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隻求一劍,死而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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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接近監察院的時候,沉默了大半路的軍師才苦笑著開口道:“老板,我覺得還是太急了。”
    秦微白神遊物外,不知道在想什麽,聽到軍師的話,好一會,她才搖了搖頭:“現在的時機正好,天瀾的身體太過完美,此時雖然重傷,但過不了多久就會痊愈,趁著他虛弱的這段時間,正好可以解決一切。”
    她的語氣普普通通,但卻無比的堅決。
    軍師的內心愈發苦澀,他搖了搖頭,輕聲道:“李天瀾殿下如果不參與最終的決戰...”
    秦微白伸手攏了攏耳邊的發絲,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臉,柔聲道:“他已經做了他可以做的一切,接下來是我的事情。”
    軍師沉默不語。
    東歐亂局到了這一步,任何人都無法翻盤,神聖雙榜支離破碎,黑暗世界動蕩不堪,僅存的幾大勢力都有著不能退卻的理由,輪回宮醞釀了多年的計劃中途出現了很多意外,可大勢卻自始至終都不曾偏離。
    以整個黑暗世界為棋局,如今的殺招盡數都集中在了東歐。
    贏?
    輪回宮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贏。
    這個計劃從三年多前的天都決戰正式開始,但暗中卻已經醞釀了更長的時間,所有的準備,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廝殺目標隻有一個。
    不是贏。
    而是自毀。
    從最開始的時候,秦微白就是想拉著輪回宮跟整個黑暗世界同歸於盡。
    接下來是輪回宮的事情。
    但也是秦微白一個人的事情。
    軍師轉頭看著秦微白。
    她纖長白嫩的手指點開了車窗。
    傍晚的風吹進車廂,她的發絲輕輕飄舞,幽香浮動,美的如同一場盛大而虛無的夢幻。
    “聖徒近期突破無望,我的傷勢有所好轉,但也難以發揮全力,核心即便完好,老板又如何能夠重現十三重樓?”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
    輪回十二天王中,他和聖徒或許不是最強的,但卻絕對是最頂尖的戰力之一,而且同樣是最頂尖的高層,所以他們自然清楚秦微白從多年前就開始醞釀的計劃。
    這個計劃一開始就可以看到結局。
    所以它有一個無比堅決的名字。
    終結日!
    以一劍之力終結一個時代。
    局勢發展到這種程度,輪回宮早已做完了所有的前期準備,接下來甚至不需要在謀劃什麽。
    終結日計劃,最重要的是拉所有黑暗勢力下水。
    這一步裏隱藏著無數的細節,而如今早已完成。
    所以接下來最重要的,就是那一劍。
    能夠終結整個時代的一劍。
    那自然是天驕之劍。
    而且還是天驕最巔峰時期最強的一劍。
    那會是武道真正的巔峰與終點,自有武道以來最強的一劍,或許有人可以與之並肩,但卻完全無法超越的天驕之劍。
    但這個時代卻沒有天驕。
    想要複製天驕最巔峰的一劍,談何容易?
    輪回宮的十二天王做不到這一點。
    所以在很久之前,秦微白就開始準備十三重樓。
    十三重樓不是劍。
    而是陣。
    甚至可以說是黑暗世界規格最高的劍陣。
    也是那一劍的起手。
    “十三位半步無敵...”
    軍師苦笑著搖了搖頭,這是一開始就將他和聖徒隔絕在外的計劃。
    但秦微白要去哪裏湊十三位半步無敵境高手組成十三重樓劍陣?
    “秦族有兩位是多年前就計劃好的。”
    秦微白平靜道:“林族可以出三位。”
    “歎息城方麵,司徒城主傷勢極重,但還有一劍之力。”
    “我們輪回宮這兩年秘密培養了兩位,雖然同樣隻有一擊之力,但也夠用。”
    軍師默默計算著數字。
    秦微白的眼眸看著越來越近的監察院,平淡道:“李氏必須借我兩位半步無敵,這個陣容,李鴻河拿得出來。”
    “東城家族也有一位。”
    軍師皺了皺眉:“還有兩位!”
    如果算上他和聖徒,十三位半步無敵,結陣十三重樓。
    一切剛剛好。
    秦微白看了他一眼,平靜道:“另外兩位出自新教。”
    新教!
