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敘尷尬地咳嗽了一聲：“這個……我們不急。”

    梁森朗聲笑道：“你不急, 咱們的大壽星可要急了。”

    “哥。”梁筠無奈地瞟了他一眼。

    “哈哈，玩笑玩笑。”梁森舉起手邊的酒杯，向唐敘示意：“來, 小唐，我敬你一杯，小筠能遇到你, 是他的福氣。”

    這話裏的暗示意味太過明顯, 唐敘心頭一驚, 餘光瞥到何媛也笑吟吟地看著他, 眸中是了然和欣慰。

    原來，他們都知道了……

    唐敘鬆了一口氣，舉起酒杯跟梁森碰了一下：“梁森哥，你言重了，我該敬才是。謝謝你這麽理解我們。”

    梁森笑笑：“時代畢竟不同了。我比小筠虛長七歲，也是看著他長大的。他這幾年在國外過得並不開心，直到回了國, 遇到你之後, 臉上才多了點笑容。”

    唐敘“嗯”了聲, 側頭看了看身旁的梁筠。

    青年嘴角微勾，在桌子下握住了唐敘沒拿杯子的那隻手。

    “何況你還救了小筠, 是梁家的大恩人, 怎麽感謝你都不過分。”

    “話不多說, 這杯我幹了。”梁森仰頭喝淨杯中的酒。

    唐敘當然不敢懈怠, 立刻也喝完了杯中的酒。

    “哥, 下午我要開車，就不喝酒了，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梁筠鬆開握住唐敘的手，給自己倒了杯茶。

    “你小子。”梁森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要你陪老哥喝次酒就這麽難。”

    “還說小筠。你身體剛好，也不能喝多了。”何媛嗔怪道。

    “爸爸不準喝酒！”正埋頭啃著豬蹄的梁娜也抬起頭，氣勢洶洶地瞪著梁森。

    “是是是，就最後一杯。”梁森無奈地揉了揉額頭，跟梁筠的杯子碰了碰，小聲道：“看到了吧，這就是成家的下場。大的要管你，小的也要管你。”

    “我看你還挺樂在其中的嘛。”梁筠並不上套。

    “甜蜜的煎熬啊。”梁森歎息了聲，兩口喝完了杯中的酒。

    吃完午飯沒多久，兩個小孩又鬧著要切蛋糕，梁筠拗不過他們，就讓他們自己插蠟燭，點火。

    “小叔，許願許願。”梁娜把窗簾拉上，雀躍地小跑過來。

    窗無論簾一拉，室內的光線頓時暗淡許多，顯得蠟燭的燭火更加明亮。梁筠在梁娜頭上揉了揉，把她攬進懷裏。他站在長桌後，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心裏默念著什麽，過了幾秒才睜開。

    “可以吹蠟燭啦！”梁傑生怕他不記得吹蠟燭，趕緊提醒。

    梁筠俯下身，輕輕一吹，兩根蠟燭的火就熄滅了。

    唐敘把刀遞給他，笑著道：“大壽星，切蛋糕吧。”

    “哎，離三十就差一年了。”梁筠邊切邊感歎。

    “你哥都快四十的人了，有說過什麽嗎？”梁森沒好氣道。

    聽到梁森的年齡，唐敘有些震驚，他一直以為梁森不過三十出頭，沒想到他都快四十了。

    “梁森哥，其實你看著很年輕。我之前以為你最多就三十出頭呢。”

    “哈哈，是嗎。”梁森被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擺手：“我這是最近賦閑在家，沒那麽操勞了，所以才顯得年輕些。”

    “不過確實老了，身體不如從前了。”梁森摸了摸梁娜的頭發，唏噓道：“年輕還是好啊。以後的世界都是你們的。”

    “行了，你這還沒到四十呢，就杞人憂天的，弄得跟五六十歲的人一樣。”幫著遞盤子的何媛不讚同地瞟了梁森一眼，“無論年齡多大，心態年輕最重要。”

