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拉的話，既在陸鳳驍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沉默了一會兒，陸鳳驍輕輕地歎了口氣，他伸開解開襯衫的兩顆扣子，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輕輕地跟蘇拉說道：“小拉，我把一切都告訴你。請你原諒我。”

    蘇拉不說話，她靜靜地看著陸鳳驍，等著他的下文。

    陸鳳驍抬起頭來，看了一下蘇拉的眼睛，卻發現自己怎麽都沒有勇氣直視她清澈的雙眼。控製不住自己地，陸鳳驍又把頭低了下來。

    小拉，我是安全部門的人。”良久，陸鳳驍聲音沙啞地吐出一句話。

    蘇拉的手輕輕地抖了一下。她想起不久前喬路就跟她說過，那個頻繁地跟陸鳳驍聯係的神秘電話，就是從安全部門的基站裏打出來的。當時，她怎麽都不相信喬路的話，隻覺得喬路是在跟她開玩笑。現在，陸鳳驍終於親口向她承認了。

    蘇拉依舊沉默著不說話。陸鳳驍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蘇拉的眼：“小拉，我不知道怎麽麵對你，不知道怎麽向你解釋。我跟組織簽有保密協議，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外泄。我現在把身份告訴你，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違反了組織紀律。可是……我知道，如果我再不坦白，我就要失去你了。”

    七年前，我失去過你，那種撕心裂肺的痛，隻有我自己明白。現在，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了。”陸鳳驍顫抖著手，輕輕地撫摸著蘇拉的臉：“小拉，七年了，每一個你無法成眠的夜晚，我也陪著你在失眠。我無數次地想不顧一切地回到你身邊。可是，男子漢有所為在所不為，當初自己選擇了的路，無論如何我都隻能走完。”

    最終的震驚過後，蘇拉的理智回來了。她看向陸鳳驍，陸鳳驍的眼神真誠而清澈，她知道陸鳳驍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問道：“就算你要執行你的什麽任務，就一定要改頭換麵隱瞞身份嗎？”

    陸鳳驍點點頭：“是的。當初我在a城，是帶著任務去的。a城的任務還沒有完成，組織上經過反複考慮，認為b城的事情更加重要，所以，我隻能匆匆忙忙地帶著另一個身份來到b城，重新開始。”

    蘇拉的心裏五味雜陳，她說不出自己的感受。眼前這個她愛了那麽多年的男人，她一直認為他們之間彼此坦誠，愛得真誠。可是，這個男人，為了一個所謂的任務，決絕地放手，拋下她，七年來從來沒有回去找過她。縱使再次相見，也想盡辦法隱瞞這個事實，讓她一直在迷霧裏兜兜轉轉。

    蘇拉的心一寸一寸地冷了下來。她緩緩地把手從陸鳳驍的手裏抽了出來，看著陸鳳驍的眼，淡淡地說道：“我想我聽懂你的意思了，之城哥哥，當年在組織和我之間，你還是堅定地選擇了你的組織，所以，連一句再見都沒有和我說，就拋下了你已經談婚論嫁的未婚妻。”

    陸鳳驍的心裏一緊，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他痛苦地低下頭去，用雙手狠狠地抓著自己的頭發。他不知道該如何向蘇拉解釋這其中的曲折。

    小拉，小拉。”陸鳳驍的聲音沙啞，透露著無法言說的苦痛：“小拉，你相信我，我怎麽舍得與你分離，我怎麽舍得讓你在那麽多個夜裏獨自痛哭。我真的是不得已。”

    蘇拉淒冷地笑了：“再怎麽不舍得，你最後還是舍了我，不是嗎？”

    看著蘇拉空洞的雙眼，陸鳳驍慌了，他從茶幾上站起來，伸手把蘇拉擁進懷裏：“小拉，你相信我，相信我好嗎？再給我多一點點時間，b城的事情很快就完結了。到時候，我就可以徹底拋下陸鳳驍這個身份，我陪你回去a城，我們重新開始。我們結婚，生幾個孩子，陪著蘇爸爸蘇媽媽一起變老。”

    因為慌張，陸鳳驍的話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蘇拉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她推開抱著她的陸鳳驍，靜靜地看著他的眼睛：“我曾經全心期待過你所說的生活。然而，七年來，我的生活重心變成了尋找你。我一直告訴自己，你一定是在哪個角落迷路了，我一定要找到你，帶你回家。如今，我終於找到你了，可是，事實的真相是，你並沒有迷路，你隻是自己選擇了不回家。”

    蘇拉顫抖著手，撫上陸鳳驍的臉：“之城哥哥，你知道嗎？七年了，我依靠著手機裏你的相片，一個人熬了七年。也許，是我不夠通透吧。如果我早早放手，放下這個執念，也許，今天我們可以相視一笑，過往一筆勾銷吧。”

