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縱想了很多。
    但他覺得自己想的卻還不夠。
    亂局往往代表著變數，代表著撲朔迷離，代表著很多意料之外的 東西。
    而東歐之局可以說是黑暗世界數十年甚至近百年都不曾有過的大亂局，當著一片深不可測的渾水變成誰都看不透的黑水的時候，會出現什麽狀況都不意外。
    這樣的環境裏，想的再多都是不夠的。
    王天縱認真的凝視著麵前的片子。
    片子是真的。
    這也就意味著這樣的傷勢，以及造成這種傷勢的一劍確實存在過。
    與曾經那留在秦微白身上，莫名其妙至極的六道輪回極為相似。
    出手的人造成這樣的傷勢，擺明了都是在虐殺。
    這又說明什麽問題？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王天縱突然說道。
    玄冥滿臉的凝重，這幅片子的來曆完全是莫名其妙，在他沒有絲毫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直接出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玄冥動身的時候已經交代下去，整個帝兵山都在嚴查這幅片子的來曆，可他如今到了東歐都不曾得到準確消息，這足以說明送這東西的人神秘至極，而且手段極為巧妙。
    而他之所以在看到這幅片子的第一時間就來到東歐，則是因為這幅片子跟秦微白的那副片子結合在一起所代表的某些事情。
    王天縱想說的，正是他所擔憂，甚至是恐懼的。
    金瞳看了王天縱一眼，沒有說話。
    她還沒有搞清楚這些東西意味著什麽，暫時不想出聲打斷王天縱的思緒。
    王天縱的手指輕輕敲打在片子上，緩緩道：“我也會劍二十四。”
    玄冥的臉色蒼白了一瞬，沉默不語。
    他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在過去很多年的時間裏。
    在李氏和北海王氏攜手共同進退，主宰著黑暗世界的時代裏，北海王氏，林族，李氏的武道都是互通的。
    王天縱，林楓亭，李狂徒，夏至曾經在一起學劍。
    而王天縱的父親那一代，三個家族最傑出的人同樣在一起學劍。
    王天縱會劍二十四。
    也就意味著李狂徒同樣也會六道輪回。
    這並不是重點。
    真正的重點是，李氏和北海王氏的情義在王天縱這一代恩斷義絕，那麽在他們的上一代，李氏和北海王氏的當家人，同樣也都會劍二十四和六道輪回。
    也就是說，如今在這張光片上烙印下的劍二十四，有可能出自北海王氏的高手。
    而當年要虐殺秦微白的那一劍六道輪回，則有可能出自李氏。
    這兩劍出手的目的，全部都是虐殺。
    黑暗世界的巔峰高手，哪有這麽多變態？
    既然李氏和北海王氏的絕頂高手都有一人具備兩種劍意的可能。
    那麽兩幅光片上的兩劍，會不會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王天縱確認這人不會是北海王氏的人。
    那麽同時具備這兩種劍意的，就隻有曾經跟北海王氏親密無間的李氏，以及一直都在隱世的林族。
    最讓人說不出話來的是，如今的林族，已經跟李氏站在了一起，最起碼站在北海王氏的立場上看這兩幅光片，幕後那個高手到底是出自林族，還是出自李氏，都沒有什麽區別。
    “陛下，會不會是李鴻河？”
    玄冥突然問道。
    黑暗世界懂得劍二十四的人很少。
    黑暗世界懂得六道輪回的人也很少。
    而懂得兩種劍意，並且可以將這兩種劍意修習到巔峰的人就更少。
    這人不出自北海。
    林族的老族長已經去世多年。
    李鴻河，是最有可能的人選。
    王天縱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道：“李老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玄冥欲言又止，最終低下了頭，一言不發。
    “我知道你的懷疑，但你必須記住，有些人或許是我們的敵人，但就算為敵，也不是我們可以隨便抹黑的，很多時候，就算是敵人也需要尊重。”
    王天縱淡淡道：“李老一生難免會有遲疑的時候，但他的一生堂堂正正，光明磊落，這幅片子暫且不去說，隻說秦微白，如果這兩劍出自一人之手，秦微白當年還小，你覺得李老會去虐殺一個孩子？荒唐！”
    “如果他一生真的光明磊落，如今的天都煉獄又是怎麽回事？”
    金瞳突然問了一句。
    王天縱沉默了一會，搖搖頭：“誰都有生存並且改變現狀的權力。李老不可能無聊到去虐殺一個孩子。”
    金瞳不再說話。
    “陛下，李老有沒有兄弟之類的...”