    “媛姐說得是。”唐敘點頭表示讚同。

    幾人邊聊天，邊分完了桌上的蛋糕。主要是兩個小孩在吃，梁森跟梁筠在聊公司的事情，何媛則是好奇地跟唐敘打聽圈內的八卦。

    她是顏斐的半個路人米分，知道唐敘的新戲是跟顏斐合作後，連忙兩眼放光地拜托他要簽名。

    “都是兩個孩子的媽了，還喜歡些什麽小鮮肉，一點品味都沒有。”梁森在一旁道。

    何媛見怪不怪地翻了個白眼，壓低聲音朝唐敘道：“看到了吧，妥妥的直男癌。”

    唐敘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十分可憐。

    吃完蛋糕，梁宅的司機便開車送他們去看展。梁筠自己開了車過來，他單獨載唐敘，路上兩人說起晚上的打算。

    “晚上我們去郊區的湖畔餐廳吃飯，那裏人少，也清淨。”

    “可以喝點酒，不開車回來了。我訂了附近的別墅，我們就在那邊過夜。”

    唐敘沒有意見，都聽他安排。他唯一發愁的是看展的時候該怎麽找個借口溜出來。

    他之前已經找梁筠的秘書問了他手指的尺寸，cbd到那家珠寶店的距離他也查好了，來回半個小時不到。他動作快一點的話，可能二十幾分鍾就能搞定。

    要不，到時候就說自己上洗手間拉肚子好了……

    “我買了明天的機票，去c市的。”

    唐敘正想著下午的計劃，聽到c市兩個字，立刻抬頭，詫異地看著梁筠。

    “這麽快？”

    “你不是一直想回去看你媽嗎，那就早點去吧。”

    梁筠的貼心讓唐敘大為感動，他點點頭，又問梁筠：“你公司的事不要緊吧？年底這麽忙。”

    “我請了年假，再說再忙也要休息不是。”梁筠不以為意，他目視前方，手指輕敲著方向盤，沉默了片刻，有些惆悵道：“其實我一直在勸我哥聘請職業經理人來接替ceo，我也讓人事和幾家獵頭在聯係。”

    唐敘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試探道：“是不是這個位置太辛苦了，你不想繼續做下去？”

    “辛苦倒還是其次。”梁筠皺了皺眉，道：“主要是我不適合，做不長久。”

    “我記得你碩士是念了工商管理還是經濟學？我以為你多少有點興趣呢。”

    梁筠苦笑了一聲：“當時心灰意冷，就索性遂了我爸的願。想著反正念完在美國就隨便找份工作，以後也不用受他控製。沒想到後麵還是回來接我哥的班。不過，控製我的那個人也不在了……”

    雖然梁筠語氣平淡，但唐敘還是從他的語調裏聽出了對梁父的遺憾和懊悔。

    他摸了摸梁筠的手背，抱歉道：“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媽造成的誤會，才讓你和你爸——”

    “沒什麽，都過去了。”梁筠轉頭看了他一眼，眸中是包容一切的雲淡風輕：“我們現在在一起，是最重要的。”

    唐敘用力點了點頭。

    cbd的空中花園藝術展邀請的人不多，都是商界的名流，有幾個還是在媒體上經常出現的麵孔。唐敘叫不上名字，看到他們跟梁家的人打招呼也就禮貌地笑笑。

    席間自然有人問起唐敘是誰，梁森一律以“小筠的朋友”回答，但語氣裏的親昵遠遠不止弟弟的朋友這麽簡單。

    唐敘不怎麽習慣這種場合，陪著梁筠走了一圈後就跟何媛一起帶著兩個小朋友去看花海。看著何媛在裏麵給小朋友們拍照，他就坐在一旁的長凳上靜靜地看著他們。

    不過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背後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等到他回頭去看時，又什麽也沒發現。

    梁筠跟嘉業的顧總寒暄完，便過來找他。他見唐敘一個人坐在角落裏，關心地上前道：“是不是覺得很悶？要不我們早點走？”

