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執念
字數:4547 加入書籤
寒章覺得自已似乎忘記了很長一段時間,到底那個真實的自已是怎麽樣的人。
不同於別人眼中的形象,寒章總覺得自已一直是個性格很暴躁的人,從小時候開始就是這樣了,到現在也一直是這樣。
但是,似乎是裝得太成功,也太久了,久到連自已也相信了這個別人眼中的形象:內向、沉默、溫和的宅男。
事實上,寒章記得自已小的時候,是屬炮仗的,一點就爆。家裏的兄弟姐妹也好,鄰居的小孩也好,基本都與他們幹過架,長大後身上留下的舊傷痕跡都差不多是在那段未曾上學的時光裏留下的。
直至上了小學後,跳出了家裏方圓幾百米的範圍,一下子接觸到了那麽廣闊的世界,一年級的、二年級的、三年級的……甚至是初中的高年級學生。
在那所涵蓋了中、小學的學校裏,他能遇到的人實在太多了,那小小的心靈初受到了震撼,在他自已也不知道的情況下,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下意識地將自已偽裝了起來,變成了一個老師眼中的乖學生,長輩心中的老實孩子。
在他乖巧的小學生涯中,唯一能讓他想起自已暴躁性子的事情,是在他上了三年級後,在上學的路上被一個五年級的大孩子帶人給堵在牆角裏的經曆。
那時候,學校裏流行‘硫酸腳’的風潮,一堆小屁孩子學著電影裏的混混模樣,開始拉幫結派組成一個個的小團體,沒事就在學校外麵閑逛,無事生非,專門對付一些好欺負的學生。
這個大孩子,盯了他好幾天,才確認了是個好欺負的對象。因為他自已就留意到了好幾次被其盯著的目光,隻是那時他選擇了退讓,不同這些差生起衝突,這才被認為是個慫包。
孩子間的事,大多沒啥道理好講,大孩子直接就說看你不爽,先打了個巴掌,然後放狠話說要收保護費,今後天天要交給他一塊錢。
那時候,寒章清楚記得自已心中一股無名火大起,自從更小的時候不知道‘偷’的概念,他拿了父母幾十塊錢去買好吃的,過後被母親打了一巴掌,又拿小竹子打了好多下,給教訓了好久後,他再沒被人打過巴掌了,因為自那之後他真的學乖了,不敢再有‘偷’的行為,現在無緣無故被一個大自已兩三歲的人打了一巴掌在臉上,小寒章隻覺得那股火都燒到了頭頂上。
他當時直接就伸手掐住了大孩子的脖子,將其推到了牆上,也不理會其他上來圍攻的同夥,任他們扯他書包,打在他身上,隻管使勁掐著大孩子的脖子,一下,一下,一下地將其腦袋往牆上去撞,每次撞一次,那大孩子就逞強說‘你再撞我一下試試’,他便這樣紅著眼睛,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掐著他脖子撞腦袋。
當時撞到第五下後,那大孩子就哭了,哭著喊著‘放開我’,其他圍攻的孩子也被他這樣給嚇著了,也不敢再上來打他,便眼睜睜地看著小寒章繼續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掐著他脖子往牆上撞腦袋,到第九下的時候,那大孩子的後腦勺已經出血了,要不是他班上的同學恰好路過看到了這一幕,及時上來將他們給拉開,那時候憋著氣的小寒章能繼續這樣一下,一下,又一下地掐他脖子撞牆。
事後,那幾位同學直說他當時力氣好大,都快扯不開他胳膊。後來在年級裏宣揚了開來,同年級的‘硫酸腳’也都不敢惹他,便有幾個‘大佬’級的過來跟他交好,而好學生也因他成績好與他交好,讓他平平靜靜地過完了小學生涯。
說不清是什麽時候了,他連這最後的一點生氣勁也在後來漸漸消去了,遇到事情都是能讓就讓,讓不過就直接退,更讓人覺得他隻是個學習好的書呆子而已。
也許是初中那段突然喜歡文學後的悲春傷秋,也許是數學老師公然在課堂上對他毫無一點師德的戲弄,也許是中二時期沉迷遊戲小說的時光,更也許是高中第一次告白失敗的影響,讓他漸漸泯於眾人矣,連同曾經名列前茅的成績也都逐漸遠去,寒章悄悄地變成了後來的模樣。
他甚至已經想不起來自已在小學之後,再一次像那樣發大火的是什麽時候了,似乎,再也沒有了吧,他便仿佛是曾經流行過一段時間的佛係男子,什麽都無所謂,過得好就過,過不好也默默接受,一直這麽一個人生活了過來。
直至,直至現在,他的雙眼再次開始冒火地看著眼前這柄殘破的巨斧。
寒章生氣的,不是羅放剛剛用這柄巨斧差點殺死自已,而是自已麵對當時飛來的血色巨斧,竟然害怕得連動都無法動彈一下,他再沒有像這一刻這麽地痛恨自已了。
眼看著自已就要被這柄巨斧給劈成兩瓣,卻是因為害怕,連身體上的一點動作都無法做出來,甚至一股尿意都幾乎要掙脫膀胱的束縛開始放肆地釋放出來。
寒章深深地被這樣子無能的自已激怒了。
什麽時候?
