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天機驚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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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斷崖溝,平地中。

    清風月皎,千裏銀輝。

    荒草撩動著葉杆,起起伏伏,宛如一麵蕩漾千裏波濤的盈盈水湖,身姿妖嬈。

    嚓嚓嚓…

    呼,活遭罪啊…”

    啊~啊~累死我了…”

    ……”

    稍遠處,荒草叢間,有一道人影漸近。是跑非走,且相當急促…

    乘月光普照,來者相貌衣著,皆能隱隱看清。

    五旬上下,六尺身高。身材發福略帶肥胖,敦厚的大圓臉上點著兩顆棗大的猥瑣小眼。厚實的嘴唇,翹著兩撇羊咩胡須。一件髒兮兮的灰藍色道袍,緊繃他的肚腩。紮在頭上的青銅道冠,鏽跡斑斑。一手掌著根黑鐵拂塵,一手持著把破舊旗蟠。

    而最顯眼的,則是那把旗幡上,歪歪扭扭寫著的五個大字。

    在這荒寂的夜晚裏,讓人乍看一眼,便能使之心跳加速…

    一字道天機!”

    來者何人?

    夏尋見過!

    就在大年夜的那個晚上!就是這人裝神弄鬼的,想用“血光之災”來嚇唬夏尋和芍藥,買下他的那道護身符。最終騙術沒有得逞,還狗急跳牆胡說八道了一番的江湖神棍!而現在,就在半刻時長前,他用同樣的方法,相隔數十裏開外,大喝一聲“壯士請留步!”,喝停了夏淵一路南下狂奔的腳步。

    現在,他已經等了好一會了…

    莎莎…

    哎呀…累死我啦,累死我啦,你個臭小子…”

    急促的呼吸聲,急促的腳步聲,不時聲嘶力竭地埋怨幾句。來者拌荒草,朝著那道巍峨身軀,一路急跑而來。

    不簡單!

    至少,對於此刻愣站著的夏淵而言,這人很不簡單。

    不簡單的,不是這人一步跑出數十丈的速度。也不是先前相隔數十裏路一聲大喝的修為。而是,那旗幡上書的“天機”二字!

    這,極不簡單…

    昨夜他在京都,兩拳殺八人,為三位聖人聯手斬一道仙人天罰,引來一道破誓的契機。而此時此刻,他便在這方圓千裏了無人煙的荒山野林,遇見了那位仙人的名號。

    這其中,必然有所牽連!

    否則這世間上,又哪裏有這麽湊巧的事情呀?

    所以,今夜之事,必然就不會是簡單的巧合而已…

    往大裏說,很可能比昨夜更嚴重百倍千倍,甚至還牽涉到那盤棋局的後事如何。也就所以,此刻的夏淵,真的很緊張。如果來者,真和那位仙人有關,那今夜他葬身此處,也絲毫不會意外!

    仙人之下,蒼生螻蟻!

    呼呼…

    狂風亂舞…

    兩眼下沉,看著漸近的來者,夏淵兩手緩緩握成拳頭。淡淡的紅芒,在無聲無息中,盛起周身。一股厚重霸道的氣勢,隨之由他的身軀蔓延開去,直壓得方圓百十丈的荒草,碾倒在了地上。形成一片,狂風迅疾,帶草痕亂舞的開闊空間…

    呼呼…”

    哎喲…你…你個瓜娃子懂不懂什麽叫尊師重道,敬老愛幼啊!?”

    來人愈近,氣喘籲籲。

    不出意外,這位跑了一身大汗淋漓的江湖神棍,就像感受不到,夏淵所施展出來的威壓氣勢一般。若無其事地,就叉著腰杆走到了夏淵身前兩丈開外。威猛的狂風吹不起他多少老發,王者的威壓根本形同虛設!到跟前,他一手執著旗幡插在地上,一手執著拂塵,指著夏淵的鼻子,便上氣不接下氣地大罵。

    你個瓜娃子…”

    呼呼,累死我了。老道我喊你那麽久…你裝什麽聾子啊?你…你就不懂得再往前走幾步?非要老道累死累活地跑這麽遠路…哎喲,可累死我咯…”

    ……”

    這話罵得真情實感,毫不做作。

    但,它完全不合邏輯。能無視一位巔峰王者威壓的人兒,必然不是普通人。那又怎麽可能,被這幾十裏給累著了呢?而夏淵也不是傻子,他必然也不會被這胡說八道給忽悠過去。右拳稍稍後縮三寸,稍稍做出蓄勢出拳的姿勢。

    輕聲道:“你誰?”

    呼…”

    呼一口氣,平一分喘息。

    夏淵問道,神棍提著黑鐵拂塵,指向旗幡上發黃的布條,就不忿回道:“你是瞎子,還是不識字啊?這麽大的天機兩個字寫在這裏,你就看不到?天機,你懂不懂什麽叫天機?大覺金仙沒垢姿,西方妙相祖菩提,天下神仙唯我蓬萊天機!你懂不懂啊?”

    有些滑稽,很是搞笑。

    這番話語的言辭,雖說是大氣磅礴,但語氣中卻毫無高人風範。直讓人忍禁不禁,哭笑不得。不過,夏淵沒笑,他隻是顯得有了些猶豫…

    眼前這個神棍,讓他完全看不懂。

    雖說,居住在蓬萊島上的那位神仙,他從未見過。但,關於他的傳說,夏淵已經聽村子裏頭的那位村長,說過無數次了。而眼前這人,無論是在裝束打扮,還言行舉止上,都和那位仙風道骨的仙人,完全搭不上幹係。可是,若說他不是那仙人吧。夏淵卻又根本感受不到,由這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修者氣息…

    這樣的情況,可能性隻有一個。

    那就是這人的修為,比夏淵的道行強上許多許多,甚至比村裏那位村長都要強去許多。而,能比聖人還要強的人,除了蓬萊那仙人和純陽的那兩位半仙以外,還能有其他人嗎?

