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幕 賢者石與鑄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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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點石成金,向來是屬於現實世界的美夢,卻又不可能存在的事物。
    不過在艾塔黎亞,這一切卻是煉金術的基本準則,從星輝層麵改變元素,再以元素影響物質,在此基礎上,萬物皆可變化,這正是艾塔黎亞‘煉金術’得名之由。
    然而現實往往並不完美,煉金術的本質是交換,物質、能量和信息不會憑空增多,煉金術士多大程度上影響了物質,就要付出等同的代價,這個代價在大多數時候是能量、元素與大量的計算。
    從無到有,點石成金,它們代表了煉金術中最艱深的兩個領域——創造與轉化,對能量——前者大多數時候表現為魔力——和計算力的需求無窮無盡,影人的文明在走上這一步時打上了星輝的主意,但艾塔黎亞則還有另一個傳說。
    那就是賢者石。
    那血紅色形似石榴石一樣的寶石在地球上被謠傳為具有將賤金屬變成貴金屬,甚至使人長生的力量,是地球上煉金術士苦苦追求而無果的聖杯,但到了艾塔黎亞之後,地球人材發現這裏具有一類相似的物質——或者說,相同的傳說。
    一種物質,它可能由神力產生,具備某種轉化物質的基本法則,隻要使用它,煉金術士就可以無代價地隨意轉化物質,點石成金、化水成蜜也不在話下。
    更令人振奮的是,那種物質並不是一個虛構的神話,而是有可能在艾塔黎亞遙遠的曆史上真的存在過,辛薩斯蛇人們曾經詳細地描述過它的樣子,並用它來建造了一個黃金的國度。
    但那枚賢者之石最後不知所蹤,有人認為賢者之石其實是一塊擁有無窮無盡魔力的寶石,因此它提供了煉金術士無限的可能性,但辛薩斯蛇人毫無節製的揮霍令其最終失去了魔力,變回了一塊普通的石頭。
    另有一種說法認為賢者之石是神造物,先古眾聖們通過某種法則可以輕易造物,但那是近神的領域凡人無法掌握,賢者石就像是一塊媒介,讓凡人也可以步入那個真理的領域。
    隻是辛薩斯蛇人無節製的使用它,從而引來了先古眾聖的不滿,在降下災難之後又收回了那件至寶,支持這一論點的曆史學者甚至引經據典,指出那一時代之後蛇人帝國的衰亡。
    但無論哪一種傳說,都間接指出了賢者石的珍貴價值,與其在艾塔黎亞曆史上存在過的真實性,而地球人在了解到這個傳說之後,便以來自於星門另一邊的傳說為之冠名。
    方鴴在冬至之塔中與弗裏斯頓交流時,那位天才曾親口告訴過他在星輝中見到的信息中,曾親眼見到過那枚賢者石,因此對其他人來說那個傳說還將信將疑時——
    但對他來說,無疑增加了一層真實性。
    可無論賢者之石是否真實,研究它對於煉金術士們來說多少沒有意義。
    固然曆史上研究賢者石的煉金術士接踵摩肩,多如過江之鯽,甚至連他所掌握的創生術都可以說是通向賢者之石的一條道路。
    而銀之塔們也將他們創造的龍魂,與其盛放龍魂的水晶稱之為賢者之石,因為創造靈魂,締造生命,本質上也是賢者之石的能力範疇之內。
    但那些其實都隻是一個代號而已,真正研究賢者之石的人永遠會停步於最後一步之前——正如故事中所描述的,賢者之石是凡人所不可踏足的真理之域。
    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猶如眾神那樣的究極生物,它們掌握著這個世界的真實,而凡人所了解的不過是一層皮毛。
