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彩虹不止出現在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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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放著一杯叫彩虹的飲料。各色的糖漿和酒精一層層的疊加,沿著杯子邊緣慢慢倒入氣泡水。
赤橙黃綠青藍紫,透明的氣泡水由下至上的冒著小氣泡。這樣的飲料,就算不喝,放著,就能賞心悅目。
孫笑笑用攪拌棒把所有的顏色混到了一起。她對著這杯飲料已經半個小時了,再好看的東西,在人心煩意亂時也起不了旁的作用,唯有發揮它真正的用途,趁它還是冰冰涼的時候讓孫笑笑喝下去,緩解一下她急躁。
店門口掛著鈴鐺,有客人推門進來,就會發出一串叮叮當當的聲音。孫笑笑每每抱著希望看,但總是失望,看著那扇門,她都快望眼欲穿了。
飲料喝了過半,她等的人終於出現了。
又是一串鈴鐺的響聲,井聞遠從門外走了進來。
從老遠就看出他的形色不悅。
井聞遠在孫笑笑的對麵坐下。
服務生跟了過來,把餐單放到了他的麵前。“先生,請問要點些什麽?”
“先給我一杯冰水。”井聞遠翻開餐單。
“先生,我們每張餐桌都是有最低消費的。”服務生一手拿著比巴掌小一些的本子,一手拿著筆,頭也不抬的說著話。
“我看得懂字,桌子的餐牌上寫著呢。我才剛坐下,餐單還沒看,我怎麽知道我要點什麽?你先給我來一杯冰水,我看完叫你來點單。”井聞遠本來就心情抱恙,這服務生的態度更是無形中火上澆油。
服務生把手裏的紙筆往圍兜的口袋裏一塞。“我們很忙的,等會兒不一定隨叫隨到了。”
服務生不耐煩的走開了。
“你火氣很大嘛?”剛才火急火燎的孫笑笑,見到了井聞遠之後,倒是全好了。
“你非要找我出來,什麽事?”井聞遠想速戰速決。
“敘敘舊嘛。”孫笑笑很懂得欲速則不達,和井聞遠就要慢慢繞。
“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了。魏言齡的事情,我已經替你辦妥了,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談的。”
孫笑笑約井聞遠見麵,她約的勤快,井聞遠一再拒絕。
井聞遠拒之千裏之外,孫笑笑則是屢敗屢戰,越挫越勇。最後使出殺手鐧,說她知道最近井聞遠升級當了爸爸,改天有空她去看看他老婆,給新手媽媽傳授一下過來人的經驗。
此話一出,井聞遠乖乖投降,按照孫笑笑給的時間,地點出來見麵。
被人脅迫的感覺很差,所以井聞遠遲到加怒氣衝天。
“怎麽就沒得談了?我好好的過著我日子,你卻來撩撥我,弄的人家心癢癢的,你就拂袖而去了?你不負責可以,但我可不會放過你。”
當時孫笑笑被井聞遠問起,這輩子她真心愛過誰嗎?
她從沒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在她的觀念裏,一開始就下定決心要做一個貪婪的人,不勞而獲最好。她隻被愛就好,她要的是,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當被愛化作主動去愛,那將會是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孫笑笑的經曆和井聞遠有些相似,家庭非但沒有給予他們幫助,反倒是一個大大的拖累。
本就不寬裕的家庭,父母身體連連出現狀況。他們的收入隻能維持最基本的開銷和父母看病的醫療費。
後來父母的病情加重,工作也保不住了,母親待業,父親病退。家裏的情況雪上加霜,孫笑笑曾一度拿著大學的入學通知書,愁苦的覺得她沒錢上學了。後來父母拉下臉來,挨家挨戶的問親戚去借。
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親戚覺得他們家是個無底洞,除了冷眼對待,更是把話說的難以入耳,巴不得斷了來往才好。
後來上了大學,因為家庭背景單薄而被當時的男朋友嫌棄。
這種種的經曆造就了她的獨特自我的三觀,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
相比她自己,井聞遠負了所有人,唯獨卻把她放在心尖上。
那天井聞遠的話蜿蜒在孫笑笑的腦海中,別說是揮散不去,每日都會不經意想起這句話。仿佛成了心魔,攻入五髒六腑中。
是啊!她何時愛過誰?她那些男人中,沒有一個是為了愛,而在一起的。包括她現在的老公,魏言齡。
不談愛不愛,她何時為自己而活過。她為了父母的醫藥費要活,她為了不再去向親戚而活,她為了不再讓對方輕視而活。
現在她什麽都有了,她要為自己而活一把。井聞遠最後一次抱著他,好像把她的魂都抱走了。
孫笑笑看著半天沒出聲的井聞遠,心想:我要的男人,還從來沒失過手。
“不表個態嗎?”
