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聽雨清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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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獨老沉沉一段話,沒引起兩人的過多揣測。

    婦人把玉簫輕輕放置石桌上。一手捧杯底,兩指掀杯蓋,小小喝入一口香茶。

    香茶入唇,茶味濃鬱芳香。看得出,這位婦人很懂得品茶之道。她並未把茶水直接咽下,而是讓茶水在嘴間舌上自主流淌一陣,細細滲落咽喉,從而慢慢體會其茶蘊之所在…

    細品一口香茶,兩手把茶杯重新放回石桌原位。

    是說那方圓數裏的染疫跡象?”

    獨老虛合著眼睛,微微點頭示應。

    ……”

    見著獨老這副嚴峻的神色,婦人眼角上的魚尾紋,不由深下了幾分,同樣點點頭。

    恩,這確實是整件事情中,最大的蹊蹺了…

    方圓三裏林木皆染疫,盡枯朽,隻能是那村子曾經染過大瘟所致。而,大瘟來襲,即便再凶猛,嶽陽離那就兩百餘裏,卻從未有任何風聲傳出,這是很不可思議。”

    嘩~”

    待婦人把話說完,對桌的方信親自把起茶壺,為其徐徐滿上香茶:“如果這是有人蓄意而為,那就可以思議了。”

    圓潤的手指,捏成蘭花狀,婦人從石桌上拈起幾朵嫩黃花瓣,放入茶杯中。接著,不急不緩地輕輕一笑:“那最終的目的,又是為了什麽呢?”

    ……”

    青煙升騰,濃濃茶香配幽幽花香,融成不一樣的淡淡芬芳。聞著這宜人的香氣,石桌上的三人一時靜了下來,

    陷入沉思當中…

    是的,婦人的這個問題,不好答。

    如果說是仇殺,那未免也太牽強。若說別有所圖,那一條小小的荒野村子,又有什麽值得他們圖謀的呢?更重要的是,問天的那位老人家,雖說已經選了立場。但,他恐怕還做不出這般殘忍的手段來。”看著黃花在茶水中轉悠,方信喃喃自語沉吟說道。

    如果說,這是站在山巔那幾位的手段呢?”雙手撫著著算盤,獨老沉沉說道。

    方信瞟眼看去:“您意思是說,那個大局?”

    獨老點點頭:“前路茫茫,事到如今,我也隻能把它,歸納到這一塊去推算了。”

    不對。”

    沉思片刻後,婦人堅決搖頭,否定了獨老的推斷。

    這兩人太弱,如果真牽涉到那個大局,站在山巔的那幾位,必然不會派他們進行處理的。畢竟,這樣的事情,牽一發即動全身,即便他們身份特殊,那也遠不夠資格,參與其中。”

    恩…”

    獨老含笑,沉沉翹起一道弧度:“你說得沒錯…”

    但,如果你把話反過來說,那他們就夠有這個資格了。”

    ……”

    一頓,

    獨老淡淡一話說完,另外同人不約而同地沉下了臉色,似有明意。這兩人雖然修的不是學智一脈,但能在群雄林立的三千嶽陽內,執掌一方豪門的,誰能沒有些城府?

    您的意思是,他兩和這事並無關係?”方信疑問。

    獨老再次點頭,他把手中的算盤放在石桌上,緩緩地撥起兩枚算子。

    即使有關,關係應該也不會太大。和這件事情真正有關係的,應該是我們的那幾位弟子。

    他們關係甚大。”

    ……”

    獨老的話說得很沉重,但並未讓兩人有所驚訝。很顯然,他們早就想到的這一層麵的事情。隻不過,還有許多詭異與蹊蹺的地方,想不明白罷了。

    雖然都是天資超群的年輕俊傑。但,在那個大局中,他們還是太弱了…”

    所以,他們死了。”

    婦人剛把話說完,獨老便一話插入,斷了婦人的後話。直把兩人,說得有些轉不過彎來。

    什麽叫所以他們死了?

    這裏有什麽必然關係麽?”方信問。

    枯手上挑,連續撥起三顆算子,獨老沉思片刻:“因為太弱,所以他們隻能淪為棄子,棄子就是用來死的,所以他們死了。”

    ……”

    如果我的推算不錯,在這件事情的背後,應該還有一位真正的控局者,也或許遠不止一位。在某個事不可為的情況下,他選擇了舍車保帥,把這棄子全給扔了,去斷絕後路。”

    而這個情況,很可能,就是那兩人無意中發現了那村子的秘密。更或者,是有人故意讓他們發現了什麽。”

    否則的話,這事情太巧合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

    舍車保帥…”

    兩人更加疑惑。

    獨老的話,雖說得不錯。但,若放到整件事情來看,那就顯得非常牽強了。先不說,大家都不知道那村子裏,到底藏著何等密辛。光說大年夜的山頂一戰,打得便很讓人摸不著腦袋了。至於發生了什麽事,那就更無從說起。

    一人衝天,一人出竅,需要用十三條人命去換一個舍車保帥?”

