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軍神藏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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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戰,真的很可怕…

    即便此刻想起,方信也能真切感受到,那一股頃刻上湧的心膽俱寒。

    遙想當年…

    那一戰,是戰崩了穹蒼萬萬裏,幾乎焚盡了人間修者的證道雄心。而那位至今都讓世人俯首仰望的殺神,更是僅憑著一道神劍魂,一副凡人軀,便敢橫眉冷對大唐八千萬裏,橫掃八荒**無盡雄兵悍敵。短短數月內,他幾近斬盡了,這片天地間所有的王者與聖人。修者隕落的殘骸,更是填滿了三千嶽陽的內內外外。人間煉獄不足以形容當年的恐怖景觀,唯有血海浸泡整座城池,才能為其說道一二。

    縱然是,那位正直氣血巔峰的軍神,倚仗著,自身同為天聖的實力,出手與之爭鋒一式…僅僅隻有一式…那也沒能逃得過,被一劍攔腰斬盡生機的下場。

    那一戰,簡直就是為那殺神一個人準備的舞台。蒼生、大能、聖人,甚至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在那個舞台上,都顯得是那麽的暗淡無光。

    然,有一件事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在大唐的史冊上,留有濃濃的一道筆墨。

    就是,當誰都認為,那位被一劍斬盡生機的軍神,再也看不見明日的日出時…

    一件奇跡般的事情發生了。

    那位軍神,活下去了。

    他憑借著僅剩的幾枚聖人藥,硬撐過了那個充斥著無盡寂滅的黒夜。這還不單止,他還活到了那一紙誓約簽下的一天。爾後,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明日就會被埋入黃土的目光下,他居然生生地帶著一截殘軀,在風雪飄搖的北茫關,一天又一天地,熬過了二十載的春秋歲月。

    這是奇跡…

    一個和那位殺神所創造的奇跡相比,縱有所不及,那也不會差去多少的奇跡。

    這麽多年來,所有知情人都無法想象,一位生機斷絕,身軀被斬去一半的死人,到底是怎麽活下這些歲月來的。縱然,他是一位天上的聖人,為了活下這些歲月,他又到底付出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心思與逆天的代價…

    這,從來都是一個迷。

    但,今時今日,當北茫關一役過後,再回頭看去。這一切,似乎又顯得並不太難理解了。

    無它,或許隻是一縷意誌使然。

    這位軍神既然能帶著半截殘軀,苟活二十載光陰。其中除了貪生以外,估計就是為了等這盤殘棋,重新落子的這一天了。而當年…那一戰之後,他不顧個人生死,自薦領軍鎮守北茫重關之感人舉動。很可能,就正是為了利用那每年一域的軍餉,鍛造出,那支足以顫動整座大唐邊域千萬裏防線的,天下第一軍!

    百萬黑蟒神軍!

    從而伏下今天這一手,朝京都喊去的生死威逼!

    然,一直以來,苦苦支撐他完成這一切的,應該就隻是一縷不甘的意誌了。

    這縷不甘,或許是源於心有不甘…

    若軍神死,軍權必亂,大**機一脈再無棟梁,三十萬裏紅河兩岸再無聖人。在這樣一塊叫做“天下軍權”的蛋糕麵前,沒人能忍得住那份貪婪。特別是那位疑心極重的京都布局者…

    所以,這事情發展到最後的結果,斷然隻有一個。

    那就是削軍權,收封土,和十二年前那場清洗三朝舊部一般,屠盡軍神一係所有枝莖,血流三十萬裏紅河兩岸!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這是京都那位布局者的一貫手段,同時應該也就是這位軍神不甘之所在了。

    生為天地聖人,大**神,掌控人間萬萬凡塵生死。死後要落得一個,子嗣後代皆惶恐的下場。麵對這樣的一個結果,誰能甘心?即使是死,那必然也是死不瞑目…

    所以,他不能死。

    至少,在那一計謀成。為子孫後代,謀一個無需被兔死狗烹的結果前。

    他不能死…

    是親情索然。

    但,很可怕…

    這樣的深謀遠慮,這樣頑強得可怕的意誌,在讓人感動的同時,是不得不膽戰心寒。

    怪物。”

    方信從思憶中,緩緩回過神來,顫顫慢道:“武道中人,卻有如此遠謀,很可怕。”

    獨老緩緩虛合上眼皮,沉沉應道:“仙人門下,蓬萊受業者,又有哪個不是怪物?和那幾位相比,這位軍神已經勉強算得上是個人了。”

    恩。”

    方信沉沉點頭,讚同這個說法:“相比起鬼謀的決絕無情。他確實算是有血有肉了。”

    嗬嗬…所以他永遠都比不上另外幾位。”獨老道。

    那,這事情,就和金不換說的一樣了。這次是真的要起風的了。”方信道。

    風,必然要起…”

    風向呢?”

    那就得看京都那邊的手段了。”

    ……”

    嘩

    殘陽魚躍,楊柳盡染紅枝。

    聽雨湖畔,細數天下風雲。

    廿年藏謀,如今驚鴻現一角,煞費多少旁人心?又另藏多少玄機?

