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偷得柔腸三分醉 青蓮濁水一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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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笑勉強的打起了精神,裝作一副看的很開的樣子,自嘲的說下豪言壯語,“男子漢大丈夫難道不應該報效國家,守華夏安康嗎?”

    芷柔能看出歌笑落下的一身情傷,卻還是不願承認的說出這樣的豪言壯語。其實他不過就是為了麻痹他自己,讓他更能清楚的接受殘酷的現實。

    芷柔看著曾經的大男孩兒如今過得這麽傷情,不由的心裏發酸,心中又再一次的譴責著自己,默默地在心中又說了一遍:歌笑,對不起,對不起!

    歌笑似乎看出了芷柔的心思,慢慢的捧起了芷柔的小臉兒,他那雙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月光的襯托下亮亮的,很清透很柔和,“不要自責,這樣我會難過的。既然做不了你的王子,就讓我做你的騎士吧!我會像騎士一樣時刻的保護著你!”

    月色漸漸地濃重了起來,夜風刮的有些涼,芷柔縮了縮身子,歌笑貼心的將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向她一笑,他那樣的笑意溫暖又舒服,瀟灑又美好,但再怎麽完美無缺的笑容都掩飾不住他心中那種求而不得的孤寂與無奈。再配上此時天邊清泠的月光到是覺得有些無言的淒然。

    月光拉長了他的影子,是很長很長的背影。寒夜中的那一抹背影孤清又離亂,就像一個在人間遊蕩千年的魂靈,漸行漸遠。夜風越來越涼,芷柔死死地拽住身上的衣服,她披著的衣服還帶著他的餘溫,可芷柔怎麽也感覺不到片刻的暖意,隻感覺到了一種幽幽的涼,涼到她全身都麻木了。

    沒多久,陸少被派去別處支援,芷柔隨著霆崢的隊伍參加了許多戰役。這一年的秋天,芷柔了解到歌笑在一場大戰中取得了軍功,邱營長本想舉薦他當個將軍,可卻被歌笑以眷戀故土而推辭,衣錦還鄉,而歌笑也憑借著自己的赫赫戰功,替向副官翻了案正了名。

    正如陸少那時候說的一樣,時間證明了一切,它很公平的讓每個人都有了歸宿。而陸少也功成身退,回到了陸家有聲有色的打理起了陸家的生意,可早已是而立之年,卻是不曾娶妻。

    這一年,是激動人心的一年,破碎的山河終得以收複,億萬的中國人民終不用再背負著東亞病夫的罵名,日寇如夾著尾巴的老鼠倉皇的逃回了自己的鼠穴,閉起門來舔著自己鮮血淋漓的傷口,不敢再肆意妄為。

    芷柔來到了父親的墓前,看著眼前以回歸平靜的一切,笑起來,笑的很美也很坦然,這是她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她這樣的笑,笑的嬌媚,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因為這樣的笑而失去了光澤,柔嫩的手摸著父親的墓碑,亮亮的,讓她覺得淒然,她淡淡的開口道:“父親,國仇家恨以報,是時候完成我曾經說過的話了。”

    她緩緩的拿起了槍,剛要開槍,手中卻一緊,手中的槍被突然出現的陸少奪了下來。沒有征兆的與他再見,似乎早已是滄海桑田恍若隔世。

    許久不見他,他卻還如往常一般,儒雅俊逸,身著白色西裝的他纖塵不染,給人帶來一種寧靜的美感。經過了這麽多年,似乎歲月對他格外的恩賜,並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風霜的痕跡。

    芷柔側著頭吃驚的問道:“你怎麽會在這兒?”陸少茫然的搖了搖頭,眼中是空洞的,但這空洞的眼中卻如孩童般純淨, “我也不知為何,總會想來到這兒,為的就是等一個人。”

    這時霆崢急急的跑了過來,依舊是玄黑色的皮衣,但卻顯得比以前更加的春風得意。風兒吹得他衣袂飄飄,好一鳳毛麟角的貴公子。

    他冷峻的臉上溢滿了焦慮緊緊的抓住芷柔的手,芷柔的心一顫,不敢去看他那張俊臉上十分清晰的緊張之色,隻聽他責怪道:“你怎麽能這麽傻,所有的一切你都不管不顧了嗎?”

    芷柔長長的歎了口氣,看向父親的石碑,嬌柔的臉上是一種如老太太般飽經滄桑的神情,“家族技藝得以繼承,殺父之仇得以血刃,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該完成曾經我說的,日寇滾出華夏之日就是我自裁於父親墓前之時!”

    霆錚不舍的搖著頭,她突然捕捉到這個從不曾把情緒表露在臉上的男人,在這一刻竟流露出濃濃的深情與不舍。他一下子單膝跪在了地上,捧起了一枚戒指,陽光照射在鑽戒上的紅寶石上,閃著灼灼其華的光芒,芷柔捂著嘴,被霆錚的舉動弄得措手不及,霆錚開口道:“為了我,放下好嗎?”