    玄冥突然問道。
    “我怎麽知道？”
    王天縱反問了一句。
    他想了想，繼續道：“據我所知，是沒有的。”
    “放那副片子。”
    王天縱突然開口道。
    玄冥點點頭，打了個電話。
    不出五分鍾，客廳裏的大屏幕就亮了起來。
    電話那頭是北海王氏的資料室。
    幾名忠心耿耿的資料員將片子擺在屏幕前，躬身退了下去。
    王天縱麵前是這幅不知來曆的劍二十四。
    而屏幕上，則是當年烙印在秦微白每一寸骨骼和血肉中的六道輪回。
    兩幅片子，兩種劍意，如同兩道風暴，在王天縱的腦海深處不停的匯聚糾纏。
    王天縱認真的看了很長的時間。
    在金瞳和玄冥緊張的眼神中，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劍皇懂得劍二十四。
    也懂得六道輪回。
    兩種劍意在他的頭腦中不斷洶湧。
    合二為一，又一分為二。
    他的腦海中出現了劍光，劍光由快變慢，反複模擬。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王天縱緩緩睜開眼睛。
    “你們說，這兩道劍意，到底是出自一人之手，還是兩人？”
    王天縱突然問道。
    金瞳和玄冥對視一眼，心想我怎麽會知道。
    “我也不知道。”
    王天縱說道：“我剛剛模擬了這兩道劍痕的強弱...”
    他語氣頓了頓。
    這才是他最疑惑的地方。
    如今他距離所謂的天驕隻差半步，根據片子上留下的劍痕，他可以想象得出留下這種劍痕又令人傷而不死的劍氣，從而隱約的判斷出對方的境界。
    如果這兩道劍痕出自兩人之手的話，利用劍二十四出手的神秘人無疑稍弱，最巔峰的實力大概是在無敵境巔峰，甚至略差一點到巔峰都是有可能的。
    對方的殺傷力略弱，但精準的控製力卻讓王天縱匪夷所思。
    而在秦微白身上的那一劍才是真正的強大，不說那精妙絕倫的控製力，隻說劍意強盛，王天縱自問比起現在的自己都不差絲毫。
    而且最讓王天縱有些無話可說的是，現在再看虐殺秦微白的這道劍意，反複模擬，王天縱越來越覺得這就是他自己的劍意。
    六道輪回是絕學。
    但北海王氏每一代的族長都有自己的道路。
    每一代族長的六道輪回都有不同之處。
    而這張片子上的六道輪回，跟自己的劍意稍有不同，但卻是大同小異，給王天縱的感覺，這一劍好像就是他自己做的一樣。
    關鍵他不曾做過這件事情。
    而且也做不到。
    就算突破之後，他也做不到這一點。
    “收起來吧。”
    王天縱突然揮了揮手。
    玄冥愣了下，關掉了牆壁上的屏幕，看著王天縱。
    “想不通就不要去想。”
    王天縱說道。
    玄冥默然。
    這哪裏是能夠不想的事情？
    這兩張片子無論是不是一個人，在這個人不會出自於北海王氏的時候，那都可以說是敵人。
    幕後那位神秘高手如果真的出自李氏。
    現在的李氏有多恐怖？
    輪回宮殘餘的力量。
    李氏殘餘的力量。
    歎息城，東城家族，如果在加上幕後這位神秘高手...
    如果在算上天都煉獄的話...
    “陛下...”
    玄冥忍不住叫了一聲。
    王天縱看了他一眼。
    “對方的陣容，似乎太強了。”
    玄冥低聲說道。
    王天縱指了指桌上的片子，靜靜道：“將這幅片子送到你麵前的人，也想讓我這麽想。”
    玄冥愕然了一瞬。
    “很明顯，對方是在提醒我，李氏如今的力量太強了。”
    王天縱語氣淡漠：“與其說對方是好心，倒不如說對方是在逼著我先行動。”
    “他想讓我破局。”
    玄冥沉默不語。
    “而且陣容強，就一定是無敵的嗎？”
    王天縱說道：“我了解神，也大致了解李天瀾，就算這位高手的立場偏向李氏又如何？這反而是好事，神，李天瀾，以及那名高手，這三人，我想他們都會認為李氏是屬於他們自己的。”
    “那麽李氏到底是屬於誰的？”
    玄冥眼神一亮，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麵前逐漸暗淡的屏幕突然閃爍起來。
    王天縱看了屏幕一眼，眯起眼睛。
    巨大的屏幕上閃爍著白光。
    白色的光芒在屏幕中徐徐流轉，最終定格。
    屏幕上出現了一名老人，一襲白袍，手持權杖，笑容雲淡風輕。
    玄冥的臉色猛地一變。
    金瞳已然驚呼出聲：“教皇！”
    王天縱看著屏幕，麵無表情。
    屏幕中的教皇沐浴在陽光裏，聖域風和日麗的光線出現在屏幕中，看上去格外溫暖。
    “天縱，你殺了混沌，難道不應該給教廷一個交交代？”
    教皇看了王天縱一會，突然笑了起來。
    他的身體稍稍一動，似乎向前邁了一步。
    臉色巨變的玄冥忍不住向後退了幾步。
    隻是因為教皇邁了一步。
    這一步很小。
    但教皇的身體卻在刹那之間直接從屏幕中走了出來，直接站在了客廳裏麵。
    極致的黑暗如風，在客廳裏緩緩蔓延，遮住了玄冥的感知。
    王天縱低頭拿起被玄冥裝好的片子，平靜道：“少給我裝神弄鬼，你想要什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