    對於凡人來說神明的力量神秘又強大,但對於以太與光海有所了解的煉金術士和魔導士來說,眾聖其實並不神秘,它們就是這個世界法則的具現。
    祂們使用力量,猶如這個世界本身所擁有的法則與力量。
    正如自然界的電閃雷鳴之中就孕育著無法想象的狂暴,但那不過是大氣中元素運行的一部分,一旦你了解元素的奧秘,就會感到其中理所當然。
    但理所當然,並不意味著凡人可以掌握那樣的力量。
    而凡人在雲海麵前隻會顯得渺小,蘊含在天地之中的力量無處不在,而能量本身並不會變少或變多,隻不過從一個形態轉移到另一個形態。神明可以重塑它們,那是因為世界本質如此。
    在法則允許的情況下,它們甚至可以逆轉熵。
    但對於凡人來說,他們所可以利用的那一部分能量終歸有限,或者說不是說有限,而是大部分得不償失。
    因此對於凡人來說,研究賢者之石其實和研究點石成金沒有什麽本質差別,點石成金不是不能辦到,隻是付出的往往比收獲的更大,多此一舉。
    賢者之石也是同樣。
    製造賢者之石或許可以做到,但所得的遠遠比不上所付出的代價,它與煉金術士們所追求的高效背道而馳,因此始終被視作是一個不可行的領域。
    因此方鴴在聽阿德妮親口承認她父親在研究賢者石時,才會顯得那麽驚訝,一個可能完成了眾星裝置的天才,怎麽會步入歧途呢?
    但他在步入那實驗室之中,翻閱那位工匠昔日留下的手稿與實驗筆記之後,目光就定定地停留在那些紙頁上,目光中的不可思議之色愈發濃重,整個人好像中了石化術一樣。
    ‘7月14日,……我們對‘目標物’作了一次針對性實驗,但還是無法從中提取出能量,也無法得知昔日蛇人們是如何使用它的……’
    ‘20日,……第二次實驗,相對於第一次來說有了一些進展,但仍無法提取出能量……’
    ‘25日,……我們已經可以確定‘目標物’的真實身份,與其中所蘊含的力量的作用方式,可惜的是,我們仍無法使用它……’
    ‘8月17日,……實驗室發生了一次泄露,出於未知的原因大量能量從‘目標物’上彌散出來,並在短短幾分鍾內充斥著整個實驗室,所幸,沒有造成人員傷亡,事故原因還有待調查……’
    ‘9月1日,……助手發現實驗室外層的岩石性質發生了改變,裏麵提煉出一些金屬元素,經過反複核查之後,我們發現那是活性的秘銀……’
    ‘……如果外麵的岩層皆轉化為秘銀礦脈,考慮到實驗室有暴露的風險,我建議將此處的實驗室放棄,將‘目標物’轉移到另一個更安全的地方……’
    ‘……威廉同意了我的提議……’
    阿德妮、愛麗莎還有希爾薇德都在翻閱那些散落的文獻。
    除了狼少女對此完全不感興趣,隻默默守在方鴴一旁,打量著四下的環境,艦務官小姐隨手揀起了一兩頁閱讀,隨後她露出驚訝的目光來。
    愛麗莎看那些枯燥的實驗數據看得兩眼一抹黑。
    夜鶯小姐歎了一口氣,打開記錄水晶,將之拍下來,然後一邊發送給還留在船上的姬塔看看,看看這些文獻當中有沒什麽值得注意的。
    天藍這時也隨學者小姐回到了七海旅人號上,兩人在自己的房間中,詩人小姐趴在床上,看著下麵投影過來的數據,忍不住問道:“這些就是那下麵找來的東西,怎麽都是一些廢紙,還全是灰塵。”
    她雙手托腮,嘟噥著抱怨:“我還以為這下麵至少有什麽有價值之物,哪怕兩台迅捷構裝也好啊?可惜唯一剩下來的都給彌雅姐姐和艾德哥哥拆了,變成了一堆破銅爛鐵。”
    “這一趟冒險純純虧本。”
    我們負責後勤的詩人小姐已經完全掉到了錢眼裏。
    但姬塔顯然和她有不同看法,看著那些文獻搖了搖頭道:“這上麵的數據都很有價值,裏麵有一部分是關於眾星裝置的,但真正最有價值的其實應當是那個‘目標物’。”
    “目標物?”詩人小姐愣了愣,“那是什麽?”