    不知,不止,不休。

    正如當年那一紙誓約立罷時候,那一位神仙所言“謀可寡而不可眾,論至德者不和於俗,成大功者不謀於眾。”

    而今看來,這一話,其實已經是在道破天機二十載了。

    是說當時,也是算到了今朝。

    是說謀…

    看不到,摸不著,卻切切實實存在著。當世人被謀局一角所驚醒時,方才發現,一切其實都是命運所引。當隱藏在黑暗中的鬼手,再下一步棋落時,卻又是另一番別樣的算計。讓你永遠都不知道,謀道之所向,以及結果之所取。

    或許,這才是凡塵世間,最巔峰的伏謀手段。

    真正的大謀略吧…

    呼…

    風起,於楊柳岸。

    風過,向東吹。順著城西的聽雨湖畔,沿著城裏的巷道,一路吹到城東的大街上。

    七星院,上空。

    啪啪…”

    一隻巨大的青鳥,由雲端滑落院中馬房。

    沒過多久,兩道清秀的人影,便牽著位娃娃從馬房的門口走出。沒停步,三人隻是輕聲對話數語,便直接沿著院子裏頭的碎石小徑,朝著內院走去…

    哇…”

    太狠了…”

    這是往死裏打的前奏呀…”

    這一拳要打我臉上,我估計就得沒命了…”

    聲聲迭起,驚呼不斷。

    內院,觀星台西樓前,今日很熱鬧。

    密密麻麻的七星弟子,捧著飯碗,執著筷子,團團圍坐在觀星台周遭。竊喜,恐懼,認真,佩服各種複雜的神情,參差穿插在他們的臉上,非常豐富。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就是專注與矚目。而,所有目光的終點,就是那觀星台上,方圓數十丈。

    這樣萬眾矚目的盛況,在七星院很少見。也就是逢年過節,當院子裏請來戲班子,為大夥演上一出大戲,鬧騰鬧騰一番時,方才有過。

    但,現在除夕、年一都過了呀。哪來的什麽喜慶節日啊?

    師姐,宮院長會不會真把夏侯師兄給打死呀?”

    觀星台下,不遠處的草坪上。一位七八歲的女娃,捧著飯兜,目不轉睛地看著觀星台,同時問向坐在他身旁,年紀稍大的七星女弟子。

    ……”

    可能是台上正演著的大戲,實在過於血腥與暴力了。每一顆拳頭的落下與蓄起,都看得這位年長的女弟子,一陣眉頭蹦跳。

    等了好一會,她才顫顫回答道:“或許,真能打死的。”

    那…那…宮院長為什麽要打死夏侯師兄呀?”

    可能是,他又頑皮了吧…”

    啊!”

    女弟子的話剛說完!旁邊的女娃似乎被什麽事情驚嚇到一般,忍不住眉毛一蹋,就是一聲驚叫!

    趕緊,順眼看!

    觀星台上,西樓外,七星七劍互隔十丈插入地麵,劍與劍間有氣芒流轉,結成一麵方圓五十丈的結界大陣。

    灑…”

    噠噠…”

    結界內,半空中…

    一道血霧帶著一副血淋淋的人軀,劃出一道血淋淋的弧線,爾後重重跌落到血淋淋的地上。

    那是夏侯!

    此刻的他,早已沒有了那幅玩世不恭的痞子尊容。腫得像豬頭一樣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血紅紅一塊。光著膀子,剩一條破爛的褲衩,滿身是血疙瘩,非常狼狽不堪。

    起來!”

    結界的另一邊,站著的,是脾氣極其火爆的天樞院長。也是光著膀子…

    他那一身精壯的肌肉,著實是讓那些新來的七星弟子,直看得一陣傻愣。是太駭人了!

    強壯的身軀,上寬下窄,成倒三角。胸肌突起拳頭高,如鋼甲。腹肌八塊有雞蛋大,如山巒。兩臂粗壯得可怕,虯結如蟒。配上他現在那猙獰的五官,整的一看,就活像一隻凶猛的大猩猩!

    別他娘的裝死!給老子起來!”

    見被揍成了死狗的夏侯,趴在地上不起,天樞院長一聲暴喝。

    ……”

    一喝之下,夏侯是有了些動靜。隻見那兩根血淋淋的手臂微微顫抖了一下,緊接著就是手掌撐地,艱難地撐了身軀,緩緩站起。

    我…我要求…暫停…”強撐起被揍得隻剩下兩根黑線的眼皮,夏侯口齒不清地說道。

    又要暫停?你當我閑著的?”

    我…要上…藥。”夏侯再斷續道。

    哼!”

    天樞院長沒有即刻回話,而是哼去一聲,轉頭看向西樓門外,成一排站列的另外幾位七星院長,問道:“時間到了嗎?”

    長著了。”

    呂隨風冷著臉,指了指放在一側的香爐,淡淡說道:“至少還要再燒一炷香,才到上藥的時間。”

    呂隨風你個王八蛋!我就要死啦!”

    沒等天樞院長有話,夏侯就聲嘶力竭地朝著呂隨風一聲大吼!話意怒氣盡泄,但,讓人怎麽聽,都像似在求饒呼救…

    那你就去死吧!”

    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