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顧廷燁,你爸喊你回去分遺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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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廷煜抖著發紫的嘴唇,撐著骨瘦如柴的身子,死死盯著顧廷燁:“我隻問你一句,憑你今時今日的能耐權位,若一意想把顧家拉出來,可是能辦得到的?”

    明蘭暗歎一聲:厲害!這句話才是問到點子上了!到底是一個爹生的,也差不到哪裏去。

    顧廷燁凝視長兄,並不答話;兄弟來互看一會兒,顧廷煜笑了一聲,頗有幾分淒然之意,依舊直視著他:“你能辦到。或許十分艱難,要四處托人,要到處賣情麵,興許還要求到禦前……但,你能辦到的,對麽?”

    顧廷燁軒眉一挺,依舊不語。

    太夫人和五老太爺一見此情,當時就想說話,但叫顧廷煜抬手製止了,他盯著顧廷燁,繼續道:“可憑什麽你要去求皇上托同僚呢?就為了我們這些虧待你,欺侮你,甚至把你趕出家門的叔伯兄弟?”

    這話一說,五老太爺難堪的笑了笑:“大侄子,說什麽呢?都是自家人……”

    顧廷煜不耐煩的打斷他,笑聲中滿是譏諷:“我說五叔,你也想明白些吧!你以為當初的事,你不提我不提,便可當沒發生過麽。餘家弟妹為甚進門才三日就和二弟鬧起來了?有人勤快的通傳消息罷了;他們又為甚愈鬧愈厲害?有人給她撐腰仗勢罷了。”

    廳堂裏幾個女眷頓時眼神閃爍,低下頭去。

    顧廷煜對著自家叔伯兄弟笑了笑:“後來,二弟又為什麽會連京城也呆不下去,直至離家遠遊,數年不歸?還有父親過逝,是誰攔著不叫二弟進靈堂來拜祭?”

    顧廷燁神色不變,但搭在扶手處的手卻漸漸捏起拳頭來。

    五老太爺訕訕的,轉頭不語,顧廷煊麵有慚色,顧廷狄不安的看了顧廷燁一眼,顧廷煬咬牙大聲道:“你別說的跟沒幹係似的?難道你沒份麽?你……”

    “沒錯!”顧廷煜冷笑起來,皮包骨頭的麵孔上,高聳的顴骨顯得有幾分可怖,“我有份!大大一份!我也沒想撇清!”

    太夫人瞧氣氛緊張,趕緊道:“唉……煜哥兒,說這些做什麽?便是舌頭和牙齒也有打架的,到底是自家人……”

    “嫂子說的是。”四老太太也來當和事老,“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以後咱們關起門來,還是一家人!”

    “四嬸覺著這一樁樁一件件,隻消說笑兩聲,含糊兩下,便能過去了?”顧廷煜這麽說著,眼睛卻瞧著五老太爺,目中滿是譏誚。

    四老太太本就底氣不足,立刻不說話了。

    五老太爺剛要張嘴,又無可奈何的閉上了,顧廷煜深吸一口氣:“五叔,兩位嬸嬸,你們覺著,如今的二郎,還是過去的二郎麽?難不成你們覺著,嚇唬兩句,或說兩句好話哄哄,他便會乖乖就範了?”他的目光把廳堂內眾人都掃了一遍,最後落在顧廷燁身上。

    顧廷燁微微一笑,鬆開掌心,姿態緩慢優雅的端起案幾上的茶盞,緩緩啜了一口,仍然片言不發,好整以暇的雙手搭膝,靜坐以待。

    顧廷煜心中苦笑——好定力,果然已非吳下阿蒙

    他轉回目光,對著廳堂中眾人,一字一句道:“若想自己虧待過的人回頭幫忙,便硬氣些!別想著能糊弄過去,把該交代的交代了,大家心裏也就明白!”

    明蘭疑惑的看著顧廷煜,鑒於‘終極大boss總是最後出場’定律,顧廷煜應該不會隻是懺悔或哭訴一頓,想來應該有殺手鐧吧。到底是什麽?

    顧廷煜手指枯瘦如柴,似想從袖中取些東西,但手腕抖的厲害,邵夫人忍著淚水,幫著丈夫在袖中拿出幾個焦皮信封,共有三封,封口上火漆已開,裏頭隱約有白色信紙。

    大約是適才說話耗費了太多力氣,顧廷煜氣喘籲籲的往後坐倒了,示意妻子把信交給顧廷燁,邵夫人走前幾步,把手中的信交到顧廷燁手上。

    廳堂中幾個老的一瞧,頓時大驚失色,五老太太失聲道:“這信?你怎麽還沒……”她隨即自知失言,連忙住了嘴。

    顧廷燁緩緩的看了她一眼,朝著邵夫人微躬身,然後幹脆抽出信紙,展開來匆匆而讀;從明蘭這個角度自然看不見這信的內容,卻見忽然間,顧廷燁神色大變,手指微微顫抖起來,他讀完一封,又連忙拿了另兩封來看,似是越看越驚心。