    “賢者石,”姬塔放下手中的通訊終端,輕輕道,“隻有傳說中賢者石的力量可以將周圍原本普通的岩層改造成秘銀礦脈,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物質具有如此輕易轉化物質的力量。”
    “等下,”天藍驚住了,“姬塔,你是說外麵的秘銀礦區是那東西的傑作?”
    畫麵外的夜鶯小姐聽著兩人的對話深深歎了一口氣。
    她有點無力地道:“天藍,這些文獻上寫的東西你是一點也沒看嗎?”
    “那麽大段大段的文字,還有上麵的公式,我又不是煉金術士,多看一眼腦袋就要爆炸,”天藍理所當然,“不過要是姬塔說的是真的,那我們不是發達了?”
    她眼睛裏冒出無數小星星來,“我也聽說過賢者之石的傳說,辛薩斯蛇人用它建造了一個黃金的國度,現在還有許多冒險者在尋找那個黃金國呢。但隻要我們擁有了賢者石,我們豈不是想要多少黃金國,就可以造出來?”
    詩人小姐急急忙忙跳到下鋪,湊到姬塔身邊問道,“它在什麽地方呢,我們趕快將它找出來呀?”
    “它不在這個地方。”
    她那麽大嗓門,方鴴在不遠處自然也聽到了,搖了搖頭答了一句。
    他看著那些文獻,心中也有些仿若不真實的感覺,他料錯了,他以為傑德漢姆是在研究如何製造賢者之石,但沒想到對方與那位海盜王居然找到了一枚真正的賢者石。
    那麽也難怪兩人最終會反目成仇,隻是不知道他們最終有沒有發現那枚賢者之石的用法。
    那位海盜王為人背叛,最後殞命於霧峽之下,連他的座艦也沉沒於那個地方,這背後是不是也和那枚賢者之石有關係呢?
    賢者之石是沒有什麽研究的價值,因為凡人幾乎不可能憑借自己的手段製造出它的人工替代品,或者說就算製造出了也得不償失,但這不代表著賢者石本身沒有價值。
    恰恰相反,那幾乎是他可以想得到的最價值連城之物,他此前所聽聞過的那些至寶,也隻有海林王冠、永恒印記、哲理之手和精靈聖杯這四聖物可以與之相提並論。
    甚至連五把屠龍聖劍都要差上許多。
    天藍所說的那個用法已經是賢者之石最沒有價值的用法,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說明其代表的財富,而對於一位真正的煉金術士來說,賢者之石的價值是無可估量的。
    如果他有賢者之石,那麽他豈不是可以實現在銀之塔中的構想,他真正的創生術隻需要滿足兩個維度,一個是無窮無盡的魔力,一個是天量的計算力需求。
    而賢者之石正是為前者準備的。
    他還想得到更多的可能性,而點石成金無疑是其中最沒有價值的那一個。
    但即便是最沒有價值的那一個,對於七海旅團來說也是無可估量的,畢竟正如天藍所言,大夥兒還從沒過上過可以不在乎後勤預算的日子,那一般是大公會精英團隊的基本待遇。
    他看向一旁的阿德妮:“阿德妮小姐,這才是你的目的?”
