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叛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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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說當初在合虛城街頭那次,慕兮顏感受到的殺意隻是若有若無的話,那麽這一次從溫掌門身上散出來的殺意濃若實質,刺得慕兮顏肌膚生疼。

    慕兮顏知道溫宗主的修為遠於自己,在他麵前不管是反抗還是逃跑都是不可能的事。

    而說謊同樣毫無意義。

    且不提當麵的謊言能不能瞞過溫宗主——像他這種境界的修士完全可以從他人說話時的眼神、呼吸、肌肉顫動、血液流、甚至神魂波動上判斷一個人是不是在說謊。

    單說溫宗主已經當麵指出來了自己對連城別有用心,這個時候再去用什麽一見傾心之類的借口去敷衍他,完全是對他智商的侮辱。

    除了觸怒溫宗主外,沒有任何意義。

    而毫不隱瞞的老實交代也是絕不可以的。

    若如實告訴溫宗主,自己已經知道連城的真實身份和溫掌門在這件事中充當的不光彩角色,並且已經將此事匯報給陳宗主,正嚐試著促使連城和陳宗主父子相認……若真的說了這些,看溫掌門眼下的反應,絕對是自尋死路。

    所以慕兮顏決定說真話,但並不是所有的真話都有必要說。

    “抱歉,溫宗主。”慕兮顏坦誠道,“我並沒有刻意去找連城,不過偶然遇到他後確實是我沒有控製住自己的好奇心……”

    “好奇心?”

    “沒錯,”慕兮顏點點頭,十分誠懇的說道,“我對他的身世感到好奇。”

    溫掌門一愣,然後輕嗬一聲:“沒想到你還真承認了。”

    “是陳七夜的命令?”

    “陳宗主?”慕兮顏疑惑的說道,“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最開始與連道兄的接觸,純屬我個人的行為。”

    慕兮顏這番話說得坦蕩無比,的確,起初確實是她自己現了異常,然後稟報了陳宗主後才有了第二次接觸的指示。

    所以慕兮顏這番話絕對不算是假話,充其量是有所隱瞞罷了。

    溫掌門以審視的目光盯著慕兮顏,可在他的視野中,慕兮顏的目光沒有絲毫躲閃,而且監控她的呼吸、心跳、氣息波動,無比證明她的確沒有說謊。

    這種情況讓溫掌門很是疑惑:難道她真不是陳七夜派來尋找連城下落的人嗎?

    溫掌門沉吟片刻後,緩緩問道:“連城對你來說應該隻是個陌生人而已,那你為何會無緣無故對他的身世感興趣?”

    溫掌門覺得這是慕兮顏話裏最大的漏洞了,他很想知道答案。

    “在潯陽城宗門評級大會,第一次見到連道兄時我就感覺他很熟悉,後來回去後仔細回想起來才現他的眉眼棱角和陳宗主很是相似……當時我就產生了很大的好奇心。”

    “你這是屁話,”溫掌門嗤笑道,“世間長得麵目相似的人多了去了,難道每一個都是那陳七夜的私生子啊?”

    “不僅僅如此,可能因為我是女人吧,然後某些特殊能力,所以總感覺連道兄和陳宗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係。”

    慕兮顏話裏刻意強調自己的女人身份,加上含糊的特殊能力說明,照樣是一句有所隱瞞的真話。

    果不其然,溫掌門再次被誤導了。

    溫掌門看得出來她沒有撒謊,所以心裏也就顯得格外的啼笑皆非:“女人?特殊能力?難道指的是傳說中女人的第六感嗎?”

    想到連城的身份竟然因為這麽一個可笑的理由而暴露,溫掌門真不知該說些什麽是好。

    “所以其實你並不能確定連城的身份?”

    “是,晚輩的確不能‘百分百’肯定連道兄的身份。”

    百分之九十九並不算百分百吧,慕兮顏如是想到。

    “所以你打算如何驗證呢?”溫掌門繼續問道。

    “我打算在這次聯盟任務後邀請連道兄前往昊一宗做客,若他真有著我猜測的那個身份,想必陳宗主他一定能認出來的。”

    “最後一個問題,你告訴過連城你的猜測嗎?看著老夫的眼睛回答我!”

