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來報是蘇宏往漪瀾院來了，秦念櫻喜出望外。

    這幾日老爺一下朝就出了門，整日整日地不回來，她的漪瀾院更是沒來過了。今日聽蘇宏帶了一個女人進了書房，自己才按捺不住往書房那裏送了一碗人參湯。沒想到蘇宏真的過來了，這明蘇宏心裏是有她的！

    彩妝，你我今日這樣可還得體？”她一臉緊張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和頭飾，問身邊的丫鬟道。

    雖她在蘇府也已經十多年，可到底是風塵場所出來的女子，此刻身上還是帶著低俗的濃妝以及花枝招展的衣服，和大家出來的女子，氣質完全不一樣。

    夫人，您這樣可美咧！”丫頭自然是要討好主子的話。

    秦念櫻能十多年來都深受蘇宏寵愛，更是為她有了休妻的想法，這縱然與她的手段息息相關，但是跟她保養得體地容貌和身材都是有很大關係的，雖然俗氣了一些，可到底當年的花魁也不是白來的。

    男人誰不喜歡貌美如花，可心體貼的女子？蘇宏也一樣。

    砰！”的一聲，秦念櫻的笑容還凝在臉上，看到蘇宏來了還來不及迎上去，就見蘇宏腳步生風地往自己這邊走來，然後“啪——”的給了她一巴掌。

    秦念櫻被蘇宏的這一巴掌給徹底打懵了，剛才還得意蘇宏心裏最在乎的人是自己？下一刻就被蘇宏狠狠地打了一個巴掌。

    老爺，你為什麽打我！”莫名其妙被打了一巴掌，任誰心裏都不好受，秦念櫻捂著自己的臉頰，高聲質問道。

    因為聲音驟然上升，嗓音變得尖利，讓蘇宏人聽了更加地心煩不已。

    賤·人，你做的好事？！”

    蘇宏看著秦念櫻的這張臉，當初有多麽的迷戀這張臉，如今就有多麽討厭。

    老爺，妾身不明白！”

    十多年的寵愛，秦念櫻到底生出了幾分嬌縱，忘了當初剛進府時的低眉順眼。蘇宏這麽不明不白地打了她，她更是想都沒想就問了出來。

    蘇宏冷笑一聲，望向她的眼神裏充滿了厭惡。

    妾身？嗬，你一個姨娘誰準你用妾身兩個字？”

    妾身這兩個字一般都是側室的自稱，像秦念櫻這樣姨娘的地位既卑賤又上不了台麵的，一般都是以奴婢來自稱的。可以，姨娘就是高級一點的奴婢罷了。

    但是這麽多年，雖然秦念櫻一直都是姨娘的身份，但是在府裏可是作威作福慣了的。下人們一直也是稱呼她為夫人，當初蘇宏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了的，如今竟然來編排她身份的事情了！

    秦念櫻後退一步，隻覺得心中有些寒涼。

    你們都給我退下去！”蘇宏大手一揮，便讓周圍的丫鬟嬤嬤麽悉數退了下去。

    這麽一來，屋子裏就隻剩下了蘇宏和秦念櫻兩個人。如果是平日裏，恐怕秦念櫻早就嬌羞連連，香肩半露地往蘇宏的懷裏靠了，但是如今這個情況她卻不寒而栗了。

    秦念櫻不停地往後退，蘇宏卻步步緊逼。他的眼神如同暗夜裏的凶獸，看著她恨不得將她拆穿入腹。她第一次見他這般模樣，蘇宏長了一副好皮囊，當初便是憑著他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模樣才讓她一個青樓花魁跟了他一個名望權勢還比不得自己夫人的人。

    這幅皮囊，她今日才感到了可怕！

    蘇宏一步一步將秦念櫻逼到退無可退，一直到了牆角，他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秦念櫻驚呼一聲，隻感覺自己的下巴像是被兩個鐵鉗給鉗住了動彈不得。

    他的手輕柔地撫上秦念櫻的眼睛，這般溫柔的動作卻與他此刻猙獰的神情違和得很。

    你知道老爺我當初怎麽就看上了你這個青樓裏卑賤的妓子麽？”

    因為你的眼睛，本老爺才將你納進了府裏。這幾年看你乖順還給我生了一個女兒的份上，才對你頗為寵愛，可是你怎麽就偏偏這麽不聽話，就像心兒一樣。”

    秦念櫻，若不是因為你的眼睛，我不會留你到現在！”

    完便將她種種地甩在了地上，就像扔掉一個毫無用處的廢物一樣。蘇宏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門，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再給過她。

    房門“砰”的一聲又被關上了，屋子裏的視線又忽然地暗了下來。

    秦念櫻呆呆地走到梳妝台前，隻見鏡子中出現一張如同瘋婦一般的臉。原來精心塗抹的胭脂已經被淚水衝刷成了一道一道，頭發上的精美簪子簪花也早就淩亂不堪。

    她摸上自己的一雙眼睛，而腦海中卻想起了另一個人的眼睛。

    那雙眼睛帶著瀲灩清波，輕輕一橫，便能勾魂攝魄。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陳國傳中的女將軍。

    那一接到京都的百姓簞食壺漿，夾道相迎，就連蘇宏這個尚書大人也恭恭敬敬地跪在府門前為了迎接她的歸來。

    她坐在馬背上，穿著紅色戰衣，遠遠望去仿佛上的女戰神降臨了人間。

    走進了才知道她的臉如同地獄羅刹一樣叫人害怕，長長的一道疤痕貫穿在她的右臉頰，像一條蜿蜒爬行的蜈蚣，讓人作嘔。可是偏偏那張如同羅刹的臉上卻生了一雙極為好看的眼睛，瀲灩清波，隻一眼便消人神魂顛倒。

    她的眼眸裏如同蘊含了世間最清澈的湖水，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讓人瞧見了便想會不由自主地沉淪下去。似妖似魅，卻又如仙，單單是這一雙眼睛的風華便叫她無法比擬。

    這一輩子她隻看到過另一雙眼睛可以跟她比擬，那人便是蘇錦繡。可笑啊，可笑，她最想毀掉的就是蘇錦繡那雙越長越美的眼睛！

    秦念櫻閉上眼睛，手指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手掌心，再次睜開眼就成了滿滿的恨意！

    是了，王家嫡女憐蓉憐心。

    王連蓉，字憐心。

    葡萄架下，蘇錦繡剛剛放下一本醫書。

    溫暖的陽光透過層層的葉子稀碎地落在她潔白無瑕的臉上，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待眼前又恢複一排清明她才喊來了雨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