    必然沒有!

    你不是天機,你到底是誰!?”夏淵沉聲低喝。

    滾犢子!”

    神棍頓時就生氣了。大力一戳旗幡,拂塵拍著自己圓挺的肚腩就,兩撇胡子氣呼呼地翹起,罵道:“我不是天機?我不是天機誰是天機?江湖人稱一字道天機的天機,蓬萊唯一仙就是我!我就是天機!”

    話說完,神棍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你真沒聽說過嗎?”

    聽說過,那你想幹什麽?”

    看得出,夏淵真的很謹慎。

    若放在往日,有人敢這麽和他說話,他那痞子氣哪還壓製得住啊?肯定得跟那人繞上些口舌啊!但現在,他卻句句言簡意賅,直道問題要害。根本不打算,浪費半點口舌在那些無聊的問題上。

    啪…

    哎喲!”

    對囉!差點把正事兒給忘了…”

    神棍似乎想起了什麽,一拍肚腩,止下了拂塵,神色瞬間變得嚴肅了起來。

    他沒著急著開口說道,先是邁開步子,細細地打量了夏淵一番,接著又繞著他那巍峨的身軀,緩緩走上了兩圈。

    邊走他就邊認真地點著腦袋,自言自語般說道:“恩…果然是氣血澎湃,根骨極佳…”

    恩,有氣勢。這肉身更是萬年難得一遇的登仙體魄…”

    這皮囊簡直是人間少有的珍品啊。”

    好玩意,好玩意。可是…”

    緩緩說道兩句,神棍又繞回到夏淵跟前。臉色隨之變得有些可惜的作態:“壯士,不妙不妙,大為不妙呀…”

    夏淵奇怪地看著這裝神弄鬼的神棍,沒有接話。

    見夏淵不搭理,神棍搖搖頭,歎息說道:“可惜了這修仙的苗子了…”

    突然!

    這神棍臉色一肅!

    大聲一乍道:“壯士!你有血光之災呀!”

    喳…

    ……”

    聲之大,響徹寂夜!

    一聲乍喝之下,夏淵兩顆拳頭一下繃緊,差點就給打出去了!神棍這一驚一乍的,著實是把神經緊張到了極致的夏淵,給嚇得不輕啊。隻見他兩鬢發根間,幾顆豆大的虛汗,續續冒出,滑落他的臉頰…

    咕嚕…”

    咽下一口被驚嚇在喉嚨的涎水,鎮住些心頭上的忐忑。夏淵微微張合著嘴唇,道:“災,從哪裏來?”

    恩,壯士莫急,老道我給你算算啊。”

    神棍像模像樣地把拂塵插在要帶上。鄭重地伸出手掌,拇指輕點其餘四指指尖。那模樣,真是十足一位偷蒙拐騙多年的江湖神棍啊,一般人可真裝不出這模樣來的。

    盤算了好一會兒,神棍繼續認真地細細說道:“壯士,這災不小啊。債從北邊起,災由南邊來,你生辰克上了天煞,八字有七字衝了破軍。這災還真不小的呀…”

    說著說著,突然!

    這神棍,突然又一聲乍喝!

    壯士,冒犯了蒼天!”

    抖…

    嘀嗒…

    聲之大,又響徹了一次寂夜!

    渾身一抖,夏淵又是被生生嚇了一大跳。

    那一下顫抖,硬是把盈晃在下巴的虛汗,晃落到了地上了。拳頭再顫顫握起一分,夏淵開始有些微怒了。不管,眼前這神棍,到底是不是那神仙。但堂堂一位王者,被這般連唬兩次,他真覺得這下糗人,可是糗大發了。但,在生死攸關的麵前,他還是保持住了冷靜…

    咬著牙關,逐字泄出。

    敢問,如何解!”

    恩,孺子可教。”

    神棍嚴肅地看著夏淵的眼睛,點點頭。爾後緩緩把手掌伸至兩人眼前,又緩緩地把五根手指逐個攤開。

    五兩銀子。”

    ……”

    夏淵一愣,頓時蒙圈了。

    他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這神棍說的五兩銀子是什麽意思。

    嘖!”

    等了好一會,見夏淵仍沒反應。神棍就沒好氣地說道:“茶水費啊,你懂規矩嗎?”

    ……”

    蒙圈成傻眼,傻眼逐漸成暴怒!

    三更半夜,千裏之內了無人煙。眼前這神棍,沒事跑來這破地方,喝停他的腳步,嚇出他渾身冷汗。感情做這麽多事,就是為了訛這五兩銀子?

    夏淵,霎時間有一股被戲耍的感覺。

    但,礙在這人實在神秘,且不知其深淺的份上。他也不敢現場發作。隻是,兩眼一瞪,微怒喝道:“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現在很不開心。你最好哪裏涼快哪裏去,好狗不擋路!”

    哎…”

    神棍很是無奈地一歎:“現在的人啊,就是摳門啊,五兩銀子都舍不得花。”

    你最好別煩我!”夏淵冷聲道。

    嘖嘖嘖…”

    哎呦,好心被人當做驢肝肺咯…”

    神棍好像很是可惜的搖搖頭,接著下沉手掌兩寸餘,做出一個筆畫高度的手勢。

    你有個小侄子叫夏尋。上年初秋才到的嶽陽,白白瘦瘦,這般高大的,對吧?”

    夏淵聞言,剛瞪起的眼睛,又隨之眯了下去。拳頭隨之又提起一些。

    你想說什麽?”

    嗬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