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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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對不可以,  她腳下生風,從來沒有這樣著急過。

    到處都是人,  到底還是個孩子的身形,不跳起來什麽都看不到,  徐椀挑著邊走,從戲台旁邊走過,站了矮凳上能看見大門口那站著徐鳳白。

    不停有賓客進門,  她連忙跳下來,  奔著他走了過去。

    一慢下來,才現自己出汗了。

    這兩日身子被折騰得虛了些,動一動就開始出汗了,才要到跟前,上去問問,  一人突然出現在了大門口,徐椀才還跑得氣喘籲籲,  胸口還起伏著,  這會見了他,站住了。

    趙瀾之身後跟著個小廝,當真來祝壽了。

    她直呼著氣,  心裏像是開了一朵花一樣。

    遠遠地站著,就那麽看著他,  他站了徐鳳白麵前,  笑嘻嘻地也不知道說了什麽,  小舅舅不理會他,  他走過他身邊,撞了小舅舅的肩膀,似無意一垂手,又打得他腰間係著的兩塊玉撞在一起。

    徐椀不敢當眾叫他,就直對他揮著手。

    趙瀾之看見她了,大步走了過來,到了麵前,他對著她輕眨著眼:“什麽時候能看戲,我為了和阿蠻一起看戲,可早早來了呢!”

    她小拳頭就輕敲在他的胳膊上:“我以為你又騙我,差點出去找你了!”

    他照例又一指頭敲在她額頭上麵:“爹是那樣的人嗎?答應阿蠻的事當然要做好了。”

    這麽一說,她更是眉開眼笑:“那我們過去看看,我不用去跪拜的,可以先去找個好位置坐一坐,戲班子那些人應該已經搬過來了,剛才過來的時候看見了。”

    他點頭,父女兩個一前一後才要走,門口又有賓客到了。

    男人身穿朝服,身邊還站著個小小少年,都清貴得很,小的對著徐鳳白欠了欠身,大的一身貴氣,臉上更冷淡一些,這種拒人之千裏之外的冷漠和徐鳳白的臉色放在一起,簡直如出一轍。

    小舅舅好像特意在等他,二人並肩,少年跟了身後。

    徐椀沒有在意,不過趙瀾之卻是站住了,沒有動。他的目光,就落在來人身上那處,徐椀回頭看看:“走啊,怎麽了?”

    言談中有人叫著二皇子的,應當是他。更有人迎了過來,眾星拱月般擁著往院裏去了。

    拉了女兒靠邊,趙瀾之一直盯著他們,直到他們走遠,他才是低頭:“走吧。”

    徐椀若有所思地盯著前麵那一行人,一時間竟無頭緒:“爹,你很討厭我小舅舅嗎?”

    他爹拉著她往邊上走了走:“胡說什麽。”

    戲台已經搭好了,戲班子的人在台上收拾著東西,後院的女眷孩子也都上了前院來,趕著去給老太爺磕頭,徐椀在台下找了個靠前一點的位置坐下,為了不大顯眼,趙瀾之就坐了她的後麵。

    戲台上鼓聲響起,有戲耍的人在上麵翻著跟頭。

    趙瀾之在後麵拍著手,傾身往前湊了湊:“看,他們翻的太好了,改天我也得練練,等有空翻給你看!”

    徐椀往後揚著臉,聽見他的話,笑:“好啊。”

    說著,回手豎起了拇指。

    院子裏隻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賓客都進去祝壽觀禮去了。

    時間不早了,戲班準備就緒,徐椀才和她爹說了一會子話,花桂快步走了來,說小舅舅叫她過去,她回頭看向趙瀾之,他擺擺手:“去吧,爹在這等你。”

    徐椀看了看花桂,又看了看他:“那你一定等我。”

    趙瀾之點頭:“一定。”

    她走了他的麵前去,往前傾身:“約定好。”

    父女兩人默契十足,他拇指在她額頭上按了一下,點頭:“嗯。”

    徐椀這才走,花桂牽了她的手,還不忘囑咐著她:“今年和往年一樣,你先去磕頭,不要亂走,聽你舅舅的話,知道了吧?”

    她點頭:“嗯,知道了。”

    前堂盡是賓客,花桂帶著她靠邊走,直接進了旁邊的廂房。

    到了門口,左右看看沒有什麽人注意到她們,這才推門而入,花桂反手關好房門,徐椀等她轉過身來了,才低頭慢慢走進去。

    桌邊坐著她們家的老太爺,徐晟。

    徐鳳白一旁站著,花桂回了一聲:“阿蠻帶過來了。”

    走過去,徐椀直直跪了徐晟的麵前。

    每年,孩子們給他磕頭的時候,其實她都磕過了。

    行大禮,徐椀雙手交疊,叩:“日月昌明,鬆鶴長春,願祖父春秋不老,歡樂遠長,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軟糯的聲音,在屋裏回蕩。

    徐晟一手捋著胡子,一手拍了桌子:“誒?阿蠻今年的賀詞誰教的,比去年文雅許多,起來吧,上祖父這來。”

    徐鳳白輕勾著唇:“從早忙到晚,哪有時間教她這個,許是她自己哪裏聽來的。”

    說著,眉眼間多了三分柔色,直看向徐椀:“讓你過來,你就起來吧!”