    但少女搖搖頭,“我從沒聽說過我父親得到過一枚賢者石,不過現在想來也才理所當然,沒有賢者石,誰會去研究物質的轉化呢?但賢者石的事情,那位海盜王怎麽可能允許他告訴我。”
    “何況出於對自己女兒安危的考量,父親他應當也會保守秘密,知曉賢者之石存在於世這件事對我來說是禍非福,那位海盜王為了保守秘密也會派人來殺了我。”
    她停了停,“雖然按你們的說法,他已經死了,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死的,但想必與之脫離不了關係。”
    方鴴這才想起對方的父親可能正是因此而身故的,不由致歉道:“請節哀,阿德妮小姐。”
    阿德妮目光淡然,倒是並不十分介意,“那對我來說已經是過去很久的事情,我隻想要找到父親的工坊,繼承他的遺誌。至於賢者之石對於我來說不過是象征著災厄之物,我也不具備使用它的能力。”
    她用褐綠色的眸子看向方鴴,“倒是各位,放心知曉如此秘密的我離開麽?”
    方鴴和希爾薇德互視了一眼,認真說,他還真不放心。賢者石關係太過重大,連一位海盜王都因為它而遭人背叛,死得悄無聲息,要不是他們誤入霧峽之內,根本不會有人發現那條船的殘骸。
    一旦讓外界知曉他們可能知曉賢者之石的下落,那不啻於妖精龍魂的事暴露出去,接踵而來的就是各大公會無窮無盡的追殺,任人都知道賢者之石代表著什麽。
    那時候他唯一可以生存下去的方式就是尋求軍方的庇護,但失去自由對於七海旅團來說得不償失。
    雖然他還不至於為了一件聖物而放棄原則,當初海林王冠在自己麵前時,他其實也沒想過太多。可眼下的事卻關係到七海旅人號的安危,他們真的可以相信一個才見麵了幾個鍾頭不到的陌生人麽?
    大家事實上根本不了解阿德妮,又拿什麽保證對方不會出賣他們呢?
    天藍的反應稍慢一拍,但此刻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忍不住輕輕啊了一聲,她雖然隔著通訊水晶但還是忍不住緊張起來。
    一旁姬塔同樣有些擔憂,她張了張口,但最終也沒表達自己的意見。她心中糾結的更多的是原則的問題,她相信大家一定是向往正義的,但阿德妮小姐也並沒做錯什麽,甚至七海旅團對她還有承諾。
    但眼下他們應當怎麽辦?
    可要是團長決定出手留下阿德妮小姐,她應當出言阻止麽?
    然而放任對方離開,又是正確的嗎?
    倒是愛麗莎顯得簡單,通訊水晶的畫麵之外——夜鶯小姐隻目光銳利地盯著對方,隻要方鴴沒下令讓她離開,她隨時準備出手。
    而夜鶯小姐還僅僅是準備出手而已,幾乎人人都忘了他們一旁還有一位有海之魔女之稱的狼少女,彌雅毫不拖泥帶水地舉起星匕首,架在阿德妮細長的脖子上:
    “我們當然可以信任你,”她說道,“隻要阿德妮小姐留在船上,我們就會保證你人身安全。”
    方鴴一扶額頭,來了,都回來了,對方現在的樣子和當初可以說一模一樣,這位狼少女當時就是拿這個口氣和他說話,然後用星匕首從他背後捅了他一刀的。
    雖然她可以說是好心,並有不得已的緣由,但卻從來沒問過他的想法,而且據說後來她還去將銀之翳的秦執揍了一頓,追殺到最後銀林之冠的全知者kun都不得不出來調節。
    那聽起來很解氣,但其實他從來也沒要求過,何況其實他一直都認為,黎明之星的結局,傑弗利特紅衣隊要負一半責任,但銀之翳本身並沒有做錯什麽。
    相反,另一半責任其實在彌雅身上。
    這位狼少女現在待在七海旅人號上,他甚至都還沒想好怎麽和絲卡佩小姐提起這件事,雖然他已經很長時間沒聯係上絲卡佩小姐那邊了,要不是蘇長風讓他稍安勿躁,他早就擔心得不行了。
    “彌雅小姐,”方鴴歎了口氣,“我們不能強迫阿德妮小姐留下來,實際也沒有任何意義。這個世界上有的是方法可以傳遞信息,何況當初海盜王威廉身死,就說明還有人掌握著賢者石的下落——”
    “那我們就殺了她,”彌雅道,“艾德你不是有那個銀匣子麽?”
