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非法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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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嘈雜的人聲將宿醉的淩染從睡夢中揪出,疲倦地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空氣裏漂浮著酒精揮發後殘餘下來的麥芽糖味道,她撓了撓被太陽曬得微癢的脖子,和賴皮的小貓一樣,伸展著身子,扭來扭去,在她身下的床單旋轉成花苞,伴隨著極不情願的“哼唧”聲,她掙紮著探出頭,微微睜開眼。
恩?這是哪兒?” 淩染一臉茫然地環顧四周,傾斜的房頂,印著不規則幾何圖案的粘毛毯子鋪滿整個地板,落地窗前隨意擺著一座褐色的懶人沙發,一本翻開的書反扣在上麵。 她抓了抓被子,拿起來嗅嗅,完全陌生的味道。
淩染掀開被子,坐在床上,頭發都快被她撓成了雞窩,也沒有想起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記憶拚圖不止是缺失了一塊,簡直是大麵積的受到銷毀,關於昨晚,她也是模糊一片。
正在她絞盡腦汁忍著宿醉後的頭疼,掏空自己,超負荷調動體內全部機製來找尋丟失記憶時,一杯蜂蜜水出現在她的手邊。
淩染順手接了過去,她想都沒有就立刻捧著杯子“咕嚕咕嚕”的大口喝著。溫潤的蜂蜜水澆灌著快要枯萎的她,醒來後她就處於幹涸狀態,嗓子幹到像是粘在了一起。
淩染喝得一滴不剩,她揉捏著脖子,把杯子遞了過去,說著:“謝謝。”
這才慌張的反應過來,隨即猛地轉頭望向突然出現在身邊的……“啊——”
房間裏響起震耳欲聾的尖叫聲,蕭青逸已來不及保護自己耳膜的安危,眼疾手快的一隻手捂住自帶擴音器的淩染的嘴巴,一隻手一把攥住淩染試圖反抗的雙手,時而抬起眼皮,緊張地望著固定房頂木板的釘子。
淩染淚眼汪汪,無辜盯著那隻快蓋住自己整張臉的手的主人,心裏大呼著:“救命!!!我被非法囚禁啦!!!”
蕭青逸無奈地對淩染開始了他長達五分鍾的動情解釋,講述了一個社會十佳公民深夜救助醉宿街頭的失足少女的感人故事。
蕭青逸見淩染惶恐的神情逐漸褪去,慢慢變得柔和,向自己投來款款熱切的眼神,他心想,“這姑娘對自己的誤會應該是解開了。”
手心已微潮,姑娘纖細的手腕在他手心裏不自覺的轉動著,蕭青逸察覺到女孩緊促的眉頭間藏著的痛苦,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弄疼了她。蕭青逸麵露些許歉意,緩緩鬆開緊握的手,同時對著臉泛潮紅的淩染再三確認著問:“我說的,夠明白了吧。你現在應該全懂了吧。如果懂,就點點頭。”
話音剛落,見淩染的小腦袋如立刻上了發條一樣,搗得比啄食米粒的貪嘴小雞還要快,蕭青逸遲疑著,緩緩放開手。
剛得到喘息的淩染,片刻不遲疑地一拳正中靶心。
蕭青逸眼前一黑,皮膚微涼,鼻梁的陣痛讓他失真,迷糊地摸了摸,手心一灘鮮紅,白色襯衫開出驚豔的紅山茶花。
淩染從床上跳下來,情緒高昂地拉扯著穿在身上寬鬆得像是個道袍一樣的襯衫,指著撕著紙巾,捂住止不住流血的鼻子的蕭青逸,責問道:“你以為我真的那麽好騙!這……這衣服怎麽解釋!”
蕭青逸無可奈何地看了眼淩染,手攥緊後,又歎著氣的鬆開,踢開腳邊的墊子,直徑走到窗戶前,推開窗戶,吹著風,試圖讓自己冷靜,他拿起書,整個人躺在沙發裏,手按著被紅色浸透了一層又一層的紙巾,始終保持著45度仰望天空的角度。
蕭青逸瞥了眼跑到自己麵前,一副心有不平之氣的淩染,沒好氣地說;“我不是壞人嗎?那你怎麽還不走?”
淩染其實心裏怕極了,為了掩飾內心的膽怯,不自然地輕了輕嗓子,脖子伸長,提高了幾個分貝的音調說:“我要是一走了之,不就正好中了你的下懷嗎?”
小姑娘,你電視劇看多了吧,而且,我很挑食,劫色也要看人。”蕭青逸見血止步了,擦了擦襯衫上的血漬,從沙發站了起來。
淩染本來被陽光鋪滿的光輝燦爛的小臉蛋,一瞬間,全部被黑影籠罩,她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壓迫感,怯弱地抬起頭,望著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的蕭青逸,腿不禁開始打顫,蕭青逸把紙團砸到垃圾桶裏,一步步朝淩染逼近。
你……你……你別亂來,我要……”
你要幹嘛?恩?”蕭青逸的手按在淩染的兩肩,用力一推,瑟瑟發抖的淩染重心不穩的倒在床上。
淩染深知已無回天之術,兩行清淚快要落下,那黑影離自己愈來愈近,她害怕地閉緊起雙眼。
看著我!”
