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家茶園外的大路上，淩無極靜靜地站著，兩眼發散地盯著遠方。

    林雎鳩已經走了，連一個相送的機會都沒有給他，可隻要他一閉上眼，甚至還能聽到塞壬最後的呢喃：林雎鳩。

    她終於告訴了她的名字，可現在又這般決絕。也隻有在這一刻，淩無極才覺得她像是個尋常女人，心思讓人捉摸不透。

    淩道一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走過來拍了拍淩無極的肩膀，打趣道：“你小子不會是對林小姐一見鍾情了吧？”

    淩無極白了他一眼，說道：“不比你和蘇沫，日久生情。”

    正說著，蘇沫提著裙子跑了過來，張口接道：“我和淩道一之間的感情，那叫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淩道一臉色一黑，說道：“我寧願要一個沒有玩伴的童年，也不要你這樣潑辣的青梅。”

    “你說什麽！”蘇沫上前揪住淩道一的衣領子，吼道：“淩道一，你膽兒肥了啊！”

    淩無極瞧著鬧到了一起的兩人，默默地走開了。

    蘇沫抓著淩道一的頭發，看向淩無極的背影，說道：“喂，你覺不覺得淩無極今天心情不好？”

    淩道一從她手裏扯著自己的頭發，惡狠狠地說道：“忘吃藥了。”

    蘇沫伸手在他頭上一通亂揉。

    淩道一：“…………”

    回到淩家大宅之後，淩無極拐道去了魏老太太住處。

    自打他雙親不在了之後，魏老太太一人撐起了整個淩家，如今早已到了風燭殘年的時候，保養得當的臉上也逃不過皺紋斑駁。

    淩無極進院子後，魏老太太便開心地招呼人坐到了自己身邊去，一副要促漆長談的模樣。

    魏老太太鋪好腿上搭著的毯子，和藹地問道：“這幾日回家來，有哪裏不習慣的嗎？”

    淩無極搖了搖頭，說道：“看到你身體好了，我就放心了。”

    魏老太太歎道：“我身體再好也就這樣了，總歸還是能走兩步的，離入黃土的日子不遠了。年輕時虧損了身子，如今也不想去補了，隻盼望能多看看你。”

    淩無極應道：“是，奶奶。”

    魏老太太抬手摸上他的臉，粗糙的皮膚與淩無極白皙的臉皮形成鮮明的對比。這個女人一輩子都在為淩家操勞，如今終於要卸下重擔了。

    “無極。”魏老太太嚴肅道：“你該回來了。”

    淩無極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意思，沉默片刻後，說道：“我和淩道一會替你管好淩家的。”

    魏老太太滿意地點頭，說道：“我對你沒有太大的要求，隻希望你能平安喜樂地過一輩子。”

    淩無極笑了笑，說道：“其實，我想娶一個人。”

    聞言，魏老太太愉悅地笑了出來，慈愛道：“你也終於開竅了，說說看，是哪家的小姐？”

    淩無極回道：“林家，林雎鳩。”

    魏老太太臉色一變，嘴唇泛起烏紫。

    淩無極一驚，忙替她順著後背，說道：“奶奶，你怎麽了？”

    魏老太太呼吸急促，蒼老的臉上爬滿了恐慌，死命地抓著淩無極的手，連話也說不出口。

    淩無極直覺不對，單手掏出手機給淩道一發了條信息過去。

    接著，他扶起老太太，輕聲道：“奶奶，莫要激動，剛才我說話不清，你也許是聽錯了。”

    魏老太太眼眶中泛起淚水，突然哽咽道：“無極，不管是誰，都不要和林家再扯上關係了我。”

    淩無極心中一咯噔，麵不改色地說道：“你聽錯了，我方才說的是李家，不是什麽林家。”

    魏老太太搖了搖頭，不再說話了。

    過了會兒，淩道一帶著醫生疾步走了進來，一眾白大褂緊張有序地替老太太檢查著身體。

    淩無極拉過淩道一，壓低了聲音問道：“你知道林家嗎？”

    淩道一愣了愣，繼而看白癡似地說道：“當然知道，剛才林家小姐剛離開大宅，我又不是魚，隻有七秒記憶。”

    淩無極深深地盯著他，說道：“你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

    淩道一回看著他，兩人就是像是杠上了，無聲地盯著對方，企圖在對方眼裏看出些什麽。

    好半晌後，白大褂們將老太太扶進了屋裏，並盡職盡責地囑咐了一大堆事情，這才離開。

    淩道一替老太太掩上房門，回首朝淩無極說道：“不要打擾到她，我們去別的地方說吧。”

    淩無極沉默地跟上了他。

    兩人去了茶園的亭子裏，路上蘇沫吵囔著要跟過來，被淩道一冷冷地看了一眼，不敢吱聲了。

    蘇大叔一邊抄著茶葉，一邊樂嗬嗬地笑著。蘇沫氣得跺了跺腳，扭頭不知道跑去了哪裏。

    淩無極落座亭中，隨口道：“你不該這麽對她。”

    淩道一在他對麵坐下，聞言默不作聲地給他倒了杯茶，顯然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停留。

    於是，淩無極問道：“林家與我們淩家有什麽淵源？”

    淩道一將茶壺重重一放，麵色不悲不喜，道：“淵源稱不上，仇倒是挺刻骨銘心的。”

    淩無極眉頭一皺。

    淩道一的臉色不複往日的隨和，冷冽至極，淡淡地說道：“林雎鳩她父親就是你的殺父殺母仇人。”

    淩無極瞳孔皺縮，握著茶杯的手顫了顫。

    淩道一諷刺地笑了笑，接著說道：“老太太不願讓你知道，是怕你太弱小，尋仇不成反過來丟了小命。但是淩無極，如今你已經有實力了，不是嗎？”

    淩無極垂首，麵色深幽。

    淩道一又道：“淩家於我有恩，義兄又待我如親手足，所以我才把這些告訴你。該怎麽做，我想你也不需要我教了，畢竟你已經長大了。”

    有什麽東西如電閃雷鳴一般落在心頭，砸得淩無極鈍痛不已，最後隻能啞著嗓子說道：“我明白了。”

    難怪林雎鳩始終不肯說出自己的身份，難怪她說在現實裏他們注定沒有結果，原來她也是……知情人。

    林家，淩家，它們竟然還有這樣的往事，可誰都知道的事情，唯獨他不知道。

    想來想去，想到最後，淩無極心中已然成了一灘死水。他將那枚梵文戒指扔到了桌子上，問道：“這戒指與你有什麽關係？”

    淩道一眼神明滅片刻，大方地承認道：“是我買通人故意給你的，為得就是將你拉進來，你恨不恨？”

    淩無極嗤笑一聲，道：“我隻恨你行事太女人。”

    若是能像一個男人般，說幹就幹，也許就不會到這個局麵了。在不牽扯林雎鳩的情況下，他想他一定會處理得極為完美。

    可惜，他現在已經和林雎鳩牽扯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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