    “彌—雅—小—姐。”
    “好吧,我聽你的,”狼少女點了點頭,雖然她覺得這樣的解決方式才是最好的,阿德妮或許無辜,但誰又能保證?
    要是bbk那樣的大型俱樂部,隻會想辦法將對方軟禁起來。
    不過彌雅銀色的目光中映出少年的堅持,她沉默了一下,還是依言而行,收回手中的長匕首。
    阿德妮隻默默看著這一幕,看著這位‘旅人’的兒子,如果不是因為這一層關係,她早就用銀火逃入以太網脈之中。她手中早已握著一層銀火,隨時準備遁入網脈之中。
    在那裏連那些東西都找不到她,她自然有自信從這些人手上逃脫。
    但一方麵星的話言猶在耳,另一方麵目標近在眼前。
    少女思考了一下,最後還是作出決定,開口道:“其實她說得沒錯,”她默默看向一旁的彌雅,“最好的方式是我在船上留下來,若艾德先生過意不去,等到什麽時候完全可以信任我了,再放我離開也不遲。”
    方鴴有些吃驚地看著她,“阿德妮小姐?”
    “自父親出事之後,我就隻剩下一個目的,”阿德妮道,“找到他的工坊,並繼承他的遺誌,這是我的家族使命。至於那之後我會前往什麽地方,其實並沒有太大差異。”
    “我本就四下流浪,從來也沒在一個固定的地方停留,帝國不是我的故鄉,這兒自然也不是。”
    “等一下,”天藍發現兩邊的氣氛緩和了下去,連忙在那邊問道:“阿德妮小姐你又不是工匠,怎麽繼承你父親的工坊呢?”
    這時天藍身邊的學者小姐也微微鬆了一口氣,她不用為道德困境而作兩難的抉擇,方鴴的話令她放心下來,卻不由有些愧然,她本應當相信團長大人的。
    對方也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
    學者小姐有些臉紅,一時也不再出聲。
    但方鴴打斷了天藍,他先入為主地認為對方既是傑德漢姆的女兒,那麽自然是那位帝國天才的後人,火焰工坊的繼承者,重拾起這個具有悠久曆史傳承的工坊自然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正如同希爾薇德自己也並不是妖精工匠一樣,但她一樣對自己的父親和家族的工坊負有責任。
    “阿德妮小姐,”方鴴道,“七海旅團不會無緣無故限製誰的人身自由,何況其實這裏並不是沒有辦法,你先前見過羅曼女士的聖像,我們可以在她的聖像下立定契約的。”
    “那不保險,”阿德妮搖搖頭,心想不愧是‘旅人’的兒子,果然和星告訴他的一模一樣,這樣迂腐的性子不知道是怎麽在空海之上生存下來的。
    而她於空海上流浪,躲避著那些人的追捕,早已見慣了人心當中的黑暗。
    這樣的坦誠反而讓她心中生出不一樣的感受來,道:“羅曼女士所執掌的商業合約,隻要付出一定代價就可以違約,但什麽樣的代價才比得上七海旅人號的安危呢?”
    少女還有一些話沒說出口。
    商業合約是可以違背的,隻要你選擇支付背約的代價,但到了這個時候她反而不能答應這個要求,因為沒有人可以在羅曼女士麵前說謊。
    “我並沒有什麽不滿的,”她道:“我願意在船上留下來,隻要我找到了父親的工坊,完成了願望之後,反正在那之後我也無處可去。倒是各位,願不願意接納一位四處流浪的鑄匠呢?”