“表什麽態,該說的話,我上次已經全對你說完了。心已經死了,無話可說了。”
井聞遠的冰水送了過來,送水來的不是剛才那個服務生,井聞遠點了單。
他拿起水,一口氣把水都喝完了。喝的太快漏了一些在衣服上。
這樣的失態沒讓孫笑笑反感,反而引得她咯咯笑。“你看見我很緊張嗎?”
“沒有,天有些熱,我渴了。”井聞遠不承認。
孫笑笑主動換了座位,坐到井聞遠身邊。
井聞遠借口去洗手間,回來的時候又換到孫笑笑對麵坐。
“怎麽了?那麽怕我?”
“我們還是保持距離的好。”井聞遠也覺得自己窩囊,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獨見了孫笑笑就慫了。
“保持距離?你來惹我的時候,怎麽沒想到要保持距離?”
孫笑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這裏,被你弄亂了,你現在要保持距離了?有你那麽自私的人嗎?”
井聞遠覺得孫笑笑說的有些荒唐,在他們兩個人的關係中,到底自私的是誰?她倒打一耙,還能宛如一個受害者。
“那你想怎麽樣?”
“和你談個戀愛唄。”孫笑笑說話的口氣就好像去菜市場買了蔬菜,讓老板送些蔥一樣,輕巧且理所當然。
她說的輕鬆,但井聞遠卻咋舌了。自從兒子出生後,他既感覺自己平淡了,也感覺升華了。每天管著兒子的吃喝拉撒睡他都覺得滿足。
他覺得兒子那稚嫩的小屁股都好看極了。
他根本沒心思再去算計誰。
偶爾上線打個副本,都覺得賺到了。
“談什麽戀愛?我們各自都有家庭的。”
換作是以前,井聞遠到死都不會相信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但今天他卻說的一點也不別扭,順理成章的就脫口而出。
“有家庭怎麽了?那我們就不能談戀愛了?”
“當然不能,婚姻法有規定,這是婚內出軌,重婚!”井聞遠當初為了報複孫笑笑無所不用其極,現在為了和她劃清界限,不再就範,也是什麽話都能說的出口。
“那就悄悄的不讓人家知道嘛。”孫笑笑湊近井聞遠,小聲,神秘的說道。
井聞遠從口袋裏拿出錢包,拿出錢放在桌子上。“我沒空和你玩這些,你找別人去。”
“真的?沒空和我玩這些?那秋季耀的未來兒媳婦,你有空和她玩這些?”
孫笑笑的這句話留住了井聞遠的腳步。
“你威脅我?”井聞遠覺得自己要被逼良為娼了。
“你這話說的傷感情了,我哪裏舍得威脅你啊?別說,你還真厲害!這邊替秋季耀上市,借著機會,惹的魏言齡一身的麻煩。忙裏偷閑又瞄上了人家的兒媳婦。你現在還和我談大家都有家庭,真把自己當好男人了?”
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孫笑笑調整了自己的戰略。
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原來陰謀詭計,膽識魄力長時間不用也會生疏,井聞遠盡然有些慌張了。
“我和她已經很久沒來往了,當初也隻是我一時……”井聞遠說著說著才意識到,為什麽要和孫笑笑解釋這些?