一聲嗬斥,淩染抖索著雙腿蜷縮起來,在那抓著自己胳膊的魔爪的強迫下,她戰戰兢兢的直視著那團看不清五官的巨大黑影。
仔細聽我一下要說的話。”
驚慌失措的淩染哭著點著頭。
蕭青逸見身下女孩流出了眼淚,心想“我是不是做的有些過分了?”,蕭青逸抿了下唇,手放鬆了些,剛留出一指的空隙,記憶瞬間跳轉到剛剛上演的那慘不忍睹的一幕,自己心軟,卻反被打的那幕,隱隱作痛的鼻梁警示了蕭青逸,他的手又立刻抓緊了淩染的胳膊,“這次絕對要解釋清楚!”
我是蕭青逸,樓下便利店的店員,昨晚,我正準備打烊,鎖店門時,發現躺在店門口的你。”
想著自己清白都被毀掉,也沒什麽好怕的淩染鼓足勇氣,脫口反駁道:“我怎麽不記得有這回事!”
蕭青逸忍著脾氣,心平氣和地解釋著:“那個時候,你已經睡著了。我喊了你很多聲,但都沒有醒。我就把你……”
淩染忍不住地抽泣著:“嗚嗚嗚,你就把我給……給……嗚嗚嗚,我的清白……”
本來湧上心頭的怒氣,又瞬間被淩染委屈的哭聲澆滅了,蕭青逸放開了淩染,輕拍著淩染的肩,用柔軟的紙巾沾點著那梨花麵般的小臉,放慢著語速,低聲安撫著淩染:“你放心,這衣服是我請樓下李阿姨幫你換的,你昨晚喝了很多酒,回來後,又吐了,衣服弄髒了。我剛出去也是為你去幹洗店,取洗幹淨的衣服。一會兒,換上,我送你回家。當然,如果你想的話。”
小小的閣樓盈滿旭日的溫暖,淩染沉溺在蕭青逸深海般寬闊的聲音中,哭聲漸漸止住了,淩染的心像是泡在鮮榨的檸檬汁裏,她把頭深深埋在被子裏,更加不敢麵對蕭青逸。
蕭青逸不知她是因為內心的愧疚,更加緊張地微搖著她的肩膀:“小丫頭,你怎麽了?你……”
縮在被子裏的淩染,盯著快纏成中國結的十根手指,比剛才還要心煩意亂,“他好心救了我,我卻……重重的打了人家一拳……該怎麽補償人家呀。”心亂如麻的淩染,不自覺地又像貓一樣的在床上蹭來蹭去,一腳踹到了蕭青逸的腿上。
淩染下意識知道自己又無端傷害了恩公大人,猛地坐起身,急急忙忙地抱著蕭青逸的腿,問他:“疼不疼呀,疼不疼呀。”
蕭青逸無奈地低頭看了眼像是八爪魚樣纏在自己身上的淩染,嫌棄地用手指戳在她的額頭上,一字一句地說:“離,我,遠,一,點。”
內疚感爆棚的淩染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腿邊。
幹嘛!”
廚房在哪兒?”淩染露著小虎牙,甜甜地仰頭對鐵青著的蕭青逸笑著說。
蕭青逸隨手指了下,“哎!你該不會還不解恨,要炸我家廚房吧!”他後悔地想要抓住朝廚房進攻的淩染,可淩染像條活脫脫的小白魚“醋溜”地他的手心穿過,躍到木屏風後的廚房。
淩染審視著廚房,一一清點著擺在櫥櫃邊上的調味品。確認無誤後,她又打開冰箱,“難道這個人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嗎?”唯一的食材隻有雞蛋盤裏躺著的那兩個雞蛋,她不甘心地翻箱倒櫃,終於在櫃子深處掏出一個番茄醬,搖了搖瓶子,開心地笑了,“幸好,裏麵還有省點,不過應該夠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淩染蹲在地上,惆悵地抖著一粒米都不剩的米缸。
蕭青逸斜靠在木框邊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淩染,好奇著她接下來該怎麽辦。
淩染不甘心的在廚房裏轉來轉去,角落裏的電飯煲引起她的注意。她喜出望外的用筷子戳了戳電飯煲裏剩下的半鍋米飯,“應該是昨天的,還可以吃。”
我不吃剩飯。”蕭青逸丟下這句話後,就離開了,躺在沙發上接著看昨天的書。
淩染攤著雞蛋餅,記憶重疊,過去裏無數個早晨裏,她都像這樣,給某個人做早餐,可……不會再有機會了。
廚房玻璃破了,我沒修。風大,給你的外套!披上!”蕭青逸把已經沒有熏天酒氣的衣服丟給淩染。
淩染微愣住,望著手裏的外套,謝謝還沒說出口,蕭青逸就已經消失了,她套上外套時,忽摸到口袋裏像是有團異物,掏出的那刻,滾燙的淚珠瞬間砸落在地板上,濺出銀光。
皺縮成一團的淺紅色紙球上隱約可辯的隻有兩個字《初戀》,缺失的記憶橫空襲來,昨天,天氣很好,豔陽,雲舒,她也因病重母親身體的好轉和拿到全球跨國公司的實習簽約合同而如釋重負,終於守得雲開見明月的她,拿著預定好的兩張《初戀》的電影票,回想著與自己初戀付遙走過漫長歲月裏的甜蜜點滴。
然而,她的幻想,她的蜜糖美夢,她本以為的好轉,都隨著付遙的那句不輕不重的“我們分手吧。”全部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