    徐椀聽見舅舅讓她起,這才起來。

    乖乖走到祖父麵前,因為從小到大都有點怕他,所以很拘謹。

    徐晟在桌子上拿了一個小錦袋,這就遞給了她:“拿好,別告訴那幾個姐妹,知道了吧!”

    徐椀輕輕點頭,又看向舅舅。

    徐鳳白輕輕點頭,她伸手就接了:“謝謝祖父。”

    說完,站了舅舅身邊去。

    徐晟看著這孩子眉眼,想了下:“阿蠻識得多少字了?”

    她上輩子認識的字都是跟著舅舅學的,因為他抬忙了也沒學太多,不過她向來聰明,看了許多市井雜書,自己學了不少詩詞,無非就是打打消閑時間罷了。

    徐鳳白低著頭:“沒認識幾個字,偶爾有空教了兩個。”

    她這麽一說,徐晟頓時皺眉:“對這孩子,你也多上上心,沒爹又沒娘的,我看她這麽聰慧,不如讓她也學著讀讀書,現在不也都興什麽才貌雙全麽,還聽說二皇子不是辦什麽書院,還教什麽女學,我看他今日也來了,剛好問問。”

    徐椀頓時抬眸,她喜歡讀書!

    如果能去書院當然最好了,欣喜地抬眼去看小舅舅,正好他也看著她。

    徐鳳白揚眉:“想去嗎?”

    她狠狠點頭,喜上眉梢:“想去!”

    上輩子可沒有這樣的福氣,當然想去。

    前麵還有一堆人等著祝壽,徐晟先離開了,徐鳳白新沏了茶,讓花桂去請貴客。

    徐椀在屋裏站了一會兒,不多一會兒,之前她和她爹在門口看見的那個男人,帶著個小廝模樣的進來了,徐鳳白帶著她見了禮,沒說什麽,又讓她出去等一會兒。

    徐椀連忙告退,出了廂房,一少年就站在窗下踢著石頭子。是和二皇子一起來的那個,她才想走,他腳一動,一個石頭子朝著她就飛了過來!

    躲開當然是本能,沒有被打到。

    少年撇嘴:“無趣,誒那是什麽?”

    他先喊了聲無趣,然後指著她後麵驚叫了聲,徐椀下意識回頭,然後……手上一痛。

    驚呼出聲,她捂住手,一低頭手背已經青紅一片。

    熊孩子!

    剛才趁她回頭,一腳踢了石子打了她的手背上,疼死了,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快步走了他麵前,凶巴巴說道:“打了手上無非就是疼了,要是一時失手踢了人頭上,人都得死,你知道嗎?”

    分明是凶巴巴的,但是她聲音太過軟糯,毫無震懾之力。

    少年笑嘻嘻地:“知道我是誰嗎我是……”

    和二皇子一起來的,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肯定是權貴,但是至於什麽權貴說出來以後就不能輕易對待了,她不等他自報家門狠狠踩了他的腳:“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管你是誰!”

    京都是天子腳下,管他是誰,她還這麽小,讓人抓到了也無非是不知者無罪。

    踩完就走,噔噔噔跑了前麵去,戲台上已經開始唱上大戲了,徐椀目光在台下四處掃著,可怎麽也沒看見趙瀾之的身影,才這麽一會兒,他能去哪?

    再仔細看,不等找到,趙家的小廝先看見她了。

    那小廝手裏還拿著一個鈴鐺送了她的手上:“本來說是晌午再走,大人說陪小姐看唱戲,不想來了人了一再地催,車隊已經等不及了……”

    徐椀明白過來,腦中嗡的一聲,奔著大門口就跑了過去。

    那小廝趕緊叫了人去找徐鳳白,直直來追她。

    上輩子的事情,真的想不起太多了,徐椀沒出過幾回家門,當然也分不清方向,她一直跑一直跑,心也痛肺也痛,隻覺得呼吸都費力了。

    她跑了一會兒,又開始走。

    一邊走一邊打聽,城門在哪裏,殊不知城門還不隻一個,她隻恨隻這片刻功夫便追不上,一時間站在街上,仿徨當中又覺傷心,過往百姓也有看著她議論的,心裏的聲音擴了百倍在耳邊響起。

    有爹了,可是,就要沒了。

    分明和她約定好的,怎麽又騙她?

    拿她當孩子哄,好吧她就是個孩子,人家的孩子都有爹有娘,她昨個才想有根了,今天在徐家見他多高興他是不知道,慢慢蹲下身子,徐椀跌坐在街頭,眼淚刷地就流了下來。

    哭不出聲音,她咬著牙,狠命蹬著腿。

    馬蹄的聲音由遠至近,很快,一聲沙啞的籲,在頭頂響起,來人飛身下馬,立即蹲了她的麵前。

    徐椀抬頭,淚眼朦朧:“舅舅,我找不到我爹,他騙我又走了,你給他找回來,這次他再走,就回不來了,我沒爹了怎麽辦?我隻有他了啊!”

    徐鳳白拇指抹過她的淚珠:“即使他每次都騙你,即使他總也帶不好你,你也想和他在一起過嗎?”

    淚珠滑落,徐椀狠狠點頭:“我要和我爹一起生活,我要他留在京裏,可他不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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