“一時什麽?一時衝動嗎?你說秋季耀會信嗎?你老婆會信嗎?還有當初為了你嶽父偷拍你,來找我幫忙。看你那麽怕你嶽父,就知道你嶽父肯定不是個一般角色。”
孫笑笑往自己的話裏加著料。
井聞遠突然覺得以前他對孫笑笑了解的還不夠透徹,她能多年遊走在那麽多男人之間,而不翻船,沒兩把刷子,真的不可能。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不巧呢?我們和秋季耀談判的時候,見過他的未來兒媳婦,潘未桑。但在街上,我無意中看見秋葉景身邊的女人,不是潘未桑。你猜猜是誰?”
孫笑笑滿臉自信的問井聞遠。
“我沒興趣猜。”井聞遠被壓迫的沒翻身的餘地。
“是李雪婷,季東禮的表妹。原先在大學裏,你和季東禮一搭一檔的,可幹過不少投機倒把的事。每回收益可觀的時候,我們都一塊吃飯。他的那個表妹來跟著他和我們見過不少次,那張臉,我可記得住的。你說,怎麽就那麽巧,老和你在一起幹壞事的人,他表妹,怎麽就和秋葉景在一起了呢?你怎麽又和秋葉景的未婚妻來往過密了呢?”
孫笑笑用吸管喝完杯子裏的飲料,招手示意服務生,又點了一杯一樣的。
“阿遠,我猜來猜去的,也猜不明白你玩的什麽把戲,我隻知道,潘未桑可是裏麵最慘的人。未婚夫有被搶走的可能,就算沒被搶走,還沒結婚,未婚夫就在外麵有人了。你又是一時興起和她來往了段時間,現在從你說的話來看,也和她斷了。她可是雙失啊!”
孫笑笑把頭發勾到耳後。“潘未桑是哪裏得罪你了嗎?至於你把她整的那麽慘嗎?”
“這是我的事,和你沒關係!”井聞遠心裏那些個細枝末節都被孫笑笑挖了個底朝天。
“怎麽沒關係,有關係的很。我對你的傷害,也許到了罄竹難書的地步了吧?你怎麽就對我那麽心慈手軟的?說要和我一刀兩斷,一了百了的,心裏還不是放不下我?今天是我強行約你出來的,但要是你不願意,就憑你的功夫,三兩句不就把你老婆擺平了,哪會怕我去找你老婆告狀啊?”
孫笑笑的飲料被端到她的麵前,喝剛才那杯一樣,還是那麽好看,其實論起味道來,真的不怎麽樣,齁甜膩人。
孫笑笑把飲料放在麵前,看著。
“你既然知道我不怕,那你說那麽多有意思嗎?我連我老婆都不怕,潘未桑的事,我就更不放在眼裏了。”
“你怎麽腦子也會有不好使的時候?我又不是要用這些事情製約你,我隻是要你麵對自己。你忘不了我的事實。”
要是唐僧當初進的是孫笑笑的盤絲洞,恐怕孫悟空也沒辦法救唐僧逃出生天了。
“放下了就是放下了,沒什麽要不要麵對的。”
“那你就是拒絕我咯?”
井聞遠遲疑了幾秒鍾。“是!”
孫笑笑被井聞遠明確被拒,但她依然麵不改色。“那好吧。”
孫笑笑從一邊的餐椅上拿出一袋東西來,放到井聞遠麵前。“阿遠,我給你孩子買了些東西,表表我的心意。裏麵還有幾本以前你拍的影集,現在物歸原主了。”
井聞遠打開袋子,拿出影集。“這些東西,你還留著幹什麽?又不值錢。”
“我總覺得,你以後會成名成家,也許到時候這可就價值連城了。”
孫笑笑不避諱自己的想法。
井聞遠冷笑。“這才是真實的你。無利不起早。找我談戀愛?你這次又打的什麽主意?”
