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咆哮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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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噹噹噹噹…”

    無他,隻是恐懼使然。

    百萬守陣已勢成多時,而闖陣的敵人,也已經來到了陣前一丈,這戰與不戰都隻在一瞬之間。可是,那轉攻的號角,卻遲遲沒有響起。

    這號角沒響起,那便就意味著,這列陣的百萬黑蟒,隻能一直維持著守勢不動了。

    隻是,此時此刻,這位即將闖陣的敵人,可是一位屹立在群山巔峰的王者大能呀!

    他若強攻,僅憑目前這軍陣的守勢,又哪能擋得住他的腳步呀?再進一步說,倘若這位王者,是鐵了心要以力破陣不可,那他的全力一擊,會引發多麽的恐怖後果。從剛剛城外那道焚盡萬物的氣浪,便能看出一二了。

    在那恐怖一擊的麵前,即便身穿黑鐵重甲,前有架玄鐵重盾格擋,那必然也是一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必死無疑!

    這很嚇人…

    雖說,能來這北茫雄關參軍的兒郎,沒有貪生怕死之輩。這生死於他們而言,也並非那麽的可怕。可是,人活著總得是要臉麵的呀。倘若讓這些鐵血兒郎,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活活打死,而致死都不能還手弑敵。

    即將麵對這樣窩囊的死法,又有誰能甘心,誰能不怕啊?

    正因為怕,所以心就亂了,手腳也就隨之慌了。

    噹噹噹噹…”

    兄弟別慌…”

    ……”

    在漫天轟鳴中,夏淵抽起來臉頰,露出了一道富有玩味的痞笑。

    這道笑容,其實也並不可怕,隻是那笑起來的玩味,配上說出的這四個字,則實在是有些滲人罷了。

    當噹…”

    夏淵身前的那麵鋼盾,似乎聞到了透來的玩味,不由地抖了抖盾身。

    死不了的,放心吧…”

    噹噹噹噹…”

    擊鳴震響,震耳欲聾。

    看著前方盾牆,夏淵又痞笑了許久。

    不過,也幸好,這名軍士被盾牆阻擋了視線,看不到跟前的這抹恐怖笑容。否則,他這擊盾的節奏肯定會被嚇得,更慌亂一些。

    ……”

    無話。

    定眼看了許久之後,夏淵方才一手拿走嘴角上叼著的枯草,逐漸仰起了頭顱,挺胸收腹,下沉丹田一寸,嘴巴緩緩張開…

    突然,深深吸入一口大氣!

    呼呼…”

    咣…咣…”

    風動,雪湧,聲急響!

    就在夏淵張口吸氣一刻,周遭的漫天風雪,隨之突然大作!

    呼呼寒風,由四麵八方,順著吸入的氣流湧向夏淵的嘴巴。風入嘴無息,雪入嘴化成霧。他這一下的深呼,就宛如化作了一頭氣吞萬裏的猛虎,正在咆哮山林!直嘯得那百萬盾牆的頂端,搖搖擺擺,幾乎無法站穩。

    突然的異變,更讓得夏淵身前那麵鋼盾,更慌了!

    麵對無知的恐懼,這刀擊盾的節奏,是完全亂了陣腳。

    呼呼…”

    噹噹…”

    嘶…

    風呼呼,刀盾鳴。

    氣吸十餘息後,風漸停,吸也漸收。夏淵挺起的胸膛,被吸入的狂風,生生擴大了整整一圈。讓得他整個身形,顯得更加巍峨且健壯了許多。

    就在這時候…

    突然!

    就在深吸停下的一刻!

    眨!

    夏淵突然雙目一瞪,一道狠色迸綻!下垂雙拳後一揮,仰天頭顱往前一挺,就是雙唇大張,一字滔天怒吼!

    迸發!

    滾!”

    滾滾滾滾…”

    啪啪啪啪啪…”

    猛象滔天怒吼!

    一件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夏淵大嘴吼出的字隻有一個,但這個字卻帶出了一道驚世的狂風。風勢狂猛,似洪水猛獸,又似萬象在奔騰。

    這滾字一出,那颶風一過。

    夏淵身前數十丈盾牆上下,就宛如被一柄無影無形的天神之錘,凶猛轟砸一般,徒然崩塌!

    罡風帶話,話還沒傳到近處軍士的耳中。隻是那罡風剛摸上了那鋼盾,這盾後的人是根本就來不及反應,也感覺不到一絲異樣,就直接被“轟!”的一下,轟飛起了起來…

    不過,這還沒完…

    隻是,這說時遲,那時快。

    聲音有多快,這事態發展就比聲音還要快。

    隻見這一聲怒吼咆哮之下,狂暴的颶風便直刮出此間數裏長路,從城門一路碾壓到了城中軍帳營外。盾牆崩塌,鋼盾帶鐵甲飛向九天,地上冰雪刹那化成了白水…

    那一個才叫恐怖!

