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上，李天瀾的情緒已經變得越來越暴躁。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遠方那座城市的變化，也可以清晰地看到李小黑經曆的一切。
    事情發展到現在，最初那種可以創造一切又可以掌控一切的快感已經沒有了，隻有愈發敏感的憤怒在不斷地積累著，燃燒著他本就不多的理智。
    因為有些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控。
    一次又一次的重生，意外其實在第一次重生的時候就已經出現了。
    他編輯了李小黑的命運程序，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他把李小黑設置成了重生者，到底是什麽原因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個設定一旦生效，‘重生’後的李小黑必然會有一段可以給他帶來訊息優勢的記憶。
    這段記憶必須是正確的，哪怕它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但絕對不能出現錯誤。
    這是設定。
    或許這個設定的初衷，是李天瀾想要看到一個有著巨大信息優勢的重生者一輩子窮困潦倒的人生，這會讓他有種更加深入的掌控感。
    可隨著這個設定的生效，一切都變得不對勁了。
    李小黑記憶裏有一個未婚妻。
    但直到現在李小黑都沒有發現，在他見到白小白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叫什麽。
    因為那段記憶本來就是虛構的，它代表著正確，但卻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白小白的出現直接讓那個未婚妻的形象在李小黑腦海中變得具體起來。
    第一個意外出現了。
    在原本的設定裏，李天瀾原本會持續減弱李小黑的存在感，他會遇到白小白，但卻會被白小白徹底無視，在這個過程裏，他會讓白小白給他一個很小的希望，然後再讓白小白投入別人的懷抱，讓李小黑變得更加絕望。
    他給李小黑設定的命運是窮困，並沒有太多劇烈刺激的磨難，而是一點點，用一件件看起來正常，至少不算離奇的事實徹底把李小黑玩廢。
    他會讓李小黑看著白小白和別人在一起，會讓他的生活更加困苦，然後開始承受疾病的折磨，殘疾，失明，被人侮辱，甚至還有一段乞討的生涯，最後被活活餓死。
    可這一切在遇到白小白的那一刻完全失效了。
    那之後李小黑的人生，李天瀾已經沒有了絕對的操控權。
    他企圖操控李小黑命運的行為變成了他和秦微白的博弈。
    盡管秦微白最開始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她的意誌，已經開始在李天瀾無法阻止的情況下去影響那座城市。
    雖然李天瀾依舊占據著絕對的優勢給李小黑帶去了足夠的折磨，但這一切跟他的心理預期差的實在是有點遠。
    這也形成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在他創造的城市裏，他可以影響所有人，但卻沒有辦法去具體的影響白小白。
    事實，最終變成了一個
    真相。
    所以隨後一次次的重生裏，李小黑隻要和白小白相遇，兩人就會很迅速的在一起。
    於是城市外的山頂上變成了戰場。
    李天瀾主動對秦微白動手了，不是所謂的家暴現場，具體在城市裏，就是第二次的重生，李小黑在新婚夜將刀刺進了白小白的胸膛。
    李小黑認為那一次的重生所經曆的一切都是他的幻想，但這根本不重要，真假已經被完全混淆，李天瀾要的就是讓李小黑在接近失去控製的時候完全陷入混亂。
    然後，第三次重生。
    這一次李天瀾原本準備好了一切。
    可秦微白的意誌卻已經可以更清楚的影響這座城市，她主動終結了第三次重生，跳樓自殺。
    隨後是第四次重生來臨。
    白小白李小黑。
    兩人都是孤兒，最終走到了一起，然後生下了李昊。
    李天瀾幾乎已經徹底失去了對李小黑的幹預能力。
