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慌。”陸光年立刻道：“位置發給我，在原地等著，節省電量，十分鍾給我發一次消息，我現在想辦法過來。”

    電話掛斷。

    江梓琳心裏還是沒有平靜，看了看已經暗下來的天色，全身都是冰涼的，臉色也更加蒼白了。

    她握著手機，像握著救命稻草，在漫天的雨幕中站了起來，眼神盯著海麵，漆黑一片的夜晚直接將她所有的深思都扼住，再也沒有鬆開。

    這記憶……似乎在哪裏也見過。

    手機一閃，電量剩下百分之十。

    江梓琳甩開了身上的雨珠，腦子裏突然有了一個念頭——這裏沒人，又下著雨，如果流眼淚了……應該也不會被發現吧？

    念頭一出來，眼眶就紅了。

    她重新蹲下身去，咬著嘴唇，絕望幾乎要溢滿自己的心間了，死死忍著。

    “好冷……”她低聲開口，嗓音已經啞了。

    沒辦法了吧？這麽久了，陸光年要怎麽過來？就算他在海城，現在到哪裏去找一搜能夠上的島的船？

    江梓琳抬頭看了看樹上垂下來的枝葉，再次低頭，重複了多次之後，被雨幕模糊的雙眼突然亮了起來。

    她指尖一動，緩緩抬起了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全身的血液在看見屏幕上名字的瞬間都凝固在了一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霎時將她的絕望劈開了一條縫隙，暖流輕漾。

    江顧，來電。

    江梓琳拿起手機，人已經開始昏昏沉沉，不知道是現實還是夢境。

    “喂？”電話那頭傳來的人聲也是好聽得不真實：“到酒店了嗎？”

    江顧的聲音有些微喘，拿著行李箱朝著機場外麵走去，笑聲蕩漾開來。

    江梓琳沒有應聲，這一刻聽著江顧的嗓音，想問的隻有一個問題——是他嗎？

    她自己也無法解釋這一刻看見希望的感覺，仿佛隻要是江顧，就可以解決問題，或者隻要聽一聽這個聲音，心裏也會安定許多。

    江顧腳步突然停了停，皺眉的道：“梓琳？”

    江梓琳低頭，打濕的發梢窩在脖頸之間，說不出的難受，聲音沙啞地開口，輕而驚喜：“江顧……”

    她叫了名字而已，江顧瞬間變了臉色。

    “你在哪兒？怎麽了？”

    “我在……”手機屏幕突然震動了一下。

    江梓琳緩緩將屏幕拿了下來，看著屏幕上已經閃動起來的關機標誌，嘴巴張了張，心也隨著暗下來的屏幕一起滅了。

    完了，現在是真的完了，就連陸光年也聯係不上了。

    她幹脆往地上一坐，依舊盯著手機屏幕，但是眼前的畫麵卻猛地開始轉換，往事不可避免地浮上心頭，再也消散不了。

    “你媽就是狐狸精，專門來破壞別人家庭的！你是狐狸精的女兒，長大了好不到哪裏去的！”江可欣拿著玩具，怒氣衝衝地對著她吼著。

    “我媽不是。”

    “是！”

    “不是！”年幼的臉上也終於帶上了怒氣，當時她並不知道如何控製自己的情緒，隻能任由心裏那頭野獸瘋狂叫囂。

    “都是因為你媽媽，我媽媽才會拋棄我！”江可欣稚嫩的臉上恨意滿滿，盯著江梓琳的眼神也是恨不得將她剝皮拆骨，“我聽別人說你們這種人都是要下地獄的……你把玩具給我的，你手太髒了，不要碰它！”

    “我不許你這麽說我媽媽！”她終於忍不住瘋狂上前撕咬起來。

    江可欣放聲大哭，瞬間引來了不少人的關注。

    奔跑來的人群中就有沈佩珍，慌亂的眼神始終關注著江可欣，沒有看過她一眼。

    鬧劇結束，嘈雜聲平靜下來，她被沈佩珍拎到了一邊。

    “她是你妹妹，你居然打她？”

    “她罵你。”

    “罵我也不該打她！她還小，她懂什麽？”沈佩珍揚手狠狠甩了她一下，“我警告你，你以後不準碰她！她喜歡什麽玩具你就讓給她！”

    “那是我的玩具！”

    “她看上了就是她的！”

    ……

    雨浸入了她的整張臉，江梓琳忍著哭意，笑了笑，收起了手機。

    這樣的情緒已經多久沒有出現了？大概是在上一個雨天之後吧。

    這麽多年的創傷和辱罵，也隻有在這種時候才能小心翼翼地想起。

    童年時得不到的擁抱，被眾人避開的眼神，一直到現在也是一樣。

    雨又大了幾分。

    江梓琳立刻站起了身子，往外麵跑去，四處看了看，朝著另一棵更大的樹下跑去，腳一勾。

    “啊！”她一撲，看不清路，直接摔在了一旁，手機也在地上彈了幾下，發出幾聲響。

    她立刻伸手去摸索，抓到了手機之後立刻將相機抱在了懷裏，想要站起身來，腳踝的劇痛讓她踉蹌了一下，還是跌倒了地上。

    江梓琳放棄了，撲在地上咬牙忍著，閉了閉眼。

    “滴——”鳴笛聲在暗夜中突然響起。

    江梓琳身子一顫，猛地轉頭看向了夜色中的海麵——一道光亮徑直衝破了黑暗，朝著她的方向緩緩駛來。

    很慢，但方向確實是朝著她的。

    幻覺？幻聽？

    她堅持坐了起來，盯著光亮看著，臉上的表情漸漸鬆動。

    是真的船，一搜漁船……

    船已經靠岸，下來一個頎長的身影，上島之後便跑動起來。

    “這裏！”江梓琳大聲叫著，揮了揮手，雨幕幾乎將她的聲音全都掩蓋。

    陸光年居然真的叫到了一艘船……

    “我在這裏！”江梓琳再一次大喊出來，眼眶的淚水無意識地開始流動，視線一片模糊。

    身影突然一頓，隱約朝著她的方向看了過來，隨後一頓，猛地奔跑起來。

    他越是靠近，江梓琳的表情就越是凝滯，直到近了身前，聞到了味道，她才後知後覺地發愣起來。

    “江……”江顧？

    她張嘴，抬頭看著江顧。

    江顧滿臉焦急和慶幸，雨水已經將他的頭發打濕，但依舊精致得無可挑剔，和她此刻的狼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是夢嗎？不是夢嗎？他不是在國外嗎？是怎麽做到這麽短時間內出現在忘島的？

    兩人對視了許久，江顧先低了頭，蹲下身子碰了碰她的腿。

    “摔了？”

    江梓琳發愣地開口：“怎麽是……”

    “你”字被吞沒在了喉嚨裏，江顧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朝著漁船上大步邁去。

    江梓琳立刻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恐懼將她整個人都攥了起來，身子朝著亮光靠近之後，她才輕聲問了一句：“我能確認一下嗎？”

    “確認我是不是真的？”江顧低頭，好笑又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