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掛斷了電話。
    很快，王天縱的手機上就接到了夏至的視頻通訊。
    王天縱將手機聯通室內的屏幕，屏幕瞬間亮起，但出現在王天縱麵前的卻不是那張最能夠讓他平靜下來的容顏。
    而是那把劍刃兩麵分別雕刻著日月星辰與山川湖海的漆黑巨劍。
    黑色的劍身屹立在巨大的青銅鼎上，沉默，肅然，威嚴，厚重如山，卻又帶著無與倫比的鋒芒。
    世間很多名劍都會讓人聯想到很多東西，或好或壞，或大或小。
    而這把劍的造型卻如此簡單。
    這是純粹的劍，隻是劍，沒有任何形容詞。
    因為純粹，所以正把劍看上去已經極致完美，不帶絲毫瑕疵。
    劍氣縱橫三萬裏，一劍光寒鎮九州。
    九州寒。
    王天縱眯起眼睛，看著屏幕中的劍，沉默了很久。
    他的眼神不在平靜，也沒有激情，隻是帶著一種極為專注的信賴與渴望。
    屏幕內外，相隔萬裏，山川海洋。
    無敵的劍皇。
    完美的劍各自沉默。
    就像是在靜靜的對視。
    “這是真正的無敵之劍。”
    王天縱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道。
    沒人可以否認這一點。
    這把劍一旦出世，或許有人會不認可王天縱，但卻沒有人會不認可九州寒。
    完美，本就應該被所有人接受，並且認同，甚至是仰慕和激崇。
    “但它可以變得更完美。”
    夏至的聲音在屏幕之外響起，不知道是被劍氣所刺激還是別的原因，他的聲音雖然依舊溫柔，但卻有些冷冽。
    王天縱盯著屏幕，一時間沒有說話。
    完美的劍需要有靈性，甚至需要有自己的思想。
    凶兵人皇，或者說任何一把凶兵，都可以說是有著自己的思想的武器。
    北海王氏鑄劍九州寒，最主要的材料來自於二十多年前被生生打碎的凶兵無盡長空。
    一直渴望著擁有自己的凶兵的昆侖城近年來一直都在搜集無盡長空的材料。
    而不久前的臨安一戰，古行雲被司徒滄月的落日一槍重創，那一槍同樣也等於是交出了落日的主導權。
    事後落日被帶回了昆侖城。
    有了凶兵的昆侖城再去研究無盡長空，總覺得差了點意思。
    但無盡長空的材料卻同樣發揮出了巨大的價值。
    這些材料被送到了北海王氏。
    而條件，則是北海王氏在東歐亂局裏，在針對李天瀾的行動上，要打頭陣。
    所以雪舞軍團北上的時候，雪舞軍團的次帥是陳青鸞。
    這就是一次交易。
    雙方都算是物有所值。
    而這一次的交易，同樣也讓九州寒進入了最後的階段。
    但殘破的凶兵終究殘破。
    無盡長空活性幾乎完全喪失，自然比不上巔峰狀態下的凶兵。
    人皇是北海王氏傳承了數百年的震族之兵。
    它可以讓九州寒變得徹底完美。
    但九州寒一旦完美，也就意味著黑暗世界再也沒有人皇。
    新的九州寒或許還具備人皇的一切功能，可他最主要的功能卻是劍，而且就算具備人皇的功能，九州寒也隻是九州寒，不是人皇。
    “你有什麽建議嗎？”
    王天縱突然問道。
    “我用劍，所以我隻相信劍。”
    夏至柔聲回答道。
    人皇是槍。
    它的威力冠絕黑暗世界，就算在普通無敵境高手手裏，都可以瞬間爆發出巔峰無敵甚至是超越巔峰無敵的力量。
    這是北海王氏極為可怕的一張底牌。
    強大，神秘，帶著濃鬱的死亡氣息。
    但是人皇並不完美。
    因為他的充能期太長。
    但人皇還在充能的這段時間裏，王天縱隻能手持聽海劍。
    聽海劍是名劍。
    可今日今日，以王天縱的境界來說，聽海劍已經不太值得信任。
    王天縱又看了一眼屏幕中的九州寒。
    夏至啟動了青銅巨鼎。
    巨大的青銅鼎開始轉動。
    漆黑的劍身也在旋轉。
    劍刃上雕刻著的日月星辰與山川湖海愈發生動厚重。
    劍刃翻轉間，似乎就是整個北海王氏。
    蒼穹與海。
    王天縱認真的凝視著九州寒，良久，他才點點頭：“我同意。”
    也就是從這一刻開始。
    北海王氏以人皇威震天下的時代終於開始落幕。
    北海王氏的未來，都將在九州寒的劍鋒之上。
    劍氣三萬裏。
    一劍鎮九州。
    王天縱默默的掛斷了視頻。
    人皇與九州寒都會在今夜被重鑄，有了絕對名貴的材料， 有了人皇，有了無盡長空的殘骸。
    以北海王氏的技術，九州寒會在最快的時間裏變成黑暗世界獨一無二的震世之劍。
    但是...