    “阿德妮小姐,你是鑄匠?”希爾薇德忽然問道。
    “是的,”阿德妮點點頭,“父親離開之後,將我委托給一位友人照顧,我的監護人將我帶到羅夏爾,他與那裏的妖精們關係頗深,我從妖精手上學到了一些鑄匠技巧與寶石工藝。”
    在艾塔黎亞鑄匠其實就是鐵匠的另一個稱謂,但他們又遠遠不止是鐵匠而已,許多普通工匠學徒就可以完成地球上鐵匠的工作,但鑄匠們往往還掌握著另外的技藝。
    那就是妖精們的工藝,妖精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傳奇的魔法武器與裝備的鑄匠,傳說中的五把屠龍聖劍就是與由它們所打造,人類的鑄匠工藝正是由妖精所傳授。
    他們為刀劍、首飾與盔甲中注入魔法,鑲嵌帶有奇異力量的寶石,那與工匠們的魔導裝備是另一條路線,兩者各有所長,像是箱子所獲得的魔劍格溫德斯就是傳奇鑄匠的傑作。
    很久之前安洛瑟贈予過方鴴一枚護符,那種魔法護符也是妖精們的傑作,是鑄匠的工藝,魔法裝備不需要魔導爐就可以啟動,隻是它們的功用往往單一,而且不受使用者控製。
    但也不是全無好處,使用魔導裝置需要掌握諸多的知識與技能,就像是方鴴的火箭飛拳要掌握盜賊的一部分戰鬥技巧才能熟練使用,否則隻會在飛行過程中將自己摔掉一嘴大牙。
    而大多數的魔導插件都有這樣那樣的限製,戰士的力量增強插件要求掌握戰士的基本技巧,同時基本屬性達到一定要求,夜鶯和遊俠們的迅捷爆發插件也是同樣。
    魔導士們的魔導杖更是如此,沒有掌握艱深的以太知識和理論,根本連啟動它都成問題,遑論使用其中儲存的法術。
    但魔法裝備則沒有這個限製,它們本身就代表著這個世界最奇異的力量——魔法,那種凡人所無法直接掌握的力量擁有千奇百怪的性質,一旦他們被注入到魔法裝備中,即便隻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農夫,也可以激發其中的力量。
    就好像屠龍聖劍的使用者大多都是凡人,而安洛瑟贈予方鴴的護符也不需要他自身掌握任何相關的技巧,甚至被動就可以生效。
    但反過來說,這些魔法裝備本質上也不會增強凡人的力量,不具備任何成長性,使用他們的普通人不啻一個孩子掌握了危險的武器,有時候它可以發揮巨大的作用,但反過來稍有不慎就會傷害自己。
    因此在大多數時候,魔法裝備都被打上了危險的標簽。
    正如魔劍格溫德斯,箱子為了找一個合格的傳奇鑄匠為它打造一柄劍鞘,已經橫跨了大半個帝國,在劍鞘完成之前,他根本沒有辦法輕易使用那玩意。
    而魔劍一落在力量更弱的人手上,更是能直接影響其心智,正如在艾音布洛克那一幕一樣。
    但妖精的工匠已屬罕有,凡人的鑄匠更是鳳毛麟角,而且因為涉及到魔法,往往必須具備一定精靈血統才能成為鑄匠,正因此箱子在帝國尋訪了如此長時間也沒有得知任何一位傳奇鑄匠的下落。
    隻是方鴴忽然想到,目前這不正是一位鑄匠麽,他其實早先看到少女的裝束就有所猜測,隻是此刻才得到確認。鑄匠和傳奇鑄匠之間雖然還有一道天塹,但對方從羅夏爾的妖精手上學來手藝,那裏是曾經誕生了屠龍聖劍的地方,想必應當不會差到哪裏去吧?
    他這才問道:“阿德妮小姐,你是傳奇鑄匠麽?”
