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瀾的眼睛裏出現了清晰的怨毒和憎恨。
    這兩種情緒在最快的時間裏變成了極致的怒火。
    怒火旺盛的燃燒著，吞噬著他的理智，他的目光死死的鎖定著秦微白。
    秦微白的身影倒映在他的視線裏，而遠方城市裏，和秦微白很相似，正拉著李小黑手掌的白小白同樣也倒映在他的視線裏。
    這一刻，如果把秦微白和白小白擺在一起的話，她們兩人至少有七八分的相似，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的五官，差不多的身材，差不多的氣質
    她們兩人外表看起來有一些差距，但又很難說到底是什麽差距，這種所謂的差距，隻是一種莫名的感覺。
    好像白小白哪裏都會比秦微白差一點，但到底差的哪一點，卻沒辦法說出來。
    白小白不是低配版的秦微白。
    如果用最正確的角度去形容的話，這樣的白小白，應該是蛻變之前的秦微白。
    李天瀾利用秦微白的力量創造了遠方的那座城市，那座城市裏有了人，他給所有人編輯了程序，正式賦予了他們思想。
    李小黑是他所做的第一個程序。
    他在這個程序上還貼了重生的標簽。
    可事實上，這一切都是他創造的東西。
    換句話說，李小黑本身就是不存在的，就算李小黑真的在那座城市的意義上存在，他之前所經曆的，重生前的那些記憶，也都是假的，那隻是李天瀾往李小黑的腦袋裏加進去，讓他以為自己經曆過某些事情的程序。
    白小白，本應該是活在李小黑記憶裏的人。
    換句話說，李小黑的那些記憶，是假的，是不存在的，他自己覺得真實，以為自己經曆過那一切，那是他自身程序讓他這麽以為的。
    他所謂的未婚妻，導師，白小白，都不應該出現在這座城市裏才對，因為從這座城市的實際角度出發，李小黑根本就沒有經曆過這些。
    可現在本來不應該存在的白小白卻突然出現了，她甚至直接出現在了李小黑的身邊。
    整座城市都是因為李天瀾而存在的，城市裏所有人的命運也都是他來編輯的，他掌控著這裏的一切，但卻沒有辦法掌控白小白。
    因為白小白本來是不該存在的存在，李天瀾也找不到白小白的命運程序。
    換句話說，在這座城市裏，白小白等於是一個充滿了意外的bug。
    她本來應該是李小黑命運程序裏的一段虛擬程序，但現在卻變成了不受李天瀾控製的現實。
    李天瀾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但僅憑直覺，不，是看著白小白的那張臉，很多問題根本就不需要推測了。
    這肯定和秦微白有關係。
    該死
    真的該死。
    自己小心翼翼的玩著一個很完美的遊戲，沉浸式的享受著掌控一切的快感，你竟然敢打擾我，甚至給我添亂？
    你憑什麽，你有什麽資格給我添亂？
    滾。
    不，死吧。
    給我去死！
    他的手掌抬了起來，又緩緩放下去，然後再次抬了起來。
    秦微白冷冷的看著他的動作，她不知道李天瀾到底看到了什麽，但卻能夠隱約感受到，這個夢境中肯定正在發生一些事情。
    麵對著李天瀾似乎要把她活活咬死的目光，她往前走了一步。
    李天瀾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他的臉色扭曲而猙獰，厭惡道“滾！”
    “你在怕什麽呢？”
    秦微白平靜的開口。
    她的聲音在這一刻似乎脫離了任何情緒，隻剩下平穩。
    “滾遠一點。”
    李天瀾對著秦微白低吼著發出威脅。
    秦微白不退反進，再次向前走了一步。
    李天瀾再次後退。
    他身上那種純淨的光芒在這一瞬間變得更加閃耀，光芒在他麵前扭曲，組成了光線，光線開始匯聚，不斷延長。
    所有延長出來的光芒都對準了秦微白，像是一條條蠢蠢欲動的毒蛇。
    “來，殺我。”
    秦微白微笑起來“你說得對，我想死，來啊。”
    “叛逆！叛逆！”
    李天瀾的怒吼聲有些歇斯底裏。
    秦微白像是沒有聽到，一直在往前走。
    李天瀾也在往後退。
    可是他的動作卻變得越來越慢，而他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憤怒。
    他的嘴裏吐出了無數惡毒的詛咒和髒話。
    他開始咒罵秦微白。
    也開始咒罵白小白。
    視線中的城市裏，白小白還在拉著李小黑的手掌。
    那種莫名的影響似乎是在第一時間影響到了李天瀾，他不確定這種影響到底有多大，但可以肯定絕對是有影響的，他甚至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出現了某些變化，以至於他已經沒有辦法來阻擋秦微白的靠近。
    那一道道如同毒蛇一般的光線在他的操控下對準了秦微白的雙眼，對準了她的眉心，對準了她的心髒，她的全身上下各個要害。
    秦微白還在往前。
    徹底陷入了暴怒的李天瀾毫不猶豫的操控著光線刺了過去。
    他在發泄。
    他在報複。
    這個打擾自己興致的女人。
    這個破壞自己遊戲的女人。
    他要弄死這個女人，殺了這個叛逆。
    無數的光線落在了秦微白身上。
    這看起來無比恐怖帶著巨大威脅的光芒落在她身上像是一滴滴的清水，被秦微白輕而易舉的吸收。
    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的她來到了李天瀾麵前，抓住了他的手掌，輕聲道“讓我看看你在幹什麽。”