    明蘭大奇,轉頭去看煊大太太,見她也是一臉疑惑。

    顧廷煜見此情景,微暗啞著聲音,緩緩道:“這信是父親臨終前所寫,統共三封,一模一樣,分別寄給金陵和咱們老家的三位堂叔伯;這件事,他誰也沒說,瞞盡了所有人。”

    他緩了口氣,一口說完:“裏頭寫著,二弟生母,先白氏夫人嫁入顧門時曾有陪嫁,南邊有上等水田九百三十畝,餘杭鋪麵地皮五間,另通匯鋪號裏存銀五萬三千兩,待父親身故後,不論是否分家,這些銀兩田地鋪麵都先給了次子顧廷燁。父親信裏還說,要三位堂叔伯,當著族人和親朋故友的麵,一起在靈堂上讀出來。”

    朱氏和煊大太太等女眷從未聽聞過這話,一時目瞪口呆,炳二太太卻似乎知道,輕手輕腳縮到一邊去,明蘭也驚訝的不能言語,她趕緊轉頭去看顧廷燁,卻見他如石化了般,沉默的端坐在那裏,隻有拈著信紙的手指微微發顫。

    廳堂一時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四老太太和太夫人滿麵羞慚,五老太爺夫婦閃避著眾人的目光,側過頭去。

    “那,後來呢?”過了良久,顧廷燁才問,聲沉如山澗回聲。

    顧廷煜冷笑著:“父親過逝前,九房的大堂伯恰出門摔傷了腿,一時難愈,沒法來奔喪,便遣了兩個兒子來;他們年輕,一次吃酒露了口風,叫套出話來。我們這才知道有這麽三封信,當夜,我們幾個就軟硬兼施著,把這三封信給要到了手,這事就此沒過。”

    他的聲音沒有半點欺負,不知是在譏笑別人,還是譏笑自己。

    太夫人輕輕抽泣起來:“當時我就說這事做不得,到底是老侯爺臨終的意思,怎好違背?你們偏要……唉……”

    五老太太怒著瞪了她一眼,四老太太輕輕歎氣。

    顧廷燁低著頭,神思惘然,目光直直的看著多寶格的雕杆,重重疊疊翻覆的雕花重翠,底下壓著一排威嚴的乳白色大理石小獸做壓腳,日已近黃昏,光線隔著薄薄的竹簾,一縷縷的照進屋裏,所有的桌椅架槅,都蒙上一層璀璨的金色。

    侯府這樣的石頭小獸很多,每間屋每處廳堂都有,他記得自己四五歲時日日想著到外頭去,老父氣急敗壞的訓了他幾頓也不見效,隻好哄他‘什麽時候把家裏的石頭小獸數遍了,就好出去玩兒了’,他就真的蹲下小身子,一隻一隻數過去。

    數了一天又一天,怎麽也數不完,可他不信邪,執拗著一定要數完,叔叔嬸嬸和兄弟們都笑話他‘又傻又二’,可老父卻望著他微微歎氣,什麽也不說,隻輕輕摸著他的頭,長滿老繭的虎口磨著他的皮膚,他就扭著身子躲開去。

    記憶模糊一片,他依稀記得那時父親的目光,似是高興,又很傷懷。

    “這……”邵夫人從不知道此事,她隻憂心丈夫身體,見顧廷煜笑的比哭還難看,又不斷咳嗽氣喘,忍不住出來解圍,“二弟,你別誤會,我想著,大約是長輩們替你先看著這家當,怕你胡亂花用罷……”

    顧廷燁猛然從回憶中清醒,目光澈然如冷泉,邵夫人說不下去了。

    “那可真是多些叔叔嬸嬸,還有各位了。”

    他傲然一笑,語氣難掩狂傲,便是邵夫人也聽得出顧廷燁聲音的氣憤譏諷。

    廳中眾人俱是不安惶恐,女眷們麵麵相覷,五老太爺沉著臉不說話,顧廷煬惱怒的瞪著顧廷煜,暗罵這個癆病鬼為什麽把這些都說出來,這不是火上澆油麽?

    這下子別說幫忙了,別往下踩兩腳就不錯了。

    明蘭一股一股的氣往心上湧,再不肯保持微笑的友好態度,隻繃著臉坐在一旁——這幫王八羔子!哦,不對,他們若是王八羔子,那她老公也是了。

    “大哥要說的話可說完了?”顧廷燁心中狂氣發作,再不想看這幫人的嘴臉,也不管炳二太太和太夫人,昂然起身,麵無表情,“若完了,我這便告退了。”

    “慢著。”

    顧廷煜氣喘著高聲道,蒼白的麵孔都發青了,他掙紮著要站起來,邵夫人忙去扶他。

    “我還沒說完,現在,你跟我去個地方,待去過了那裏,你想怎樣,都由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