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京都之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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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
微亮。
漁陽北上四千萬裏,京都長安。
雞已鳴,更已打,這是早朝的時間。
京都最中央。數十丈城樓,精雕貔恘鸞鳳。一道數十丈長高的紅木大門,兩邊各雕一條,六手九爪的吐珠金龍。晨光照耀之下,金壁閃閃,栩栩如生,非常威嚴與氣派。
此時的宮門,正隨著一道沉默的碾土聲,緩緩打開…
而,等候在宮門外的文武百官,則默默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袍和官袍。覺得沒有異常後,便有序形地成三列縱隊,相繼走入宮門。在這道宮門之後,還有一道宮門,名朱雀門。過了朱雀門後,還會有一條沿綿兩裏餘的白玉石道,直徑連通上朝的地方…
此道名“朝聖”,上朝的地方便叫“金鑾殿”。
這段兩裏餘的路途並不算短。但,按照往日的慣例,宮門打開之後,會有半個時辰左右的時間,金鑾殿上的主人,才會坐上那把龍椅。所以,這些即將早朝的官員們,並不會太著急著去趕這一段路。他們通常都會在這路上,與相熟的同僚,不急不緩地,聊上那麽一兩句家常又或要事。
今日也不例外…
噠噠噠…”
一名身著滄海白鶴袍的文官,像遇著了什麽急事一般,提著大腰帶,便由隊伍的後頭,小跑到了前段。
尹大人…”
跑至一位身著青天白日跑的中年男子身側。這名文官緩下了腳步,雙手抱拳,哈著腰杆子,憨笑問道:“尹大人,那事…那事您可收著風兒了麽?”
被稱作尹大人的男子,人至中年,身材頗為高大。或許是常年累月的操勞所致,讓得他臉上的皺紋,凹陷得特別的厲害。但皺紋之下的血色卻非常紅潤,而且炯炯有神的雙目似有精光閃爍。看得出,他應該是位練武之人,很可能還是位軍中出來的武將。
哪的風?”他稍稍側臉看著來者,平淡問道。
吹北風,大風…”
文官偷偷由袖袍裏伸出一手指,指了指北邊方向。爾後虛捂著嘴巴,繼續小聲道:“據說,皇上今日要犒賞北茫關,卒長一階,將進一品,統帥封王侯。”
我知道了。”
被叫做尹大人的武將,沉沉閉合了一下眼睛,情緒上並沒有太大的驚訝,似早有所料。隻是那看在眼裏的文官,可就急了呀。
虛捂著嘴,速道:“尹大人,此事可不好辦呐。如果北茫關軍權還被軍神一係握在手的話,那即便軍神退了,那咱們這軍機監還得要看他們臉色行事呀。而且塔裏那位,好像對這事並不關心呀…”
恩,退下吧。”
依舊沒做回應,尹大人沉沉地點了點頭。
那名文官見樣就更急了:“尹大人,這事您可得和尚書大人好好斟酌才行呀。待會朝上…”
退下!”
……”
一聲輕喝,喝停了那張叨叨沒完的嘴皮子。
而,這位尹大人的官階應該不低。因為麵對這聲斥喝,那文官的臉色是連不悅都沒敢有。畏畏縮縮地埋著腦袋,就又緩下了一些步子,跟著走在了後頭,不再說話…
日出東方,映紫金皇城。
白玉砌數裏禦道,龍鳳雕桂殿金鑾。
一張龍椅千般爭奪,他日輪誰坐?
金鑾殿之後,是太和寢宮。
此時此處,比起前幾日那個烏雲閉月的晚上,光亮上許多。所以,很多事物也就能有所看得清楚了。
鋪設奇異華筵,奢華非常。花白銀玉瓶放四角,瑪瑙珊瑚樹鋪四周。黃金爐內悶燒著麝檀香,幽幽淼淼。兩隻琥珀杯中有珍珠雨露。華麗的龍榻上,正安睡著一位美人。懶散且稍有淩亂的長發,隨意灑在臉上,卻遮不住她那股氣質中的雍容華貴。似乎,睡得正香…
靜靜的。
殿內東角,
四宮女端四金盆,站一邊。一位中年男子,執著一紙明黃書信,站場間。膚色碎金,五官端正,迷人的眼睛細彎成月牙狀。一股無需細看,便能讓人心生仰望的至尊氣息,由他的骨子裏往外徐徐滲出。五位宮女扶著一件威嚴奪目的九龍皇袍,正在為他小心著上。
這人,就該就是待會要登上金鑾龍座那位了…
莎…
一頁書信,男子看了很長一段時間,方才對折起來。
正月十五,元宵月夜,瀛水河上,安王邀宴…”
恩…”
話,說得緩慢。話罷後,他嘴巴撅起一些,沉沉點頭,似乎在讚賞些什麽。
好日子,好地方…”
人也是個好人…”
都很好。”
最後一話,沉沉一歎,讓人聽不出話者的心情如何。
隻見他自語兩句之後,便轉眼看向了身側,仍安睡在龍榻上的美人。稍稍陷入了沉思當中,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檀香悶燒,餘煙淼淼。
細心的宮女幫穿著龍袍。
靜恰的寢宮中,顯得有些許沉悶。
那是一種矛盾。
給人感覺,就像是有一堵無形的石牆,正在分隔著大殿。而石牆的兩邊,則各有一股截然不同的氣勢,在互不相擾地徘徊著。陌生卻熟悉,冷漠卻隨和。在惺惺相惜的同時,卻又在互相仇視著,非常矛盾。
呼~
窗外有晨風拂過,金紗揚起揚起一縷邊角…
等那麽多年,該來的總會來的…”
或許是風起漸冷,龍榻上的美人輕輕翻過身子,細嫩的玉手扯起了一些蓋在身上的棉毯子。眼眸依舊輕合著,隻是香唇微動,似夢話,也似在對那位男子的敷衍。
男子漸漸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轉眼看向麵前的窗外,初陽映照著的長空。
輕歎:“是啊,你等了這麽久,他也該來了。”
閉合著的眼眸,輕輕睜開一絲,睡眼朦朧地看著那道迎陽而立的背影:“你也等很久了…”
嗬嗬…”
輕笑,似自嘲也有些苦澀的味道。
既然都等了這麽久,又有好事將至,那就得送份禮了。”
你隨意便是…”
此時男子身上的龍袍已經穿好,讓得他那股睥睨天下的氣勢,更加顯得霸道非常。周遭九位宮女,隨之欠身退出了殿外,輕輕關上了殿門。當此間隻剩兩人,男子再次淡淡開口:“那,你認為誰去送這份禮比較好?”
