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十四長街寂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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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天氣晴好,初夏的天空湛藍高遠,明亮得簡直刺目。

    黃梓瑕按照約定,去馬房與李舒白碰麵時,他已經騎了一匹矯健的黑馬,正在小步跑著,活動筋骨。

    黃梓瑕站在圍牆下看著他,他一襲灰紫色繚綾單衣,偶爾光線轉側,可以看見上麵暗藏著密織的青紫色聯珠紋,襯在煙青色碧空之下,顯得高遠而清渺。

    見她過來了,他挽住馬韁,抬起馬鞭指指後麵的馬廄:“挑一匹。”

    黃梓瑕看了看,將前次她騎過的那匹白馬解開,躍上馬鞍。她上次去找周子秦時,騎的是另一匹馬,帶的是這一匹白馬。這匹馬性子溫和聽話,腳程也快,一路跟在她身後不疾不徐到周府,一點都沒有散漫的樣子,真是深得她心。

    李舒白也很欣賞她的眼光,帶著她往外走時,說:“這匹馬不錯,是我以前經常騎的,名叫‘那拂沙’。”

    “奇怪的名字。”黃梓瑕說。

    “據說‘那拂沙’在大宛的意思是性情高貴溫柔的意思。它一直十分聽話,但也因此容易被人接近、被馴服,所以也容易忘記自己屬於誰。”李舒白微皺眉頭,似乎想起了一些久遠的往事,但隨即又抬手拍了拍自己□□那匹神駿又傲慢的黑馬,說,“和它比起來,這匹‘滌惡’就好多了。”

    “滌惡?”

    “在大宛是白晝的意思,不過它這模樣,叫滌惡也沒錯。”他與她差了半個馬身,兩人縱馬上台階,出了府門,黃梓瑕也不問去哪兒,隻跟著他往西而去。

    “滌惡的性子就壞多了,當初我馴服它用了三天四夜,熬到第四夜淩晨,它終於受不了,向我曲下了前蹄。”李舒白雲淡風輕地說,“這輩子,再沒有另一個人能駕馭它。”

    黃梓瑕端詳著滌惡,還在盤算自己騎上它的可能性,滌惡長睫毛下的眼睛一橫,右後蹄已經向著她踹了過去,而且狠準穩非常,一下子就踢中了那拂沙的馬腹,那拂沙痛嘶一聲,往前竄了一步,黃梓瑕差點沒掉下來,氣怒之下,也抬腳狠狠踢向了滌惡。

    滌惡脖子被踢,正在暴怒,李舒白一收它的韁繩,它竟也乖乖緩了下來,隻是鼻孔中還噴著粗氣,顯然十分鬱悶。

    黃梓瑕看著滌惡悻悻的樣子,不由得用馬鞭指著它,哈哈大笑出來。

    她身遭變故,平時總是鬱鬱寡歡,此時第一次在他麵前縱情歡笑,令李舒白微覺詫異,不覺向她凝望許久。

    她的笑顏在此時的初夏陽光中絢爛無比,仿佛此時天下的日光都在她清揚的眉宇間閃耀,光華不可直視。

    他如同怕被陽光灼傷的一般轉過自己的臉,不敢再去看她。

    黃梓瑕不明就裏,睜著疑惑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他輕咳一聲,說:“走,去鄂王府。”

    鄂王李潤依舊在那個布置精致得有些刻意的茶室與他們見麵,聽李舒白提起要見陳念娘時,一臉詫異,問:“四哥怎麽今日會問起她的事情?”

    “有些許小事要詢問她。”

    李潤無奈道:“真是不巧,陳念娘已經走了。”

    “什麽?陳念娘走了?”黃梓瑕頓時愕然,李舒白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問李潤:“什麽時候走的?”

    “昨日。她收拾東西離開了鄂王府,是不告而別的,隻留下了一封信,我去叫人拿來給你們看看。”

    陳念娘的信立即便送來了,說是信,其實隻是一張素箋,上麵寫著寥寥數字——

    鄂王殿下賜鑒:

    自蒙王爺收留,常思大恩大德永世難忘。唯如今老婦心願已了,自此離京永不再回。日後山高水長,定當遙祝王爺殿下福壽綿長,千秋萬歲。

    陳氏念娘頓首。

    字跡十分娟秀,隻是透出一種潦草,有種倉促而就的感覺。李舒白將這封信掃了一遍,然後交給黃梓瑕。

    黃梓瑕的目光落在“心願已了”那四個字上,沉吟許久,才交還給鄂王,說:“既然如此,想必以後再見念娘的機會也十分渺茫了。可惜我琴藝未精,還想再向她學習一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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