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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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敘臉色青白地呆在原地。半響, 他才艱難地“嗯”了一聲。
“阿敘,你怎麽這麽糊塗啊!”唐母的語氣帶著怒意和失望:“上次你回家,媽媽跟你說什麽了,都忘了是不是?”
“媽, 我沒忘。”唐敘試圖解釋:“那天是因為情況緊急,我沒多想——”
“你還騙我說你沒受傷。”唐母的語調微微顫抖:“上午我問你, 你為什麽不說實話?”
“是不是怕我問你為什麽受傷?怕被我知道你跟梁筠還有聯係?”
唐敘低下頭,自覺無顏麵對唐母, 悶悶地“嗯”了一聲。
“媽,我跟梁筠現在隻是上司跟下屬的關係,沒有其他牽扯。我能有機會參演李導的電影,也是因為他——”
“我們唐家不稀罕姓梁的幫忙!”唐母見他還出言維護梁筠, 顯然是對他舊情難忘,不禁有些口不擇言。
唐敘深吸了口氣,感覺胸口有股壓抑許久的熱血湧上, 他閉了閉眼,沉聲道:“媽,你可能不清楚, 梁父三年前就去世了,梁筠甚至沒見他最後一麵。”
聽到梁父去世的消息, 唐母臉上的神情一僵。
“媽,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梁筠為什麽不去見他父親。因為他恨他, 即使這個人是他的親生父親, 他也無法原諒他的所作所為,甚至聽到他重病都沒有回國去看他。”
“梁筠從來沒有做錯過什麽,他隻是因為有一個□□蠻橫的父親,這是他無法選擇的。難道他對梁父真的沒有感情嗎,至於殘忍到連最後一麵都不見?”
唐敘的質問像一記重錘敲在唐母胸口,她看了看床頭唐父的黑白照片,忽然覺得一種沉重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但是媽,你放心,我不會跟他在一起。”唐敘眨了眨幹澀的眼睛,苦笑道:“就像你說的,無論如何,他都姓梁,他改變不了這點。”
“我就把他當一個普通朋友來相處,也不行嗎?”
那頭久久沒有說話。
唐敘已經猜到唐母的反應,他搖了搖頭,自嘲道:“算了,拍完這部戲我就跟海星解約,或者你要是不願意——”
“阿敘。”唐母突然打斷他,她盯著床頭的黑白照片,不知回憶起什麽,眼眶漸漸變得通紅:“其實當年……你爸——”她忽地捂住自己的眼睛,沒有再說下去。
“當年我爸怎麽了?”唐敘隱隱聽出她話裏有話。
唐母低下腦袋,輕歎了口氣:“沒什麽,不提這個。剛我忘了問,你手上的傷怎麽樣?”
唐敘沒等她後半句話,有些失望。他勉強笑了笑,道:“沒事,已經縫合了,傷口恢複得很快。”
唐母點頭,問:“那你又回片場了?你手不方便,還拍那麽辛苦的戲,要不我請個假,過去看看你?”
“媽,不用了。”
唐敘不想讓她擔心,他語氣輕鬆道:“公司給我配了助理,有助理照顧我呢。”
“真的?”唐母有些不敢相信,唐敘很少跟她提起自己的事業進展,但她偶爾也關注娛樂新聞,大概知道他這幾年一直沒什麽好資源,拍部戲勉強能糊口而已。他一個沒什麽名氣的小演員,公司還專門給他配助理?
“真的,新公司對我挺好的。”
唐母輕哼了一聲:“我看不是新公司對你好,是那個姓梁的對你好吧。”
唐敘不知道她這話什麽意思,幹脆閉緊了嘴不說話。
良久,唐母幽幽地歎了口氣:“算了,你想留在海星就留在海星吧,媽媽不想幹涉你的事業。至於你的感情生活……”
唐母“嘖”了一聲,閉上眼道:“別怪媽媽,媽媽說那些話也是為你好。”
唐敘無奈地笑了笑:“我知道。”
“早點睡吧,好好休息,養好身體最重要。”
“嗯。”
掛了電話,唐敘看著頭頂的天花板,心緒久久無法平靜。
這晚,不出意外的,他失眠了。早上,他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出門,正好碰到吃完早餐回來的顏斐。
“怎麽了這是?”顏斐打趣他:“昨晚幹嘛了?弄得跟熊貓似的。”
“沒幹嘛,就是睡不著。”唐敘垂著眼,滿臉的垂頭喪氣:“我現在算是體會你第一天來的時候的感受了,樓下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馬路上經過的摩托車,還有大卡車,轟隆隆地碾過,簡直要命。”
“你平時不是睡眠挺好的嘛,沾床就睡。怎麽昨晚一點噪聲就失眠了?”顏斐瞥了眼他房間的方向:“不會跟那位小梁總有關吧?”
唐敘被他戳中心事,臉色一白。他搖了搖頭:“跟他沒什麽關係。”
“沒什麽關係不就是有關係。”顏斐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唐敘,說真的,別活得這麽沉重。想愛就愛,想恨就恨,沒什麽大不了的。人這一輩子就這麽短,別把時間浪費在傷春悲秋上,嗯?”