什麽時候!
什麽時候我寒章變成了這樣子的卵蛋慫貨?
麵對致命的一擊竟然連一點反抗的念頭都沒有,乖乖的等死還不算,竟然還差點嚇尿了!?
若不是血色巨斧在飛行的過程中,被罡風侵蝕得不成樣子,甚至連斧麵都被削去了一半,那缺口正好對著自已腰間,此時的他已經被攔腰斬成兩截了!
自從小學的那一巴掌之後,心中的那股無名火再次熊熊地劇烈燃燒起來了,溫度高得仿佛連同他的靈魂都一起點燃了一樣。
寒章左手顫抖著撐在被拭去了斧柄的斧梢處,努力支起身子來,眼睛直直地與羅放那充滿刻骨仇恨的血紅雙眼對視,毫不視弱地一點一點將身體從地上撐起來,也不理會,身上那不斷傳來的骨骼摩擦聲。
他身上的那一層護罩並不具有很好的防護性能,在剛剛巨斧劈來時,隻是稍微一阻就被餘勢已盡的斧頭破了進來,不過倒是因為這一層護罩,那些帶著點點藍光的黑色罡風從他身前吹來,又直接繞過身後吹去,便似隻讓他隔絕於罡風而已。
羅放此時身上的武氣全失,隻剩下那一層蒙蒙的輝光,但身後的程咬金虛影已經處於風雨飄搖的狀態,隨時會在下一瞬間就消去。
他的雙手,因為剛剛使出的招數,沒有了武氣保護,已經被罡風削去了一層皮肉,此時血淋淋之中見到白色的骨頭了,但他依然執著地在罡風中伸直了一雙手臂,向著寒章這邊艱難地挪動,像要用雙手剝開罡風遊過來一樣。
但這隻是讓他手上的英靈之力被消耗得更快,手臂上的那層輝光已經在迅速地內縮,被壓到緊貼皮膚上了。
不過,他完全沒有理會自已身上的傷勢,隻是執著地盯緊了寒章,繼續艱難但卻足夠堅定地向他的方向前進,隻為了在死之前也要拉其一起下地獄的念頭。
寒章的身子在此時已經靠著嵌入堅硬地麵的殘斧站了起來,但體內卻響起了更多的響聲,似乎在承受著極大的壓力一般。
事實上也是如此,羅放可不單單隻是在仇恨地盯著他而已,以他黃金級的實力,已經能將精神力透過目光釋放進行精神威壓,對於實力低於自已一個段位的修煉者來說,受到的壓力不弱於被一塊巨石壓在身上。
更何況,寒章已經差了他兩個大段位,若不是羅放大半的精力還放在了維持自身的英靈之力與罡風之間的對抗,寒章此時已經被其目壓生生盯死了。
但即便是如此,寒章亦憑借著心中的那股無法發泄出來的無名火,硬是撐了起來,挺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挑釁地看著羅放,誓要眼睜睜地看到他被罡風一點一點地拭去為止。
“吼~!!!!!!!!”
羅放突然大吼了起來,聲音甚至穿透了罡風,傳入到五米開外的寒章耳中,震得他眼冒金星,但他卻還是依然挺立著身子,即使花了眼睛也要緊緊盯著前方的羅放。
而羅放此時一雙手臂上的輝光已經消失了,上麵的皮肉迅速被愈加急速刮過的罡風拭去,在將他的左臂徹底削去,其右臂隻剩下上臂及前端的一根尺骨之時,卻從他的體內又爆出了一陣血光,繼續撐在他身外,形成護罩。
羅放竟是在此生死關頭的時刻突破了,對程咬金的技能有了更深的理解,對英靈之力的掌控更精進了一步。
然則,他卻一點高興的情緒都沒有,因為,即使是突破了,徹底穩固了黃金級的戰力,他依然無法從罡風中活著走出去。
羅放此時唯一的執念,便是在死之前帶著寒章一起走!
而寒章,看到羅放借著實力突破,進一步走進他兩米範圍內,那根剩下的尺骨直指向自已的左眼戮來,他不僅不理會身上更頻繁響起的響聲,臉上甚至還浮起了不屑的嘲笑,眼睜睜看著羅放愈加瘋狂地緩慢突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