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另一片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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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善,還沒睡呢?明天不用上早班?”沈曉星上樓休息,發現女兒房間的燈還亮著,門也沒關,探頭進來問道。
“哦。”祁善應了一聲,順手將周子翼兒子百日宴的紅包塞進抽屜。
與此同時,周瓚拒絕了一個“新朋友”叫去喝幾杯的邀約,興致索然地關了車上的交通廣播。
他們幾乎同時想起一件事,馮嘉楠的忌日就在月底。八年了,許多事如筆墨被水浸染,不消失,隻是日益混沌模糊。
馮嘉楠的骨灰存放在永安寺,近四年來周瓚和祁善都是約著一道去祭拜她的。祁善在馮嘉楠靈前承諾過,會和周瓚做一輩子的朋友,然而他們的關係後來也經曆了一段相當漫長的修複過程——至少在周瓚看來如此。
料理完媽媽的後事,周瓚有過立刻回國的打算,是祁善不許他半途而廢,她說嘉楠阿姨會希望看到他好好完成學業。為此周瓚不得不打起精神認真地去為申請大學的事做準備,幸而他運氣還不錯,被當地一所商學院錄取了,雖不是什麽頂尖院校,好歹不至於淪落至野雞大學混文憑的地步。周啟秀大感欣慰,老三不鹹不淡地在他耳邊說什麽“不就是花家裏的錢在外麵玩幾年罷了”,他也沒往心裏去。
依照周瓚的本意,他實在是在加拿大待膩了,即使以他的玩心在哪裏都能找到樂子,但國內的生活對他顯然更具誘惑力。無奈他頭上
頂著緊箍咒,光是他媽媽的“遺願”就壓得他動彈不得,何況還有活人的期許。他不敢再讓祁善失望,她是他最後的束縛,掙脫容易,可脫韁的野馬天高地遠,無所歸依,他反而怕她放手。周瓚慢慢明白了媽媽那句話的意思,他寧願祁善管著他、拽著他、嘮叨他,那他漂得再遠也有了根。
隻不過這倒成了周瓚的一個美好願望。在祁善看來,讓他好好上學隻是作為一個“朋友”善意的規勸,僅此而已。祁善是個認死理的人,喜歡一個人時心心念念,不作他想,收回那顆心之後也駟馬難追。打從她認清周瓚絕非良人的那天起,她已經在心裏劃清界限。朋友就是朋友,她的放手不是以退為進,另一片海闊天空從此與他無關。
後來的一年多裏,周瓚屢次故技重施,電話裏甜言蜜語說盡,一年跑回來三次,軟硬手段都用遍。他曾以為祁善翻不過他的五指山,可後來才發現,如果祁善是孫悟空,他卻並非如來佛祖。他更像白骨精,無論披上哪一張皮,在火眼金睛下都無所遁形。她那麽了解他,他的偽裝,他的卑劣。原來從前她的相信,隻是因為她願意相信。
好在祁善沒有持著老死不相往來的態度,周瓚的聯係方式從黑名單裏解禁,他們恢複了正常的溝通。周瓚放棄胡攪蠻纏以後,他打電話回來,祁善不再回避。周瓚知道祁善和周子歉關係越來越好,他心裏不痛快,可誰叫“遠水解不了近渴”呢。他也出不得聲,不想祁善再責怪他多事,更不想打草驚蛇。無論周子歉存著什麽樣的心,祁善現在隻是把他當朋友看待,一個含蓄,一個被動,周瓚諒他們三年五載也成不了事,他跳出來攪和就太蠢了。
那段時間,周瓚對祁善的心態是忙於堵漏。他本有一條江河,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忽而江水改道,他就想著小溪也好,水窪也罷,最後剩了一眼泉他也可以俯下身去舔,反正留住多少是多少,保證不會渴死再伺機深挖,說不定還有希望打井。在這方麵他是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者。
他們之間存在感情的死穴,做朋友兩人卻擅長得如同與生俱來。周瓚上大學的第二年,他和祁善基本恢複到談笑如常的狀態,至少表麵上如此。雖然周瓚有時在電話裏對祁善唱《把根留住》,祁善還是會叫他“滾”,他買那塊春宮三問表,她大罵他神經病。然而祁善偶爾會主動與他聯係了,兩人說說各自身邊的趣事,她不再是一味承受周瓚單方麵的“騷擾”,這在周瓚看來是個長足的進步。
等到祁善大四那年的畢業旅行,第一次出國門的她在周瓚的強烈建議下選擇去了加拿大。周瓚心中竊喜,後來發現沈曉星也同行,他殷勤地陪了她們一周,鞍前馬後周到得很,沈曉星直誇他現在曆練懂事多了,殊不知周瓚背後嘔了多少升血。
周瓚不是專心研究學問的人,可他拿不到畢業證沒臉回來,熬了四年好不容易修夠了學分,混到畢業立即回了國,以隆兄為代表的狐朋狗友和熱鬧精彩的夜生活在朝他招手。祁善那時準備上研二,她去了更遠的一個分校區,一周也未必回來一次。周啟秀公司也遷了新址,在新開發的cbd中心區域,為上班方便,他多半住公司附近的房子裏。周瓚回來後,周啟秀正式從老房子裏搬了出來,他讓周瓚自由選擇隨他生活或住在舊居,周瓚卻兩邊都不挨著,自己找了房子獨自出去住。
周瓚回來後沒日沒夜地玩了一個月,周啟秀看不下去,非逼著他到公司上班。那時子歉已經在公司做了一年的實習員工,他學東西很快,行事有著與他年齡不太相符的周密和沉穩,很得公司元老的好評。尤其有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周瓚做對比,大家無不惋歎老板半生勤懇卻得了個紈絝二世祖的兒子,反倒侄兒更像他的得力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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