    而這前前後後所發生的事情,也就隻不過是短短幾個呼吸罷了。幾個呼吸之後,這夏淵的一個滾字,便就滾完了

    啪啪…”

    被擊飛的黑蟒,漫天飛舞。

    盾影重重,人影亦重重。

    這些可憐的人兒,飛了好一會兒後,方才伴著天上的稀碎新雪,陸陸續續跌落地上。而,地上,百萬軍士所組成的銅牆鐵壁,是被生生轟出了一條,由北向南的無阻道路。

    來敵一擊破陣。

    延綿的擊盾聲響,隨之止下…

    呼…”

    啪啪…”

    咳咳…舒暢。”

    夏淵拍拍手掌,輕咳兩聲,潤了潤嗓子。

    看著陸續由天上落下的黑影,非常得意地笑道:“不錯呀,這龜殼子還挺耐抗的。這都沒被噴崩咯,這做工值這個那個銀子呀。”

    你也不錯…”

    城外,巨坑下,洪破天依舊眺望著天際。他的神情,自始自終都沒有發生過任何變化,依然是那麽的冷俊與肅然。

    一聲象嘯,便能驚天地。那象踏一出,必然就能泣鬼神了。”

    嗬…廢話。”

    提了提肩上的包裹繩帶,夏淵輕飄地瞟了一眼身後,便沿著被清空的道路,直徑走出。

    在山溝溝裏的日子,雖然苦,卻最適合練武。不像你們這裏破地方,天寒地凍的還不單止,整天還得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你不累啊?”

    這裏日子也苦,也不適合練武,但適合練兵。”兩人背對數裏,洪破天沉吟答。

    誰的兵?”

    黒蟒的兵。”

    原來不是皇兵啊?”

    皇兵有四聖足矣。”

    原來,你還是有點腦的嘛。”

    ……”

    哢哢…”

    隨著夏淵前行,兩邊的列陣軍士,逐排轉身。跟著他的步伐,移動盾牆朝向,繼續嚴陣戒備。

    隻不過,此時此刻,這數十裏銅牆鐵壁,被一字分割兩麵。遠遠看去,與其說這百萬雄獅是在戰備,倒不如說,這是百萬雄師在匍匐恭迎著,這位王者入關…

    呼…”

    北風向南,南風止。

    夏淵漸漸走遠了,城外大坑好像變得有了些不一樣。

    是此處百丈,重新起風了。

    紅豔起伏,洪破軍背上的紅袍,隨之飄舞了起來。地上的塵埃,也開始揚起一層薄薄的輕霧,由北向南…

    緊接著,新生風兒,帶著雪花也隨之飄了下來。

    喳…莎…”

    可是,這細碎的雪花,還沒落到洪破天的身上,便被蒸發成了淡淡的白氣,而後升華。

    他背對著北茫關,默默地仰望著北邊刮來的雪花。

    一路順風。”

    已順著兩旁盾牆,走出數裏的夏淵,輕笑一聲應道:

    必然順風。”

    呼…”

    雪花漸大風愈大。

    南人北站眺北望,

    北人南行越南山。

    南山話,北人情。

    背對數裏的兩人,各留下一句頗為深遠的話語,就此便再無言語往來了。或許是相距已經甚遠,說起來費勁。也或許是此間話已言盡,各自心裏有數,便再沒有傾述的必要了。

    剩風蕭蕭兮,淒淒涼涼。

    兩人最後的道別,讓人不由泛起些許寒意,是軍心忽冷…

    今日早。

    北人來,狼煙起。

    雄赳赳,氣昂昂,雄獅列陣北茫雄關。

    這數十裏守陣盾牆,反映數十裏銀光黑茫。想那肅殺滔天意,那是萬事具備,隻欠那萬軍統帥一聲殺令下。這秣兵曆馬二十載的北茫黑蟒,便可化作洪水衝塌,撲殺來敵千裏。而且,即便退百步萬步來說,縱有不敵,那至少能殺一個男兒英姿,鐵血豪情,死而無憾。

    但,事實卻與理想天差地別。

    轉攻號角的遲遲沒有響起,藏鋒二十載的利劍,依舊沒有出鞘。直到最後一刻,那北人過關向南去,守陣仍是最極端的守陣,仍沒嗜血一滴。而那位統軍百萬的都督,卻隻不過是不鹹不淡地,送出了一句送客的言辭…

    這讓人憋屈的同時,深深不解。

    這到底是示弱呢?還是別有所圖?

    難解,難解。

    呼呼…”

    風雪再如常,連接天地茫茫。

    隨著那道巍峨的身軀,完全隱入了城南的風雪中去。傾覆滿城的滔天肅殺意,愈漸低沉,逐漸消散。無言語…

    啪啪…”

    雄關之南,

    羽拍脆響。

    三隻雪白的信鴿,由城南的軍帳營中飛起。沿著離人的腳步,迅速掠入了南麵的天際。

    撕拉~”

    剛被人架起的軍帳窗沿,又被人關了起來。隻見,那是一隻並不健壯的手掌,拉下了蓬帳,阻擋住了帳外風雪的飄入。

    靜悄悄的,唯有軍帳外,一麵丈高的黑麵旗幟,在迎著狂風獵獵翻舞。而旗幟上,則鏗鏘有力地,寫著血紅的兩個大字。

    監軍”。

    ……

    伐伐~”

    信鴿起飛不久,城外百丈坑窪中,已經積起了薄薄的一層新雪,覆蓋著塵埃。隨風翻騰的紅袍,這時才收回了遠眺的目光,緩緩地轉過身來,邁步…

    鳥不盡,又如何藏弓?”

    啪啪啪…”

    淡淡一句,說完不久。幾乎在同一個時間,八百裏北邙關外,忽然飛起了無數禽鳥。大的小的,一哄而飛。但無一例外,皆是飛向南麵的天空…

    皆是信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