    七年了，其實你的臉在我的記憶裏已經越來越模糊了。我總要很努力地，才能想起你的樣子。可是，我記得你給我的感覺啊。所以，第一次在b城遇見你，我就相信，你就是我的之城哥哥。我拋下a城的一切來尋你，我想盡辦法要證明你，尊集團的陸總，就是我的之城哥哥。我唯一的信念就是你迷路了，因為某些陰差陽錯的原因，讓你忘記了我。所以，我每天睜開眼睛都告訴自己，我要堅強，我要勇敢，我要帶我的之城哥哥回家。”

    可是，現在我才知道，事實是，你一直都記得我，你一直都記得回家的路。陸總，我挺想問問你的，看著我一個人那麽努力，那麽辛苦，看著我在無數個思念陸之城的時刻痛哭，你的心裏，真的不會疼嗎？”

    蘇拉的聲音帶著哭腔，眼睛低垂，看都不看陸鳳驍一眼。

    陸鳳驍忍不住伸手捂著自己的胸口，他感覺到自己的心髒一片一片地裂開，他能聽到希望掉地破裂的聲音。

    小愛，小愛，你可不可以再相信我一次。我愛你，勝過愛我自己。”陸鳳驍的臉上爬滿了痛苦，他看著蘇拉，眼中有淚。

    看到陸鳳驍眼中的淚，蘇拉的心像被電流擊過一樣，疼痛不休。

    你愛我嗎？愛我就跟我回a城。那裏有我們的家，有我們的事業。”蘇拉輕輕地說。蘇拉的心裏又緊張又期待。她低下頭去，不敢看陸鳳驍，她不知道陸鳳驍會給她一個什麽樣的答案。

    聽到蘇拉的話，陸鳳驍再次沉默了。感受到了陸鳳驍的沉默，蘇拉覺得涼意從心裏蔓延出來。她雙手交握，努力控製住自己顫抖的雙手，抬起頭來看著陸鳳驍。

    良久，蘇拉低低地笑出聲來：“所以說，陸總的愛，隻是掛在嘴邊說說而已嗎。”

    陸鳳驍陷入了巨大的痛苦裏。組織與愛人在他心裏撕扯著。七年前，他放棄了蘇拉，導致兩個明明相愛的人，卻過了七年行屍走肉的生活。七年後，同樣的選擇再一次擺到了他的麵前。

    小愛，可不可以，再給我一點點時間。半年，最多半年，我一定跟你回a城。”陸鳳驍覺得自己要窒息在這樣的拉扯裏。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跟蘇拉解釋：“小拉，我們布局了七年，這件事情馬上就可以收尾了。如果我現在放棄了，就相當於我們整個團隊，七年的努力白費了。所以，可不可以，再給我半年的時間。”

    陸鳳驍低著頭，不敢直視蘇拉的雙眼。

    如他所料，蘇拉淒冷地笑了：“陸總，你們的團隊努力了七年，所以不可以放棄。那麽，我的七年呢……”

    蘇拉顫抖著手，從桌麵上拿起喬路落下來的香煙，點上了，用力吸了一口。香煙全部吸進肺裏，蘇拉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她跌坐在地上，咳著咳著，就咳出了眼淚。

    看到一向冷靜自若的蘇拉，失態至此，陸鳳驍的四肢百骸疼得像要炸開。他伸出手，輕輕地給蘇拉撫摸著後背，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蘇拉終於緩過神來，她輕輕擦幹了眼角的淚，看著陸鳳驍的眼睛：“之城哥哥，我再問你一次，跟我回去a城吧。”

    陸鳳驍垂下了眼眸，不敢看蘇拉。

    看到陸鳳驍的反應，蘇拉心裏明了了。她嗬嗬地笑了兩聲，笑聲裏是無邊的淒涼。她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的傻，笑自己事實已經如此明白，卻依然癡心妄想。

    內心裏一片荒蕪，眼角再也沒有淚光。

    蘇拉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坐回沙發上。

    陸鳳驍伸出手來，想牽起蘇拉的手，蘇拉輕輕地避開了。

    之城哥哥，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了你而拚盡全力了。”蘇拉低著頭，聲音低得像在喃喃自語：“以後的日子，各安天涯吧。”

    抬起頭來，蘇拉定定地看進陸鳳驍的眼眸深處：“之城哥哥，再見。蘇拉的十年，再見。”

    蘇拉閉上了眼睛，久久不願意張開。

    良久之後，她顫抖著手拿起電話，撥通了之後，輕輕地跟對方說了一句：“喬路，帶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