餐廳的吊扇悠哉的轉著,井聞遠擱在桌上的那幾張百元大鈔一半被壓在杯子底下,一半隨著電風扇吹出的風,來回飄著。
“都和你說了,隻是談個戀愛而已。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我怎麽可能信你?”井聞遠不相信孫笑笑,這種不信任就好比,現在王錨和林博已經不會再信任他一樣。
“我們過去什麽都沒有,還談什麽愛?我們兩家,各自有各自的殘缺和無奈。愛,這種奢侈品,我們有消費的資格嗎?”
孫笑笑的軟硬兼施輪番上演,把控的遊刃有餘。
“愛不是商品!”井聞遠的情緒再次被孫笑笑點燃。
井聞遠一直定位自己不是個良民,他是個有追求的壞人。
“平賤夫妻百事哀。你父親無休止的賭債,我父母看病,這都是實際問題。我也希望無憂無慮,牽手漫步月下。我也喜歡你儂我儂,兩人相依相偎。但這樣就能管飽嗎?一切都能解決嗎?”
孫笑笑說著說著,悲從中來,突然覺得自己可憐委屈了起來。
井聞遠愣住了,他一時之間分辨不出孫笑笑此時的眼淚是真心的,還是劇情需要。
“那你可以早早的就離開我。我愛著你,你卻一直當我是備胎。現在你還來和我談當初有沒有愛的資格?你以為你這一套對我來說有用嗎?”
“你一開始就知道我的動機,為什麽當初那麽多年,你不拆穿我,你不離開?焉知你自虐不是另一種快樂?周瑜打黃蓋,願打願挨,最後你反倒都說我不是,我不對。你虧不虧心?”
呆若木雞?目瞪口呆?不!井聞遠隻覺得他遭雷劈了。孫笑笑不但三言兩語就把她那麽年的無情無義一筆帶過,更是大反轉了,他們之間受害者的立場。
“你要報複我,那就報複好了。為什麽要把我的名字拆成你公司的名字?為什麽還要說你一直愛著我?為什麽要把我搞的心亂如麻?為什麽當我小鹿亂撞的時候,你卻說你心死了?你現在很得意是嗎?這才是你報複我的,真正手段是嗎?”
孫笑笑恨不得把剛才喝下去的那杯“彩虹”都哭了出來。
井聞遠把桌上的麵紙盒向孫笑笑麵前推了推。“你收斂點,人家都看著呢!”
孫笑笑連著抽出好幾張麵紙。“我一直都是這樣,從來沒變過!你自己功力不夠,引火**,還怪起我來了?你怎麽不檢討一下你自己?我們兩個之中,變的是你,還是我?”
井聞遠歎為觀止,孫笑笑的謬論怎麽能說的那麽理直氣壯,渾然天成?
孫笑笑把眼淚抹幹。“我今天就要你這一句話,是不是讓我愛上你,然後對我不管不顧,就是你報複我的手段?”
孫笑笑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看著井聞遠。
井聞遠聽見孫笑笑說愛他,慌亂了心智。“不是!”
“你現在一點都不愛我了?”
井聞遠像是被土匪逼到了懸崖邊,要麽順從,要麽墜崖。
不等井聞遠回答,孫笑笑又問。“我找你談個戀愛怎麽了?不行嗎?”
所謂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對孫笑笑來說,禮義廉恥全當擺設,她隻要得到自己要的就好。
井聞遠啞口無言。
“算了,既然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你了。你承不承認都好,我現在告訴你,你報複我,你成功了!你成功讓我愛上你了!”
“我沒要報複你!”井聞遠極力為自己澄清。
“我們也算相識一場,今天再見,就再也不見了。把你手機給我。”
孫笑笑向井聞遠攤開手掌。
井聞遠腦子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就把自己的手機給了孫笑笑。
孫笑笑操作了一番。“我加了你微信,以後我還能看看你的動向,等我對你釋懷了,我就把你刪了。”
孫笑笑站了起來。“再見。”
井聞遠覺得自己深陷迷霧之中,他理不出明確的頭緒來。
孫笑笑背對他,回眸一笑,笑的千絲萬縷,意味深長。“別問我這輩子愛過別人沒,我愛你,可惜錯過了你愛我。”
孫笑笑走了,留下了個重磅炸彈在井聞遠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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