    人皇不在了。
    王天縱閉上了眼睛，體會著那種微妙的得到與失去，沉默了很長時間。
    他甚至開始重新回憶自己走過的路。
    從幼年，到曾經，到現在，以及未來。
    他想到了自己曾經手持人皇時的輝煌。
    想到了幼年學劍時的沉默與失落。
    想到了當時初入無敵時不是意氣風發而是突然間有些茫然的心情。
    但他想的更多的，卻是如今沒有人皇之後的他，手持九州寒，該如何去引領北海王氏的未來。
    他現在身在總統府。
    他天下無敵。
    他的對手有很多。
    神，林楓亭，秦微白，李天瀾，所有的超級勢力。
    王天縱終於承認了這一點。
    黑暗世界沒有任何人是現在的他的對手。
    可在大勢之中，這裏可以主宰局勢的每一個人，都是他的對手。
    這一刻的王天縱就像是從久坐的王座中走下來，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卑微。
    他將自己和所有人都擺在了同一個位置上，他的頭腦無比清醒，內心無比的敬畏。
    或許就連王天縱自己都不知道，放低了姿態去認真觀察一切的自己，會是多麽的可怕。
    他最後還是想到了那把不曾出世的九州寒。
    無限接近天驕的劍皇。
    無限接近完美的神劍。
    都不配。
    不相配。
    劍與人，都應該更近一步。
    王天縱的眼神變得平靜下來。
    總統府外，震蕩著整座城市的轟鳴聲已經逐漸消失。
    可整個雷基城卻愈發混亂。
    無數人瘋狂的咆哮和慘叫，淩亂的槍聲穿透了風雨，聲聲入耳。
    王天縱緩緩關掉了窗戶，轉身坐在了床上，開始冥想。
    他如今沒有辦法離開這裏。
    而外界還在進行戰爭。
    但真正並沒有結果，所以暫時沒有任何人觸碰他的底線。
    隻要金瞳活著，王天縱就可以接受這次的失敗。
    多想無益。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修行。
    而修行，本來就是他這一生中唯一做的事情。
    ......
    天堂與地獄往往隻有一線之隔。
    而財富和貧窮同樣如此。
    曼迪斯街區是雷基城內著名的貧民區。
    龐大，混亂，肮髒。
    而與曼迪斯街區緊密相連的，卻是雷基城中最豪華的雷爾街區。
    雷爾街區有著雷基城最寬敞的街道，最豪華的建築，同樣也聚集著最多的財富。
    雷基城內最豪華的酒店之一凱撒大酒店，就坐落在雷爾街區內。
    兩片街區緊密相連，所以很多時候，坐在曼迪斯街區的任何一個角落抬頭看過去，都可以看到豪華氣派的凱撒大酒店的輝煌燈光。
    而八月十七日的風雨之夜。
    凱撒大酒店的燈光消失了。
    混亂的爆炸和戰爭突兀的爆發。
    平日裏無數在雷基城底層討生活的曼迪斯局麵都已經混亂的逃向了不同的街區。
    曼迪斯街區的人越來越少。
    到最後隻有兩戶極為窄小的人家裏還亮著微弱的燈光。
    這兩戶人家可以說是曼迪斯街區中最新的住戶。
    兩戶人家加起來不過十二人，有男有女，行為舉止也有些怪異，他們來到這裏已經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但附近的所有居民卻從來不曾聽到他們說過一句話。
    這樣的冷漠不止是對外人。
    甚至他們自己人，平日裏也根本都不曾說話，很多人都認為他們是啞巴，隻不過在平日裏如此蹊蹺的足以引起很多人注意的事情，在這一個月以來卻根本沒有什麽人注意。
    東歐的亂局爆發。
    整個東歐甚至連平民都在關注著東歐的命運。
    十來個亞裔的啞巴，誰願意去探聽他們背後的故事？
    曼迪斯街區的居民在巨大的爆炸聲中不停的奔逃。
    兩戶還亮著燈火的人家依舊安靜。
    貧民區內的人越來越少。
    最終，兩戶人家裏的燈光也開始熄滅了。
    街區一片死寂。
    熄滅的燈光中，引發了很多人好奇的十二個‘啞巴’卻都還站在自己的房間裏，遙望著凱撒酒店的方向。
    凱撒酒店已經完全消失。
    但濃烈的硝煙味道卻逐漸彌漫到了曼迪斯街區。
    一片沉寂中，一道有些身影機械的聲音突然響起：“行動？”
    短暫的沉默後，又有一道聲音響起：“等。”
    對話就此結束。
    漫長的沉默在時間的流逝中不斷推移。
    十分鍾，半小時，一小時。
    沒人說話。
    客廳裏甚至安靜的沒有呼吸聲。
    “行動？”
    又一道聲音突兀的響起。
    在還沒有人說話的時候，空氣中陡然擴散出了一片肉眼難見的信號。
    靜靜站在黑暗裏的十二道身影身影瞬間僵直了一瞬。
    沉寂的黑暗中陡然射出了一道又一道無比妖異的紅光。
    紅光從他們的左眼裏射出來，長達半米，一片猩紅。
    每個人的左眼全部都一一亮起，眼球，眼白在他們的眼裏完全消失。
    一片又一片複雜的信號在他們的眼裏交替閃爍著，對應著一個個極為複雜的代碼。
    這個過程大概持續了半分鍾左右。
    一道道紅色的光芒開始消失。
    但每個人眼睛裏的數據卻還在翻滾。
    這並不是真的眼球。
    而是植入到了他們眼眶裏的儀器，可以聯絡，也可以下達命令的儀器。
    黑暗重新安靜下來。
    但四周的氣氛卻陡然間變得無比深沉。
    數據翻滾，儀器眼球裏發出了一陣滴滴的聲音。
    所有人同時向前一步。
    這一次沒有人在提問什麽。
    十二個人，同時異口同聲道：“行動。”
    這一日是東歐八月十七日夜晚十點鍾。
    隕落日剛剛過去。
    審判日還未到來。
    在突兀爆發的戰爭中，在掩蓋了一切的風雨裏。
    惡魔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