    此時此刻,慕兮顏的心中無比的慶幸。

    當日月下夜談的時候,自己的確是打算告訴他身世的。

    可幾次試探後,現連城和他師父之間的關係遠比自己想象中的親密連城對他的師父信任無比。

    而若是要告訴連城身份的話,肯定繞不開溫掌門在這其中充當的角色和作用。

    在沒有實證的情況下,這麽說肯定會引起連城下意識的排斥和反感,認為自己是在挑撥他們師徒感情。

    所以慕兮顏最終放棄了這個打算,反正隻要連城跟自己一同回宗,到時候一切都會水落石出了。

    因此,慕兮顏現在可以很坦蕩的回一句:“沒有!”

    溫掌門仔細觀察著慕兮顏的神情反應,沒有半點的放鬆。

    等到這“沒有”二字出口以後,溫掌門心中徒然鬆了口氣。

    慕兮顏沒有撒謊,她說的是真話!

    如此一來,溫掌門心中最大的擔憂便不存在了。

    之前,溫掌門最擔心的便是連城知道了他的身世,更知道了自己在這件事中充當的角色。

    如今看來還好,一切都有可挽回的餘地。

    “然而你現在已經知道了,是嗎?”溫掌門問道。

    慕兮顏點了點頭,苦笑道:“若說開始隻是猜測的話,可您這一係列問題問下來,再遲鈍的人也能確認連道兄真的跟陳宗主有著密切的關係了。”

    “所以很抱歉,我不能讓你告訴他。”

    “為什麽?連道兄是陳宗主的血脈,而且他自己的身世他有知情權!”慕兮顏很是憤怒的質問道。

    溫掌門搖了搖頭,麵無表情的說道:“抱歉,關於原因,老夫無可奉告!”

    “嗬嗬……”慕兮顏苦笑一聲,臉色黯然說道,“所以您要對我動手了是嗎?”

    溫掌門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說道:“剛才連城暈倒時,你雖然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施以援手,這點讓老夫很欣慰。”

    “再加上你隻是因為好奇偶然涉及此事,對連城本身並無惡意,所以其實老夫並不願對你動手,然而很抱歉,老夫並不打算讓連城知曉此事,所以隻有委屈你了。”

    “不過你放心,老夫並非嗜殺之人,”溫掌門慢慢舉起手來,“所以老夫會抹掉你的這段記憶,而你,以後也別再有這麽多的好奇心了!”

    慕兮顏鬆了口氣。

    她知道最開始的時候,溫宗主是真的想殺掉自己。

    所以她一切的言語都是為了自救而已。

    先讓溫宗主認為自己插手此事隻是一個意外,而對連城本身並無惡意。

    再然後讓溫宗主確信自己並非受陳宗主指派而來,對其當年做過的事也一無所知。

    最重要的一點,連城不知道此事,這就留下了緩衝的餘地,溫宗主也沒了含恨報複的理由。

    性命總算是保下來了,至於記憶……算了,隻要活著就還有希望。

    慕兮顏心中苦笑不已,隻能祈禱溫宗主清洗記憶的技藝精湛一些,別把自己弄成了傻子……

    溫掌門五指如山,緩緩向著慕兮顏壓了過去。

    慕兮顏苦笑著閉上了眼睛,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並沒有掙紮的打算。

    實力如此懸殊之下,反抗不過是徒增人笑柄罷了。

    然而就在溫掌門堪堪接觸到慕兮顏頭頂的那一刻,異變突生!

    一隻雪白的紙鶴撲扇著翅膀從慕兮顏的身體中飛了出來,化作一個看似柔弱卻堅不可摧的護罩,將溫掌門的手死死擋在外麵。

    溫暖在這一刻臉色突變!

    若隻是什麽自動護主的法器倒也罷了,擋得住他一次擋不住他第二次,可問題是,溫掌門從這護罩之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至極的氣息。

    哪怕這股氣息波動溫掌門已經有百多年未曾接觸過了,他也絕不會有所遺忘。

    因為,他曾和這道氣息的主人一同拜師、一同修煉、一同長大!

    陳、七、夜!

    溫掌門一字一句的念出這個名字,神色複雜無比。

    “是我。”

    “師弟,別來無恙!”