    “還好。”

    唐敘忽略心頭的那絲怪異，想到之前的計劃，他捂住肚子，做出有些難受的表情：“我中午好像吃多了，要去趟廁所……”

    “去吧。”梁筠無奈地一笑。

    唐敘連忙起身，他朝梁筠擺擺手：“我很快回來，你在這兒等我。”

    梁筠點點頭：“裏麵大，找不到我就電話聯係。”

    “嗯嗯。”唐敘最後看了他一眼，大步往出口的方向走。

    **

    順利找到借口溜出來，唐敘的神情輕鬆許多。他坐電梯下了一樓，出了大廳，準備去大路上攔出租車時，正好遇到在門口等候的梁家的司機。

    “唐先生，你要出去嗎？不如我送你？”

    唐敘想著他送自己也行，便點了點頭，道：“我去一下濱海路，麻煩你了。”

    司機很熟悉這一帶的路線，很快就把唐敘送到了濱海路。但是商鋪附近不好停車，得去十分鍾開外的地下停車場。

    “唐先生，你在這兒下吧，我去前麵的停車場停車，你辦完事情來停車場找我就行。”

    “行，麻煩你了。我大概十來分鍾就能結束。

    目送司機的車子開走後，唐敘轉身上了階梯。看到不遠處熟悉的珠寶店logo，他臉上一喜，加快腳步往那邊走去。

    他之前在官網上已經看中了一款，白金的男士戒指，設計很獨特，在中國限量發行50枚。唐敘早就提前預定好了，打算在實體店再看一下，沒有別的問題就直接買了。

    他不想太張揚，戴了鴨舌帽和口罩，進店的時候隻摘了口罩，和店員說話。

    “我之前在你們的官網上預定過，這是單號。麻煩你幫我把戒指拿出來看一下。”

    “好的，先生請稍等。”

    唐敘坐在高腳凳上，忐忑地等著店員把黑絲絨的盒子從櫥窗裏拿出來。當店員打開盒蓋，置於其中的白金戒指露出全貌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凝了一下。

    比想象中還要美，不是那種張揚、炫目的美，而是非常內斂、別致，讓人完全移不開視線。

    唐敘試了下尺寸後，直接掏出錢包刷卡。

    “先生，需要禮盒包裝嗎？”

    唐敘搖了搖頭：“袋子不用拿了，我隻要盒子。”

    “好的。這是您的戒指。”店員把發票和黑絲絨盒子一起遞給他，笑容可掬：“歡迎下次惠顧。”

    唐敘接過戒指，裝進外套內襯最隱秘的口袋裏，又不放心在胸口按了按，確定沒有什麽問題後，才對店員笑笑，轉身出了珠寶店。

    他走出廣場，過了馬路後，直接往停車場走。他怕梁筠等他太久，一路都在小跑。循著指示牌進了地下停車場，他才發現裏麵大得要命，而且分了好幾個區。他在離入口最近的a區找了一圈，沒發現那個熟悉的車牌號後，便撥了司機的電話。

    地下停車場的光線有些昏暗，而且信號也不太好，他撥了半天，那頭都沒接通。他焦躁地來回走了幾圈，正要去另一個區找時，忽地聽到了後方傳來的極輕的腳步聲。

    他以前做過武替，對這種聲音比常人敏感，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見到兩個穿著保安製服的身影，頓時鬆了口氣。

    就在這時，電話也通了，那頭傳來司機的聲音。

    “唐先生，你到停車場了嗎？”

    唐敘麵上閃過喜色，連忙道：“我到了，我在——”他話說到一半，突地悶哼了一聲。後頸處猛地傳來一股劇痛，像是被人用重物擊中。

    天旋地轉。

    手機從手中滑下，唐敘無力地倒跌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眼前也一陣陣發黑。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他似乎看到兩個穿著保安製服、帽簷壓得很低的身影蹲下-身，撿起了他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