    軍師渾身微微一震,默默想著,這就要掀開所有底牌了嗎?
    “是時候了。”
    秦微白說道。
    軍師沉默著點頭,又搖了搖頭,最終保持了沉默。
    前方已經出現了中洲軍隊和武警的身影。
    一片有一片迷彩服的顏色在西湖不斷穿梭,用最快的速度將西湖完全封鎖。
    通往監察院的一條必經之路上,江浙省府的一號車堂而皇之的停在那。
    親自下令封掉了整座西湖的江浙總督鄒遠山站在車邊,看到軍師的車輛,他揮了揮手。
    “停車。”
    秦微白說道。
    黑色的轎車在鄒遠山身邊緩緩停下。
    秦微白和軍師走了下來。
    “你好,秦總。”
    鄒遠山笑眯眯的打了聲招呼,跟軍師握了握手。
    軍師認真的看了他兩眼,內心服氣,昨日夜晚幽州隱而不發的兵變給東城無敵帶來的壓力簡直不可想象,整個豪門集團現在都是一片狂風暴雨,各大集團此時都有對豪門集團痛下殺手的理由,風波之下,以各大集團的胃口,可不是拿下幾名將軍這麽簡單的事情。
    鄒遠山作為豪門集團付出水麵的下一代領袖,絕對有可能成為各大集團火力集中的焦點。
    可此時這位總督卻依舊滿臉春風,二話不說封了西湖,不愧是二十年後最有可能登頂的候選人之一,如此魄力和心性,當真登峰造極了。
    “給姐夫添麻煩了。”
    秦微白輕聲笑道:“放心,軍師接下來會做點事情,國內問題不會很大。”
    鄒遠山眼神中的古怪一閃而逝。
    東城秋池是他老婆,東城如是是他小姨子,而他小姨子又是李天瀾的未婚妻...
    秦微白又是李天瀾的女人。
    李天瀾喊他一聲姐夫沒問題。
    但秦微白這聲姐夫一瞬間當真叫的他有些頭皮發麻。
    不過鄒遠山臉色隨即又是一送。
    昨晚的風波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不會平息,這件事情由各大集團聯手運作,如果操作得當的花,甚至很有可能將東城無敵從現在的位置上掀下來。
    輪回宮如果能做點什麽的話,自然再好不過。
    風波之後,豪門集團實力注定會被削弱,但隻要能夠保住東城無敵的地位,那一切都還不算最糟糕。
    鄒遠山笑著點點頭,輕聲道:“秦總來這裏是見李老?”
    “隻是見李老的話,何必封了西湖?”
    秦微白搖了搖頭,看著前方的道路。
    前方的道路筆直而平坦,一路向上,看上去無比幽深。
    秦微白的眼神有些恍惚。
    她看著遠方,像是看著這條路,又像是看著另外一個世界。
    “我想上山。”
    她輕聲說道。
    “那就上山。”
    鄒遠山點點頭:“我已經通知了李老,嗯,爺爺也在,坐我的車吧,一起上去。”
    軍師點了點頭,看了秦微白一眼。
    秦微白依舊看著遠方,輕聲道:“你們上去等我。”
    鄒遠山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心想難道這位秦總還有別的事情?
    軍師張了張嘴,剛想說話,但下一刻,他所有的話全部被生生咽了回去,眼神劇變。
    逐漸柔和的夕陽帶著餘暉落在了秦微白身上。
    襯衫,牛仔褲,高跟鞋。
    簡單而幹淨。
    發絲在她腦後輕柔的飛舞著。
    這一刻的秦微白沒有清冷,沒有高貴,也沒有了那種縹緲與夢幻。
    光芒照在她身上,她的身影看上去無比的蒼白脆弱。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雙手合十。
    彎腰。
    在鄒遠山和軍師驟然變化的眼神中,她整個人緩緩的跪了下來。
    跪在了山路上。
    “老板,你...”