“其實道理我都懂。”唐敘無奈地苦笑:“隻是對我來說,生活沒有那麽簡單。”
顏斐家世好,相貌也好,進娛樂圈至今都是一路坦途,青雲直上。在他眼裏,人生當然是很輕鬆的。可是對他這種普通人來說,光是有尊嚴地活著,就需要他拚盡全力。
“總之還是謝謝安慰,我先下樓吃早餐了。”
“去吧。對了,下午徐秋陽會進組,他住你對麵房間。我們之前合作過,有空我們三個一起討論討論劇本。”
唐敘點頭,心不在焉道:“行。”
他揉著額頭下樓,一出大門,他就怔住了。梁筠正站在門口,手裏提著一個飯盒。
“你……怎麽知道我要下來?”他不會一直在門口等吧。
“看你拉開窗簾我就知道了。”梁筠把飯盒遞給他:“晚上記得過來吃飯,我待會兒還要開視頻會議,不陪你吃早餐了。”
唐敘接過飯盒,看他身上穿著一件單薄的風衣,清瘦挺拔,就這麽站在冷風中,心頭一時不知是什麽滋味。
“早上別給我送了,我自己去拿就行。”
梁筠點頭:“也行。”
他看向賓館門口,陸續有工作人員從裏麵出來。他不想讓唐敘難做,略一點頭道:“那你先吃飯,我回去了。”
“等等!”
唐敘瞥了眼梁筠凍得有些發紅的雙手,心頭一熱,脫口而出道:“我上去拿個東西,你在這兒等我一下。”
梁筠挑了挑眉:“行。”
唐敘抱著飯盒飛快地跑上樓,回房間拿了樣東西,又很快下樓,氣喘籲籲地走到梁筠麵前。
“這個給你。”他把手裏的萌萌的小熊熱水袋遞給梁筠。這是之前小夏幫他在網上買的,他在片場拍戲經常穿得很單薄,有時候還要長時間地候場,經常十根手指都凍得僵硬無比,連翻劇本的力氣都沒有,用熱水袋捂一捂才稍微好過一點。
梁筠沒接,隻問:“那你自己用什麽?”
“我那兒還有一個,當時網上買第二個半價,我就讓顏斐的助理幫我買了。”
梁筠點頭,接過他手裏的熱水袋,又道:“以後缺什麽東西,讓蔣盈幫你買。別找顏斐。”
“就順便嘛。”唐敘左手插回兜裏,看著自己的腳尖道:“那我先回去了。”
“嗯。”梁筠目送他上樓。
兩人都沒意識到,一雙盛滿不甘和嫉妒的眼睛正在窗戶後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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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片場,唐敘頗有種回了老家的感覺,自在而舒適。考慮到他手臂的傷,這兩天李導給他排的戲份不多,而且都是文戲,演起來沒有任何壓力。
他化完妝,就搬了把椅子裹著棉服在一旁候場。正在拍的這場是顏斐和牧雨軒的對手戲,心高氣傲的當朝狀元和權傾朝野的奸佞宦官撞在一起,本該是一場針鋒相對、火花四濺的對手戲,沒想到牧雨軒的氣勢完全被顏斐蓋過,甚至演技還不如他在那些腦殘偶像劇裏來得自然。
“卡——”導演發愁地盯著監視器,斟酌著用詞道:“雨軒,你前兩天狀態不是還不錯嘛。今天這是怎麽了?”
“導演,我——”牧雨軒瞥了眼唐敘,又飛快收回目光:“我這兩天感冒了,所以可能有點不在狀態,我保證下一條一定過。”
“沒事,我先給你講講,這場戲啊,你這個人物關鍵是要演出那種……”
顏斐聽著李導耐心地給牧雨軒講戲,他快速地翻了個白眼,走到唐敘麵前,把他手裏的麵包搶過來。
“給我吃點。一場戲拖半天,快餓死了都。”
“誒誒,別,我吃過了。”唐敘擋住他的“魔爪”,無奈地從座椅背後的袋子又掏出一袋麵包:“喏,這個給你。”
顏斐接過麵包,撕開包裝袋就大口吃起來。
“挺好吃的啊,哪裏買的。”顏斐鼓著腮幫子問他。
“我也不知道。”唐敘尷尬地笑笑:“別人幫我買的。”
“噢……”顏斐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小聲道:“又是那個梁總?他還挺貼心啊。”
唐敘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咬了口麵包,一指顏斐身後:“導演叫你了,還不快去。”
“我這屁股還沒坐熱呢。”
顏斐老大不樂意地皺了皺精致的眉頭,兩三口把嘴裏的麵包咽下去,轉身走向導演時又換上了敬業的嚴肅表情。
一天很快就結束了。
唐敘回到縣城已經七點多,他給梁筠發了條信息讓他不用等自己吃飯,可是那邊一直沒回。他隻好迅速回賓館收拾好東西,剛走到電梯口,就被一個清亮的聲音叫住。
“唐敘學長?”
唐敘不知道有多少年沒被人叫過學長了,他愣了愣,轉過頭,就看到一個穿著牛仔外套和休閑褲,頭上戴著鴨舌帽的年輕男生。。
“唐敘學長大概不認識我。”男生笑笑,摘下帽子,大步走過來:“我叫徐秋陽,飾演《亂臣》裏的淩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