    慕兮顏陡然睜開了眼睛,眼中的神彩已與剛才時完全不同了,而從她口中出來的聲音,更是變成了一個蒼老的男聲。

    “寄靈之術?看來你早就算計好了這一刻是嗎?”溫掌門冷笑著說道。

    “那也隻能說明師弟你的心思太淺薄了,這麽多年了,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慕兮顏,不,陳七夜的聲音十分溫和,可說出來的話語卻毫不客氣。

    雖然站在自己身前的依然是慕兮顏的軀殼,但在溫掌門的眼中看到的,分明是曾經與他相處過數百年之久的陳七夜!

    “我不是心思淺薄,”溫掌門毫不客氣的反駁道,“我隻是不願像你一樣總是把心思用在算計自己人身上!”

    “就好比這慕兮顏,恐怕連她也不知道被你種下了寄托靈之術吧?”

    “而你就不怕我因此遷怒於她,殺了你這位得意弟子?”溫掌門厲聲喝問道。

    “不,你不會的。”陳七夜肯定無比的說道。

    “我不會?”溫掌門怒極反笑,“既然你出現於此,就說明她之前跟你接觸過,而且告訴了你連城的存在,否則的話,你又怎麽會不惜耗費元力在她身上種下寄靈之術呢?”

    “既然她敢這樣欺瞞戲弄老夫,老夫為何不敢殺她?”

    “嘖嘖嘖,”陳七夜對溫掌門的怒氣視而不見,反而是思緒不知道飄飛到哪裏去了,“想當年你還在昊一宗的時候,總是一口一個本少怎麽樣、本少如何的,一轉眼這麽多年過去,你也開始自稱老夫了啊!”

    溫掌門眼皮抽了抽,似乎很不耐煩的吼道:“沒人跟你說這個,我隻問你,老夫為何不敢殺她?”

    “這還不簡單,”陳七夜理所當然的說道,“因為你也是昊一宗的人啊,難道你要對自己的晚輩弟子舉起屠刀嗎?”

    “殺人你肯定是不會幹的,不過抹除記憶這件事老夫倒不是那麽確定,畢竟也有一百多年沒見了,也不知道你變了多少,所以沒辦法本宗也隻好現身了。”

    “畢竟這位慕兮顏還是本宗挺看重的弟子,記憶可不能交由你胡來刪改,那樣的話可能會對她的神魂造成不好的影響。”

    “哦,對了,有一點忘了告訴你了,”陳七夜一拍腦袋,補充道,“陳念的事情我早已一清二楚,所以你再下手清除她的記憶也毫無意義,所以就放過她唄。”

    溫掌門愣愣的看著眼前這位陳七夜,除了開始幾句對話讓他找到了當年的感覺外,後麵等陳七夜開始絮絮叨叨的時候,溫掌門突然感覺對方有些陌生起來。

    陳七夜注意到了溫掌門異樣的表現:“呃,你是不是感覺我很奇怪,有些不像是當年的我,所以懷疑我是假的陳七夜?”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受傷閉關這麽久了,平時也沒個說話的人,就算偶爾弟子後輩們來探望還得在他們麵前擺出掌門宗主的氣度威嚴,實在是把本宗給憋壞了。”

    “所以難得有這個機會可以在人前無所顧忌的說話,難免顯得話多了一些,師弟你體諒一二啊。”

    溫掌門頓了頓,故作不耐煩的揮手道:“行了行了別說了,吵得人煩死了,還有,我現在是昊二宗的掌門,跟你昊一宗又有什麽關係了?”

    溫掌門絕不會承認剛才那一瞬間的停頓,是被陳七夜的那句“無所顧忌的說話”給觸動了心懷。

    他又何嚐不是一樣呢?

    這些年來充當著掌門的角色充當著父親的角色,哪怕是在問天閣主麵前也不過是個合作者的角色,然而他什麽時候有空做過自己呢?

    可能唯有在當初的那些朋友麵前,可以不論身份不論地位,單純的隻作為溫暖存在吧?

    可僅僅隻是片刻的傷懷,溫掌門便將這份軟弱的情緒拋到了腦後,斬釘截鐵的說道:“從離開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再是昊一宗弟子了,所以今天昊一宗的一切都與我毫無關係!”

    “是嗎?”陳七夜疑惑的問道,“就算叛宗也得有手續啊,你手續辦了嗎?”

    “啥?”

    溫掌門瞪著眼珠愣在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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