    一旁的陸少,看到這樣的場景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後腦一陣疼痛,額上冒著虛汗,閉著眼,眼前浮現出了曾經他向芷柔求婚時的場景,腦中那段被自己遺忘的記憶慢慢的浮現,陸少開口道:“芷柔,求你,為了我,為了愛你的三個男人放下執念好嗎?”

    芷柔啞然的看著恢複記憶的陸少,霆崢拿出別再腰間的槍抵著頭,霸道的命令著:“你要是敢死,我上窮碧落也要攪得這天上地下不得安寧,定先去地府毀了它的奈何橋,砸了它的閻羅殿,讓你一輩子都不得轉世,隻能一直守在我周霆錚的身邊!”

    芷柔聽到這樣霸道的言語,心中的柔情不由得為霆錚動容,隻見霆錚堅定的看著她,似是賭誓一般,沉重的開口道:“你死,我死,我們就算死也要做一對怎麽也拆不散的鬼夫妻。”

    芷柔的眼眸掃向了陸少,陸少緩緩地搖著頭,靜謐的眼中流露出暖暖的深情。看著眼前這兩個不舍又深情愛她的男人,她接過戒指,點了點頭妥協了。

    這一晚芷柔倒了紅酒等待著霆崢回來,霆錚從外麵推門進來神色凝重的緊緊抿著嘴,最後悠悠的開口道:“張副官對你仰慕以久,今晚你去赴他的酒局,幫我去打探那些軍閥的秘密。”

    芷柔手一垂,腕上的白玉鐲子從她的柔膩的胳膊上滑了下來,磕到桌角上響起清脆的聲音。而她的心,也喀拉的一聲碎了一道裂紋。她的手指一鬆,手上的酒杯被摔到了地上,破碎的玻璃渣飛濺起來刮傷了她的腳脖,腳脖隱隱作痛,有些站立不穩,但這外傷又怎敵得過心傷呢?腳脖上帶著明顯的刺痛感,可就算再怎麽痛,也比不過她此時心如刀割的心痛。

    芷柔哭鬧了起來,咬著牙,一巴掌打到了霆錚的臉上,“你把我當什麽?一個探聽那些軍閥醜聞的交際花嗎?”

    霆崢搖了搖頭,捏著她瘦弱的肩膀將她緊緊的攬到了懷裏,深情卻又心痛。芷柔想汲取到他身上的一絲絲的體溫讓她有些許的暖意,但她感受到了卻是徹頭徹尾的透心涼意,霆錚低低的開口道:“你以為現在就真的太平了嗎?外憂以平,但內部卻還是各懷心思,暗潮湧動,如果沒有這些秘密,再遇國難,這樣的軍閥難免會獨善其身,這是再為以後做準備啊!”

    霆崢厚實的大手緊緊的抓住芷柔微微顫動的手,安慰著她,似是要把她溶在他的柔情之中,“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但我就算傾盡一生,也絕不負你。”

    芷柔看著眼前的霆崢,顫顫巍巍的揚起一根手指,從他飽滿的額頭,摸到他濃密的眉,然後是那深邃的眼,高挺的鼻,薄薄的唇,心想:原來愛情真能讓人變成大傻瓜,哪怕前麵是火坑,是萬丈深淵都會義無反顧的向下跳。她知道,在父親的墓前向他妥協之後,她就逃不掉了。

    芷柔緊緊的閉著眼睛,眼中的淚充盈著她的眼眶,死死的咬著自己的唇,嘴裏有血腥的味道蔓延了出來,如玫瑰般美麗的唇瓣上留下了淺淺的血痕,她為了霆崢委屈的點了點頭,正要走卻見霆錚抓住她的手腕,眼神堅定,不容拒絕的囑咐起來道:“不惜任何代價。”

    芷柔憤恨的盯著他,甩開了他的手,一手捂住嘴巴,將一聲聲的哽咽吞到了肚子裏,到了張副官的住處,沒一會兒的功夫,張副官就不規矩起來了。

    看著月光慢慢的爬了進來,耳邊響起的是張副官那如豪豬一般的呼嚕聲,弄得她不由得一陣作嘔,帶著恨意的眼中那隱忍,恥辱的淚水分外的醒目,厭惡的推開他,穿好了衣服,走了出來。

    看著街上那渡了一層金光的大街,洋人們踩著金鞋噠噠的在街上踩多了也就讓這大街變得金光燦燦的了。這個大都市,繁華又充滿誘惑,一旦入了這圈子便再也出不來,她能保持著她的初心,而她的霆錚,已經離她越來越遠,這個圈子呆久了也就再難抽身了。

    天邊濃重的黑漸漸的滲透著蒼穹,點點繁星似掙破束縛般探了出來,暗夜中潮濕的空氣浸潤著她,似乎在洗滌著她肮髒的魂靈。

    芷柔帶著感傷的仰望著天空,微風吹起了她淩亂的發,就仿佛那被泥濘踐踏後的濁水青蓮,滿天的星鬥,耀眼的閃耀著,似零落的淚花,就如她此時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