    況且,若另有高人控局,那死的應該是那兩人才對吧?怎麽反過來自斬羽翼呢?”方信饒有不解地問道。

    嗬嗬…”

    因為,要保的帥,有兩枚。”

    獨老神秘一笑,似有詭乍:“一枚是那村子秘密,一枚就是那小子和女娃的命…”

    在漫無目的的情況下,我們如果想要掀開這件事情的真相,那就得從那小子的身份,反過來推算,才成…”

    說著,枯槁的老手從婦人與方信的身前,拿過他們的茶杯,放在茶幾上。方才繼續說道:“雖然,看似沒有頭緒。但,若把這夏尋和他身後的人,放入其中。那事情就明朗許多了…”

    既然是關係到那盤棋局,那局中的棋子,便隻有敵與友,這兩者關係。既然關係隻有兩種,而那兩人又活著離開了那村子。便就間接說明了,那裏的手筆,很可能就是友軍的埋伏。

    所以,這兩人殺不得…”

    輕搖的羽扇,逐漸止下了動作:“那是鬼謀的伏子了。”

    笑容更甚,詭異更加,枯槁的老手把自己跟前的茶杯,也擰到了茶幾上。

    非也…非也…”

    但也相去不遠…伏子的人,是友非敵,卻很不可能是那位的一方…”

    因為,如若這真是那位的手段,那十三個人就不會死,也就無需多此一舉擺一道舍車保帥了。而那條村子也不用焚燼,就更不會有山頂一戰了…”

    所以,這裏的事情看似神鬼莫測,其實還是有跡可循的。隻不過,從這目前我們所掌握的跡象來看…

    我總覺得,這更像是有人在隔空喊話,漏一道契機。”

    漏的是什麽契機?”婦人微眯眼簾,沉聲問道。

    開局的契機…”

    唰…

    言至此,聽話的兩人,霎時眼皮一撐,再也忍不住淡定了!是獨老一話,內涵的深意實在太過驚人!不過,沒等兩道驚訝有所緩下,獨老便擰起了自己的花茶,倒入了茶幾,繼續沉沉吟道:

    有一位大人物,正在埋子入局…”

    ……”

    啊?”

    驚,

    更驚。

    小驚轉大驚。

    劇驚不以,驚風雨!

    恰似晴天霹靂一下轟頂!

    轟得此間,沉默不語…

    因為,震驚已不足以表達,獨老這一句總結的話語。入局兩字,實在重如天塌,誰也受不住這震撼兩字衝壓。

    那棋局是什麽?

    那是蒼生社稷!那是大唐國運!

    從這盤棋局的開始到如今,按虛裏算少說也有六十年長久。在這六十年裏,對弈的雙方,從來就是那麽幾位恐怖的巔峰存在。從來都沒多過一人,少過一人。即便是二十年前,對弈雙方交戰到了生死一刻,屍橫遍野,殘肢堆滿了嶽陽內外。在這樣危急的情況下,問天那位老人以及京都那富甲天下的豪門,也都隻敢旁觀靜候,不敢輕舉妄動。

    這麽一盤,連聖人都唯避之不及的恐怖棋局。此時,居然有人在悄然入局了…

    這和天要塌下,又有何區別?

    沒有任何區別!

    雖然說,這些洋洋灑灑的猜測,都是獨老的憑空推斷。但,隻要認識獨老的人,都知道。由他嘴裏說出的每一句話語,從來都沒有過半句虛言!

    因為,他叫獨老。嶽陽城內,除了問天山頂那位,便數他最計高。從來沒人,敢懷疑他的推斷真假…

    此時,也並不例外。

    當年還有人,沒有出手?”

    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快就會來找我們了。”

    為什麽?”

    嗬嗬…猛虎臥荒丘餘半生,潛伏爪牙忍受數十載。當年不入局,現在卻漏一個契機,找一個開局的默契。那是因為,這隻猛虎的爪牙,已經長得足夠的鋒利了。鋒利到,敢叫日月換新天…”

    至於是誰,

    很快便自有分曉了…”

    ……”

    啪啪…”

    白鶴驚起,展翅高飛雲霄。

    聽雨湖動,蕩漾碧波漣漪。

    楊柳岸,百花綻,殊不知猛虎臥山崗,潛伏爪牙。

    靜待那,一花開罷百花殺,殺那血染天下,片片紅花浪。

    唰…”

    九霄雲上,雲更上,一道青芒北歸。

    是那隻從南邊去了北邊,又從北邊飛回來的青鳥。

    這一去一回,萬萬裏路間,它居然隻用了一日時長左右。這樣恐怖的速度,恐怕就連一般的聖人也不及其十之一二。

    這鳥,不簡單…

    啪啪…”

    翅膀輕拍,流光化殘影,青鳥緩下了疾飛的速度。就如一隻普通的鳥兒一般,悠悠地掠過了城北的雲霄,帶著一道刺破雲卷的尾巴,飛入城西最高的那座大山…

    朝露如霧,日入東方。

    新的一天,帶著新的篇章,

    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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