    她的視線流轉，對上了李天瀾的眼睛。
    隻是一眼，隻有一瞬。
    秦微白看到了那座城市的最初，然後鎖定了李小黑。
    城市裏的十年在她的雙眼之中快速回溯。
    她笑了起來，是冷笑“嗬”
    “看看你做的好事，你這個該死的賤人！”
    李天瀾咬牙切齒的咒罵聲再次響了起來。
    “我以為你已經進步了很多。”
    秦微白還在笑，可她的聲音裏卻帶著一種由衷的，發自內心的鄙夷“沒想到，你還是這麽惡心，肮髒，整座城市就在那裏，幾十萬，上百萬，上千萬的人這是你的遊戲？你算是個什麽東西，也配把這一切當成是遊戲？”
    “這一切都因為我而存在。”
    李天瀾狠狠的瞪著秦微白“如果沒有我，那就不會有他們，我有操控他們的權力，他們應該服從我的意誌，不能反抗，也沒有誰能夠反抗我。”
    “沒有父母，就不會有孩子，難道你認為，父母把孩子當成玩具和遊戲，操控他們的一切，是正確的麽？”
    秦微白平靜道。
    “繁衍？”
    李天瀾歪了歪頭，他的表情和眼神裏，寫滿了一種裸的鄙夷和不屑“低級的傳承方式。”
    “隻能說，你並沒有你自己想象的那麽高級。還沒有發現嗎？你一直以來，都是一個笑話，至少在我眼裏是這樣。”
    “你在同情他們，對麽？”
    李天瀾突然笑了“你是不是忘記了，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我隻是拿走了你的東西，因為你太廢物了。至於我是什麽東西，不需要我自己說。”
    秦微白的聲音無比刻薄。
    “叛逆！”
    李天瀾怒吼著伸出手。
    他看上去像是要掐住秦微白的脖子，可他的手掌伸出來卻穿過了秦微白的身體，根本觸碰不到她分毫。
    可秦微白卻能一直死死抓著他的手臂。
    “生命在受到威脅的時候，掙紮和反抗，是最本能的選擇。”
    秦微白冷笑道“我不需要同情他們，他們有自己的路。”
    “這又能說明什麽呢？”
    李天瀾慢慢的說著，他的情緒似乎一點點的平靜下來“他們因我而存在，他們的存在在我眼中都是螻蟻，螻蟻的掙紮和反抗，我會害怕嗎？”
    “如果你不怕，你現在又在做什麽？”
    秦微白微微低下頭，她抬起腿，踢了踢李天瀾的右腳“動一動我看看？”
    李天瀾“”
    “沒事你走兩步呀？”
    秦微白繼續踢。
    李天瀾繼續保持著沉默。
    “還記得你剛才說過什麽嗎？”
    李天瀾突然開口“父母和孩子多麽美好的關係？”
    秦微白看了李天瀾一眼“你這種東西，也能理解美好麽？”
    “我無法理解，但我能夠看得清楚，父母管教孩子，難道不是應該的麽？”
    李天瀾問道。
    “管教或許是應該的，但把孩子當成是傀儡，是玩具，是物品，是完全聽從自己指令的東西，這也是應該的嗎？”
    秦微白反問道。
    “我沒有這麽做。”
    李天瀾說道。
    “隻是你還沒有來得及這麽做而已。”
    秦微白淡淡道“還有一點，我剛剛隻是舉例，實際上，有些關係，並不是父母和孩子這麽簡單。”
    “當然，當然。”
    李天瀾點點頭“你是覺得羞愧了，對嗎？畢竟父母創造了孩子，但是當所有孩子都把傷害父母當成是自己長大了，懂事了的標誌的時候，那又會是”
    “你知道生命麽？”
    秦微白打斷了李天瀾的話。
    李天瀾默默的看著秦微白，良久，他才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它不是被你偷走了嗎？你打算還給我？”
    “活著是生命的第一需求。”
    秦微白說道“生命無意去傷害什麽，所有的生命，都隻是想活著。”
    她看著遠方的城市，看著白小白和李小黑，看著城市裏的所有人“他們也是一樣。”
    “他們因為我而存在！”
    李天瀾聲音冷漠“我創造了他們。”
    “是的。”
    秦微白點點頭“你可以創造他們，但你沒資格毀滅他們，你有毀滅他們的力量，他們自然會有反抗的勇氣。”
    “我就站在這裏。”
    她繼續開口道“不過因為你的存在，我幹涉不到那座城市，對麽？”
    “你想幹涉什麽呢？”
    李天瀾看著秦微白。
    “不想幹涉什麽。”
    秦微白說道“我隻是想看一看，你接下來會做什麽，以及會發生什麽。”
    “她會死的。”
    李天瀾看著城市裏的白小白和李小黑，看著遠方那座城市裏的每一個人。
    白小白和李小黑隻是焦點，代表不了全部。
    隻要李天瀾願意，他可以看到城市裏每一個人最細微的生活狀況。
    有人在紅燈酒綠中不斷的墮落，拋棄了一切所謂的現實，歇斯底裏的麻痹著自己。
    有人筋疲力盡用盡了所有手段，想要讓自己獲得更好卻不斷的失敗。
    有人什麽都不需要做，隻是一次出生，就注定了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有人在努力實現著自己的願望，走到了夢寐以求的高度，卻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風景。
    也有人隻是為了活著而活著，變得越來越麻木。
    李天瀾靜靜的看著這一切，他的麵前再次出現了一串又一串密密麻麻的程序。
    “我要讓他們感受到真正的痛苦和絕望，李小黑是這樣，每個人都是這樣，這是叛逆者該有的下場。”
    他看著秦微白，繼續道“這也是你的下場。”
    秦微白冷笑了一聲。
    她依舊盯著遠方城市裏的那對男女，道“你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