    軍師震驚的聲音剛剛響起。
    天地間陡然一震。
    一道無比鋒銳的錚鳴聲毫無征兆的響徹天地。
    這道聲音不知來自何方,但群山與湖水刹那間同時震蕩。
    四野無聲,一片寂靜。
    一種難以形容的淩厲和鋒銳似乎一瞬間籠罩了整片西湖。
    秦微白跪在地上,緩緩彎腰,以頭觸地。
    她今生隻有在取悅李天瀾的時候在他麵前跪下過。
    如今卻跪在了茫茫山路上,一臉的卑微與虔誠。
    軍師猶豫了下,看著有些呆滯的鄒遠山,拉了他一把,兩人上車,緩緩上山。
    秦微白站起身,前行, 彎腰,屈膝。
    三步一拜,九步一叩。
    堅硬的山路上陡然出現了一片疾風。
    盛夏的傍晚,疾風凜冽。
    漫天樹葉被疾風卷到了高空,淩厲如刀。
    一片又一片的落葉衝過了秦微白的身旁。
    她叩首,邁步,彎腰,下跪,一路向前。
    落葉不絕。
    白色的襯衫上開始出現了點點鮮血,殷紅如梅。
    整個天地似乎都帶著一種清晰的抗拒。
    秦微白靜靜的走著。
    狂風過境,落葉紛飛。
    如刀的葉片紛亂不絕。
    鮮血從秦微白的身體中流淌出來,染紅了她的衣衫,順著她的手臂低落。
    不知何時,這位自從出現就一直站在黑暗世界巔峰,不曾脆弱,不曾嬌柔過,不曾退後的女神已經淚流滿麵。
    不是痛楚。
    而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懺悔與愧疚。
    昆侖的飛雪,幽州的繁華,漫天的劍光,轟鳴的凶兵。
    波瀾壯闊,一曲悲歌。
    她死死咬著自己的嘴唇,一路向上。
    鮮血灑落在了地上。
    疾風已經開始變得狂暴。
    她的身影在風中搖搖晃晃,但卻走的無比堅決。
    數千米的長路。
    一身素衣,無數次的叩首。
    鮮血與淚水在疾風中留下了無比清晰的痕跡。
    風漸漸小了。
    天色逐漸昏暗。
    唯有夕陽最有一縷餘輝還在頑強的掙紮著。
    山頂上方,小路的盡頭。
    李鴻河,軍師,鄒遠山,東城寒光,李氏所有人都站在這裏,看著越來越近的秦微白。
    被神留在這裏的鳳凰站在人群最後方,不知為何,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東城寒光看著不斷搖晃的秦微白,忍不住出聲道:“她...到底要做什麽?”
    李鴻河搖了搖頭,這座山是他的地盤。
    但他不覺得秦微白這一切是為了他。
    李鴻河自認自己當不起這樣的大禮。
    他看了軍師一眼。
    軍師的身體微微顫抖著,但卻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夜色徹底暗淡。
    秦微白三拜九叩,終於走上了山路盡頭。
    疾風開始消失。
    落葉不在飛揚。
    一切都變得無比死寂。
    秦微白臉色慘白,搖搖晃晃。
    他路過了李鴻河,路過了東城寒光,徑自向前。
    前方是一塊巨大的青石。
    青石前方是陡峭的山坡。
    山坡下方便是水光瀲灩的西子湖。
    秦微白走到了山坡前,對著眼前的西湖緩緩跪了下去。
    雙手,雙腿,頭部...
    五體投地。
    她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無比虛弱,無比輕微。
    “隻求一劍,死而無憾。”
    所有的聲音徹底消失。
    一片難以言喻的死寂籠罩了整片西湖。
    李鴻河驟然抬起頭,看向了湖水。
    視線中一望無際的湖水霎時間完全沸騰。
    將近萬米的水域呼嘯湧動,似與遠方的夜空連成一線。
    秦微白跪在那,一動不動。
    沸騰的湖水陡然亮起了光芒。
    光芒似乎是從萬米之外的水域中眼神出來,變成了最純淨的白。
    白光在夜空中飛躍扭曲,劃破長空。
    沉寂的夜幕裏頓時劃過了一片無比絢爛的橋。
    光芒流傳,七彩紛呈!
    夜幕之中,水麵之上,赫然是一道無比絢爛清晰的彩虹。
    彩虹從遠方伸展,直接落在了秦微白身前。
    瞬息之間,李鴻河的身體緊繃到了極限。
    所有人的身體都完全緊繃。
    一片寂靜中,彩虹愈發清晰,但沸騰的水麵卻瞬間平靜。
    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在黑暗中不斷接近。
    似乎正在有什麽東西在夜色之中飛行,越來越近。
    沒人看到那是什麽,但越來越清楚的危險卻籠罩在了每個人心頭。
    秦微白一動不動。
    無比清晰的彩虹驟然穩定下來。
    “刷!”
