?”
    “我讓你倒涼水,你倒的什麽?”詹立鯤和護士爭論了起來。
    “我就算倒錯了又怎麽樣?換一杯不就好了。我又沒摔壞杯子,也不是我把水潑在她身上的。”
    護士的情緒猶如極品飛車,踩下了油門就不準備鬆開了,而且一腳到底。
    詹立鯤好像有些站不住腳了。“那你和嚴小姐道歉!”
    “我剛才道過歉了!”
    詹立鯤已經給了台階,這護士好像不準備下來。
    “是啊!詹醫生,護士小姐已經道了歉了。本來這樣遞茶送水的事情也不是護士小姐該做的,而且她家裏也發生了事情,一定情緒不好,人之常情,大家相互體諒嘛,不耽誤到實質工作就好。”
    嚴子惠坐下,摸了摸自己的腳。
    “我家裏有事,是我的**!病人為什麽會知道?”這回護士反過來質問詹立鯤。
    “你每天一來上班就和同事閑話家常,這裏誰不知道?”詹立鯤欲蓋彌彰的推脫責任。
    嚴子惠拉了拉詹立鯤的衣袖。
    “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粗心大意也不會搞成這樣了。詹醫生,你別生氣了。你從另外一方麵想,正是護士小姐愛崗敬業,把這裏當做家了,所以才和同事聊家常的嘛。”
    那護士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嚴子惠。
    詹立鯤呆滯了幾秒鍾。“看來是把這裏當家了,才那麽隨意。我通知你,你別解雇了。”
    護士沒發表意見,站在原地不說話,好像在思考著什麽。
    詹立鯤沒工夫管她的樣子。“嚴小姐,我送你去看醫生吧?”
    “不用,真的不用,司機在樓下等我呢。讓司機送我去吧。”
    嚴子惠突然之間把那凝結住的護士當空氣一樣。
    “那我送你下樓去吧。”詹立鯤去扶嚴子惠。
    嚴子惠躲開了,以示婉拒。“那就麻煩你送我下樓。”
    詹立鯤手背在身後,嚴子惠一瘸一拐的離開了,留下那個風幹的護士。
    詹立鯤把嚴子惠送上了車,他彎著腰和已經坐在車裏的嚴子惠說話。“腳如果沒事了,和我說一下,我好放心。”
    嚴子惠側著臉看他。“好的,不會有事的拉。我們下次見。”
    詹立鯤替她關上了車門。
    嚴子惠坐的車,開車的司機都是吳駿珂給她配的,車玻璃全貼了黑色的膜。
    車門一關上,嚴子惠的臉上的笑容一絲絲的被抽掉。“去福州路的書城。”
    “好,嚴小姐是去買書嗎?那我等會停好了車,和你一起去,書沉的很,我給你拎。”司機的待遇優厚的很,做事當然也殷勤。
    “不用,我去找找樂譜。”
    車子剛發動,嚴子惠一直看著司機的後腦勺。“算了,回去吧,我累了。”
    ……
    詹立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剛才的護士小姐,已經坐在他的辦公椅上,兩隻腳高高的翹在辦公桌上。
    “蘇裴啊!你這什麽坐相?還博士,一點博士的樣子都沒有。”詹立鯤拍了拍她的腳。
    “師兄,我今天配合你演了那麽一出,沒點好處給我?”蘇裴放下了腳,拆開頭上的護士帽,頭發散放了下來。
    “就你這種配合,還指望什麽好處?”詹立鯤蹲下繼續撿著剛才那堆玻璃。
    “我的配合這麽了?你要觀察的點,不是都看出來了嗎?”蘇裴拿起筆,在詹立鯤的辦公桌上隨便找了張紙塗鴉了起來。
    “我們的情景設定,你是護士,我是你老板。好家夥,有你這樣指著鼻子罵老板的嗎?”
    詹立鯤收拾完了大的玻璃碎片,他站起來去抽屜裏拿裏封箱帶,又蹲了下去,仔細的粘著地上的玻璃小渣子。
    “這是表現我的據理力爭,不屈服在強權和資本壓迫下!”蘇裴挽起袖子,握起拳頭,手臂橫在胸前,一副要抗爭到底幹革命的樣子。
    詹立鯤笑著搖頭。“那最後你為什麽又癟掉了?我說解雇你,你連個聲響都沒了?”
    “我在糾結用什麽形勢表現我當下的憤怒,和對現實衝撞下,弱勢群體的無奈。要把這兩種結合在一起演的惟妙惟肖,很難的好不好!”
    蘇裴扯了一大堆。
    詹立鯤終於收拾好了,他站了起來。“你念的是心理學,不是演員,不用揣摩角色。”
    “當然要揣摩!如果沒理解他們真正根源,怎麽替他們治病?”
    詹立鯤把手上的東西扔進垃圾桶。“你剛剛不是在糾結你要給什麽反應,你隻是嚇到了對嘛?”
    “師兄,我總覺得你在搞花樣,這根本不是我們該用的治療手段。你什麽目的啊?”
    蘇裴的筆沒停下。
    “你就當我在做一個課題吧。”
    蘇裴放下筆,舉起紙。“師兄,像你嗎?剛才指著我罵的樣子,都炸毛了。”
    蘇裴舉著畫,大笑不止。
    蘇裴的畫醜到超凡脫俗,詹立鯤一邊端詳,一邊無奈搖頭。
    詹立鯤的正牌助理護士來敲門。“詹醫生,趙先生來了。”
    詹立鯤整個人站直。“請他進來。”想看的書找不到最新章節?咳咳咳,這都不是事兒,推薦一個公眾號,這兒有小姐姐幫你尋找最新章節,陪你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