    因為除了白小白，在李小黑身邊，又多了一個可以抗拒他所有安排的人。
    李昊。
    李天瀾一時間根本想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
    這裏是他和秦微白的夢境。
    秦微白可以讓自己的意誌去影響白小白這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同樣可以對抗他意誌的李昊到底又是怎麽來的？
    他的出生本身就透著一種意外的因素。
    李天瀾環視整個夢境。
    夢境依舊穩定，沒有被幹擾的因素，可李昊帶來的抗拒力量卻越來越強，不管這是怎麽回事，事實都非常清楚，秦微白，有了幫手。
    城市裏的時間在李天瀾的眼中飛快的流逝。
    他剛剛接受了秦微白有了幫手的事實，李昊就已經來到了七歲的年紀。
    出於本能，李天瀾毫不猶豫的對李昊發出了詛咒。
    整座城市都在他的意誌之下運轉，他的詛咒第一時間來到了李昊身上，在李小黑一次次的重生中，這座城市裏發生過的所有絕症都在瞬間出現在了李昊身上。
    李昊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
    可讓李天瀾沒有想到的是，年僅七歲的李昊竟然察覺到了。
    他很平靜的接受自己即將死亡的結局，但卻臨死之前，將屬於李小黑的命運程序交給了他的父親。
    李小黑的命運程序。
    李天瀾親手編輯的第一個程序！
    如果這座城市裏每個人都有價值的話，作為第一個程序，李小黑的價值絕對是最大的，也是李天瀾時刻都在盯著的。
    但現在，在李天瀾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這段程序出現在了李昊的手裏。
    刹那之間，李天瀾周身純淨的光芒愈發閃耀，他開始聆聽更多的真理，承接更多的記憶和意誌。
    真理不斷朝著他的意識灌輸著。
    這一刻，李天瀾終於確定了這個七歲孩子的身份。
    他的出生，他的成長，他的結束，這一切都是意外。
    或者說，這是一個謊言。
    “太昊！！！”
    李天瀾冰冷陰毒的聲音在山頂響了起來，他的意誌一時間充斥了整個夢境，甚至滲透到了夢境之外。
    幽州。
    李天瀾的院落內，小樓之外。
    跟軒轅無殤站在一起的太昊微微側頭，似乎聽到了什麽聲音。
    在他周圍，天地似乎在無聲的變化。
    洶湧的惡意撲麵而來，帶著陰森的殺意和詛咒，將他完全鎖定。
    他還是看不到夢境中的一切，但他卻能在看不到夢境的情況下，做出相對模糊的配合。
    夢境之內，有人用最怨毒的聲音呼喊著他的名字。
    那氣息是如此的熟悉。
    太昊笑了起來，喃喃自語道“這一次，你跑不掉了。”
    夢境之內。
    李天瀾似乎聽到了太昊的聲音。
    一種莫名的，仿佛陷入了深淵般的危機感瞬間占據了他的所有意識。
    跑不掉了？
    他第一時間的選擇就是逃跑。
    他周身圍繞著的純淨光芒迅速減弱。
    李天瀾內心深處，反複訴說的真理全部都在刹那間變得沉寂起來。
    李天瀾眼神中的怒火開始停滯，然後迅速消散。
    他想跑。
    隻要第一時間脫離這個夢境，他就不會有任何損失。
    城市裏。
    李小黑還在看著手裏的命運符號。
    這段程序在他手裏不斷散發著光芒。
    李小黑眼神裏帶著思索。
    他拿到了屬於李小黑的命運程序。
    而沒有程序，本不應該會思索的李小黑，此時眼神裏卻帶著思索的神采。
    李昊的身影在他懷裏逐漸消失。
    李小黑的眼神裏逐漸出現了一抹金色的光點。
    這一點金光在他的瞳孔中飛快的擴散，眨眼間渲染了他整雙眼眸。
    他的臉龐同樣開始變幻。
    一點點的，變成了李天瀾的模樣。
    整座城市都是虛無的情況下，李小黑本質上也是虛無的。
    李小黑從不存在。
    存在的，隻有李天瀾。
    換句話說，李小黑，就是李天瀾。
    這是命運。
    真正的命運。
    可問題是
    出現在城市裏的李天瀾是李天瀾，那山頂上的李天瀾，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