    像是利劍刺入土地。
    細微的聲響中,已經重建了大半的孤山轟然一震。
    密密麻麻的裂縫在地麵上瘋狂蔓延出來。
    彩虹微微震顫。
    漫天的劍氣洶湧爆發,一瞬間撕裂了山上所有的建築,整個地基在眨眼之間就被無數的裂縫徹底充斥。
    李鴻河終於看懂了眼前的這道彩虹。
    這一道七彩紛呈無比絢爛幾乎遮蓋了星空的彩虹長達萬米。
    這不是天地異象。
    而是一道劍光!
    劍光在這裏。
    劍呢?
    秦微白已經直起了身體。
    她的麵前空無一物。
    但每個人都能清楚的察覺到她的麵前已經多了什麽。
    天地間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
    鋒銳,淩厲,冷漠,高傲。
    還有一絲不曾掩飾的憤怒與排斥。
    這就是那把劍的情緒?
    一把有生命的,無敵之劍?!
    李鴻河滿臉的不可思議。
    他死死的頂著秦微白身前,企圖看到隱藏在虛無中的那把劍。
    秦微白身前閃過了一道七彩光芒。
    像是一道目光。
    但刹那之間,凝聚到極致的劍氣直接倒了李鴻河麵前。
    無數道劍光將所有人徹底覆蓋。
    東城寒光臉色巨變,下意識的想要防禦。
    但下一秒,他卻愕然的停手。
    無數的劍氣在他們身邊穿梭過去。
    不曾傷害他,不曾傷害軍師,不曾傷害鄒遠山,甚至不曾傷害李氏的任何一位老兵。
    所有的劍氣匯聚成了一道,直接對準了...
    鳳凰!
    天都煉獄的鳳凰。
    鳳凰的臉色一片雪白。
    那道淩厲的不可思議的劍光逐漸成型。
    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劍氣所指,就是她的腹部。
    那裏是她的孩子。
    她和神的孩子。
    李鴻河深色巨變,無數的劍氣一瞬間在他體內爆發出來。
    七彩劍光洶湧而動,衝進了李鴻河周身的劍氣。
    李鴻河早已不複巔峰狀態,所有劍氣在劍光之下一觸即潰,劍光旋轉,直接將他掃飛除去。
    但這道劍光也被李鴻河的全力阻擋而削弱,最終被鳳凰接了下來。
    鳳凰的身體巨震,鮮血從她嘴角流淌出來,她的眼神已經滿是驚恐。
    現場一片死寂。
    李氏的人不知道鳳凰的來曆。
    但卻清楚她的實力。
    這個來曆不明的女人,是半步無敵境高手!
    而且還是頂尖的半步無敵!
    七彩的光芒微微流轉。
    天上的彩虹緩緩匯聚。
    秦微白緩緩站了起來,似乎扶助了麵前的什麽。
    一道巨大的劍鋒在刹那之間露出了一抹陣容,隨即再次隱藏與虛空。
    但誰都可以在這一瞬間感受到這把劍的暴怒與冰冷。
    “不用急。”
    秦微白扶住身前那片虛無。
    她的嗓音沙啞,但卻帶著一絲釋然:“都會是我們的。”
    又是一片排斥的情緒掠過天地,這一次卻帶著些許的猶豫。
    終於,天地逐漸安靜下來。
    那道橫跨萬米組成了彩虹的劍光也開始緩緩消散在天空。
    秦微白滿是鮮血的手掌在虛無中拍了拍,輕聲道:“我對你有愧,但此生無愧。”
    她的身前響起了一震輕微的嗡鳴,最終一切徹底沉寂。
    “謝謝。”
    秦微白輕聲道。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良久,驚魂未定的東城寒光才下意識的問道。
    秦微白轉身看了他一眼,輕聲道:“自然是劍。”
    “什麽劍能這麽恐怖?不,應該說這把劍是怎麽做出來的?”
    凶兵有靈。
    但靈不代表生命。
    這把劍,分明就是真正的生命。
    “這是無敵之劍。”
    一道虛弱的聲音突然響起,臉色蒼白的李鴻河看著秦微白身後,他蒼白的臉色帶著一抹紅暈:“無敵境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