    “傳奇?”阿德妮搖搖頭,“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我母親擁有二分之一精靈的血統,因此妖精們才肯傳授我這門工藝。我一直在流浪,也從沒前往過城市檢定過自己的級別。”
    少女並沒完全說實話,她借助鑄匠的手藝為自己的旅行籌集經費,不久之前她將一隻星錨賣到了鏽蝕基金會的手上,但她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和那些人打過交道的事情。
    方鴴看了看她,認真說來七海旅人號上的確缺一個專業的木工和船匠,鑄匠其實可以兼任這兩者,至於是不是傳奇並不重要,他們完全可以自己培養出一個來。
    想及此,他才對少女點了點頭,“阿德妮小姐,歡迎你上船。”
    一場劍拔弩張的對峙化於無形,天藍也放下心來,拍拍胸口在那邊說道:“阿德妮小姐,妲利爾姐姐,再加上梅伊小姐,還有那個崔希絲,船上一下多了不少人呢。”
    但她一算,忽然發現不太對勁:“……但算上糖糖姐和艾小小,艾德哥哥,我們船上是不是有些太過陰盛陽衰了?”
    這話差點讓正向前走去的方鴴一個趔趄,這家夥整天在想些什麽東西,他有點沒好氣道:“這不是還有羅昊,帕克,洛羽,羅昊、箱子和巴金斯先生麽,還有大貓人與帕沙,別忘了他們是會歸隊的,小家夥隻是暫時去二團曆練而已,對了,我們還有二團,還有森林他們。”
    但詩人小姐堅持和他唱反調,“但二團不也還有奎蘇女士麽?”
    “……”
    方鴴無視了是人小姐的插科打諢。
    他還有的是事要辦,接下來要對實驗室進行進一步的搜索,地下的空間看起來壯觀,但實際上占地並不太大,而且由於大多數實驗器材都已經搬走,因此看起來相當空曠。
    不出預料的是賢者石果然已不在此處,畢竟日記上寫得十分明確,應當是在那場泄漏事故之後傑德漢姆和威廉將之進行了轉移。
    不過他也是這才了解到外麵的秘銀礦脈的來由,原本看起來顯得不合理的地方,現在倒也正常了起來,秘銀礦脈本來就是非自然形成,因此倒也不需要遵循什麽常理。
    而一方麵阿德妮掌握著她父親所有實驗室的線索,如果她先前已經去過了那些地方,並且也沒發現賢者石,那麽那枚賢者石此刻很可能也在那位海盜王的秘密寶庫之中。
    畢竟威廉將自己畢生的財富珍藏於那個密庫之中,那麽最珍貴的賢者石也在其藏寶處顯然說得通。
    但不排除背叛者已經先行一步將賢者石帶走的可能性,隻不過威廉寄希望於利用那座寶庫讓後繼者為自己複仇,那麽背叛者很有可能和他們一樣並不清楚密庫的所在。
    那麽接下來找到那座寶庫所在就尤為重要了。
    而在進一步的排查之後,阿德妮總算找到了那條她想要的線索——那其實隻是一枚毫不起眼的魔力水晶,它插在實驗室一側一座廢棄的魔導爐之上,而且看起來已經耗盡了魔力。
    若不是阿德妮,方鴴怎麽也不會將這枚看似普普通通的空魔力水晶拿起來檢查,但少女好像在上麵找到了一個微不起眼的印記,看起來就像是一條隨意的劃痕。
    但她告訴其他人,那是其實是他父親工坊的秘密印記。
    “父親當然不會完全信任威廉,”阿德妮道,“如果他被威廉加害,那麽我會是家族工坊唯一的繼承人,那座工坊在帝國曆史上也擁有悠久的曆史,其中的一些暗記是威廉這種海盜王也無法了解的。”
    她拿起水晶,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向上麵注入魔力,方鴴看出來那應當是一個法陣,裏麵的公式可能是火焰工坊的曆代工匠所獨創的,用來對應暗碼的手段。
    當魔力流入水晶之中時,水晶內部變得透明起來,並形成一列列數字。
    阿德妮默默將那些數字記下,然後才開口道:“這上麵的暗語,正是父親留下的信息,上麵有他的去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裏正是威廉的秘寶所在。”
    她看著那一行行數字,沉默了下去,那是傑德漢姆留給她的最後信息,並沒有什麽溫情脈脈的叮囑,因為那位天才工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他人生當中所留下的最後一段話。
    少女顯然沒有自己說的那麽堅強。
    她別過頭去,擦了擦眼角。
    其他人見著這一幕,大多也沉默不言,天藍張了張嘴想要問什麽,但夜鶯小姐見狀已經先一步將通訊水晶的光熄滅,惹得詩人小姐發來文字信息抗議。
    愛麗莎沒好氣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該問的少問。”
    “我也不小了,”天藍有點不滿,“愛麗莎姐你有男朋友嗎?”