莎莎…
女子逐漸睜開了眼眸,而後懶懶地做起了身子,縷一縷稍有淩亂的秀發。
敷衍道:“你討厭誰也就誰去吧…”
男子同意地點點頭。
接著,他轉過身去,看著女子。
我記得,今年禮部的馮書文,還沒來給你請安吧?”
那就讓他去送禮吧。”
很好。”
……”
一字應罷,男子雙手挽在腰背間,轉身邁步便走出了大殿。
靜看著這道遠去的背影,女子的眼睛逐漸眯成了一道細線,幽幽精光從中外放。使得她那雍容華貴的神態,憑空長出了許多利刺。似怨恨,又似不舍,恰似一塊丟入火坑裏頭的寒冰,不知道該說是熱還是冷。
暖陽初照,一日之早。
京都春風起,人間換新衣。
這是自然的規律,至於這件衣服什麽時候能換好,換得好不好看,這就得看天意了。
京都南,
有一高樓,名醉仙樓。
名字夠狂妄,但這樓子也確實有那狂妄的資本。是不是真有神仙在這樓裏喝醉過,暫且還不得而知。隻不過,曾幾何時,一群神仙門下的弟子,曾在這裏爛醉過一宿,這倒是真事。而,這棟樓子的主人,則正是那仙人門下之一…
高聳入雲,雄偉壯觀。
這麽形容它,其實一點都不過分。因為,它的奢華程度,其實也就是京都最中央的那座皇宮,微微遜色那麽一丁點而已。占地方圓十數裏,鱗次櫛比,鉤心鬥角。樓高三千一百一十一丈,共分六百六十六樓,直衝天傾。但,在外人的眼裏頭,你永遠都隻能看到它的六百六十五樓。而剩下的一樓,你沒可能看得到。這並非因為它長得太高,被天上的雲層遮擋了容貌。而是長得實在太低…
低得被地下的泥石,給掩蓋去了痕跡。
因為,它就建在地下。
這並非什麽大不了的秘密了。隻要是在京都行商者,基本上都叫知道有這麽一回事,隻是大家日常間都少有提及罷了。因為,那裏是七千萬裏大唐皇土第一財閥,京都黃家,算總賬的地方!
這樣一個地方,又有誰會沒事哪來叨叨?
而,此時此刻,
醉仙樓內,就地往下遁去十餘丈!
噠噠噠…”
年末至今,南域絲綢布匹價格上調七錢,東域蠶料漲三錢,沿江地域水絲暫無買賣記錄。”
……”
算盤聲作,彼此起伏。
數百丈的密室中,整齊排列數百副紅木椅凳。桌上皆擺筆墨紙硯,茶水果食,以及一副算盤。凳上皆坐著一位賬房先生打扮的人兒。男女長少皆有,皆在極速地翻打了桌上的算盤,不時喊出一段話語。
而密室最前方的牆壁上,則掛著一張十數丈的巨大稿紙。三位同樣是賬房先生打扮的男子,站在稿紙前方,一手執筆,一手執墨。隻要場間有人喊出一話,他們其中一人便會在紙上寫上幾個數字…
而三位賬房先生之後,還有一位男子。
身材不算高大,卻非常有福相。四五十歲上下。圓臉大耳,大眼厚唇,身形略胖,穿一件著地的明黃錦衣長袍。
沒錯,正是數日前,在京都北郊與夏淵同行的那位男子。
他正微合著眼皮,捧著一杯茶水,瞧著二郎腿,坐在一張太師椅上。
噠噠噠…”
南域中段,嶽陽、襄陽、漁陽等大小三十二鎮,土地買賣額度下降六成,同比去年價格降三成。周邊地區已經出現滯銷情況…”
噠噠噠…”
北域南線與東域西線,局部城鎮有倒販湧入,三月以來大肆入手大小米糧。糧價均漲二錢,菜肉價格尚且穩定。”
噠噠噠…”
噠噠噠…”
隨著稿紙上被寫下的數字越來越多,三位記賬的男子中,較為年長者在寫下一行文字後,便收起了手中的毛筆,轉身走到了那張太師椅右側。
微微躬下腰杆,輕聲道:“少爺,基本上可以確定,這次物價異常就是南域六大商,在幕後操作的手段了。銀家的掌櫃已經北上,不出意外就是準備來北域弄潮的。”
恩。”
坐在太師椅上的男子,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身後的記賬男子,似乎沒明白這位少爺點頭的意圖,繼續小心問道:
那,您看…我們現在是壓貨還是出貨?”
圓滾滾的大臉掀起一道,讓人看不出所以然的詭笑。
看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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