    夜鶯小姐無語,打字道:
    “你給我等著。”
    ……
    而實驗室中除了記錄與大量的手稿之外,當然也仍有其他有價值的事物,雖然天藍看不懂,但方鴴駕輕就熟地一一將它們找出來。
    除了一些材料之外,最值錢的莫過於那些還未啟動的蜘蛛守衛,那種構裝體從未記錄在艾塔黎亞工匠協會的記錄中過,應當是由傑德漢姆所發明的異體構裝。
    他一一拆開那些構裝體的外殼,果然從中發現了眾星裝置的存在,隻是這一批眾星裝置要比狩龍人身上的那些原始一些,看起來像是早期型號,不過早期型號更有利於他研究眾星裝置的結構。
    眾星裝置從傑爾德姆的時代一脈相承下來,他的後人一定在這條技術路線上作了諸多改進,但令人的疑惑的是,傑德漢姆在帝國的曆史上名聲不顯。
    對方如果真完善了眾星裝置,怎麽放著帝國工匠協會不顧,去和一個海盜合作呢?
    他忍不住看向前麵的阿德妮,少女背對著他在檢查自己父親的遺物,但方鴴心中其實清楚,對方肯定還有一些屬於自己的秘密。
    她要繼承家族的工坊,但一個空殼的工坊真的代表著什麽麽,何況她作為一位鑄匠,一個從巨樹之丘一直追尋到帝國,找到那麽多關於昔日其父留下的實驗線索。
    相比即便沒有他們,她一個人找到這個地方,也一樣能從那些手稿和文獻之中分析出什麽。
    但單單作為一個鑄匠,真的能看得懂煉金術士留下的文獻與手稿麽?對方顯然還有一些話,並沒有完全對他們說出口。
    不過他也不急於去探求秘密,而是一一將那些構裝體檢查過去,最後在最裏麵的那台構裝體麵前停了下來,他仰頭看去,看著那懸掛在桁架之上的巨大構裝。
    眼中不由露出一抹驚訝之色。
    主構裝。
    傑爾德姆竟然在這座實驗室中留下了一台主構裝體,雖然他看不出是什麽型號,但主構裝體與一般的迅捷構裝迥異,其中一些特殊的裝置比如座艙結構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裏怎麽會有一台主構裝。
    方鴴心中一動,正欲上前去,主構裝體幾乎無一不是大型構裝類別的,這個類別的構裝就算是最次的那一類,比如vikki在銀之塔中組裝的那個古董型號往往也是價值連城。
    他就算自己不會用這台主構裝,但賣出去也一定能賣個好價錢,主構裝是各公會的的主力戰爭機器,七月戰爭中他就見過不止一次,有的是俱樂部囤這玩意兒。
    但他手還沒來得及夠上那台構裝體,那台主構裝最上方的視覺水晶便微微一亮。
    而正是這個時候,他胸前的通訊水晶同時一亮:
    “艾德哥哥,女仆小姐讓我告訴你們,她發現有人在七海旅人號附近徘徊。”
    天藍的聲音從水晶中傳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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