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終結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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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因為自己的身份還是王天縱的態度,李華成最終還是沒能跟他好好談談。
    堪稱無窮無盡的劍氣在廣場上空不斷垂落凝聚。
    空氣逐漸降溫。
    整個雪舞軍團被死死的禁錮在這裏,沒有絲毫脫困的可能。
    李華成站在廣場邊緣,隔著模模糊糊的劍氣,看著視線盡頭處的模糊燈光,沉默了很長時間。
    王天縱的那道劍意已經消失。
    天地一片安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華成的身體才動了動。
    他緩緩轉身,聲音低沉的對身邊的秘書道:“走吧。”
    黑色的紅旗已經在他身邊停下。
    李華成坐進車輛後排,車輛啟動,趕往蔓酈絲酒店。
    戰火已經在整個東歐燃燒。
    蔓酈絲酒店的宴會完全是在烏蘭國的高壓之下勉強進行,不管身份如何,那裏依舊是李華成需要主持的大局。
    ......
    燈光灑滿王天縱的全身。
    視頻已經結束。
    王天縱低著頭,一動不動,甚至不曾向李華成離開的方向看上一眼。
    他大致能夠理解李華成的想法。
    東歐亂局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整片東歐都將落入北海王氏的掌控,因為有了東城無敵對雪國的牽製,整個中洲也有了跟北海談判的資格。
    北海確實屬於中洲。
    這一點沒人會否認。
    但屬於北海的東西,和屬於中洲的東西,卻是有區別的,這一點同樣沒人可以否認。
    李華成想做的是分蛋糕。
    如果真的拿下東歐,北海王氏能得到什麽,中洲又可以得到什麽。
    東歐的利益太大,北海王氏能拿,但卻吃不下,所以王天縱並不介意將部分利益甚至大部分利益都分給中洲,但分給中洲不等於是分給學院派,也不等於是分給豪門集團,因此這蛋糕怎麽分,就有很多講究了。
    李華成如果是站在總統和學院派領袖雙重身份上來分蛋糕,那就免談。
    這就是王天縱的態度,但卻不會是最終態度。
    李華成顯然也明白這一點。
    中洲六大集團,學院派如今看似站在權力的最高點,可中洲內部的刀光劍影何時停歇過?甚至自從李華成上位以來,中洲無數的風雲就是在針對學院派,身份到了他們這種地步,所謂的得罪和不得罪,完全就是笑話。
    而王天縱的那一句免談,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是交易。
    李華成不會喜歡他今日的態度。
    而王天縱也不喜歡學院派往日的立場。
    這樣的交易,隻要有足夠的利益,做起來並不困難,無非是雙方稍微的改變一下而已。
    王天縱笑了笑。
    中洲建國數百年的時間裏,北海王氏起起伏伏,但卻從未掉出過中洲頂級豪門的序列,中洲所謂的六大集團,無非是當下的排名而已,豪門集團鬆散,北方集團勢弱,特戰集團與學院派相似而又不同,前者多年來一直試圖穩固自己的地位,肅清李氏的影像,地位一直不穩,學院派雖然在李華成的帶領下顯得生機勃勃,但底蘊終究是差了些。
    王天縱沒有看輕過任何人,可對於特戰集團和學院派這種崛起迅速短暫底蘊嚴重不足的新貴,多少有點看不上眼,整個中洲,能說得上是根深蒂固穩如磐石的,無非就是西南的太子集團與北海王氏的東南集團,隻有他們這樣的底蘊,才能在交易的時候拿出無數的籌碼。
    東歐這塊蛋糕,王天縱隨手切一塊出去,整個學院派估計都會迫不及待的撲上來,連擺架子都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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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
    王天縱靜靜的想著,愈發心平氣和。
    決戰還未開始。
    他不確定決戰之中會如何,但此次李天瀾若是能不死,王天縱到是想要看看,當李天瀾麵對吃下了北海王氏蛋糕的學院派時會是什麽表情。
    筆尖在雪白的宣紙上緩緩移動。
    王天縱的動作越來越慢。
    從與夏至聊天到現在,整個筆尖不過在宣紙上移動了數公分的距離。
    漆黑的墨汁在紙上劃出了一個一字。
    那道黑色的線條似乎凝聚著全世界的鋒芒,帶著雷霆,帶著暴雨,帶著烈火,濃烈而冰冷,隱而不發。
    王天縱的眼神平靜祥和,整個人前所未有的專注。
    他緊緊握著筆。
    纖細的毛筆此時卻仿佛有著堪比天地的重量,筆鋒繼續移動,就像是一筆要劃出一整片世界。
    王天縱閉上眼睛,回憶自己的一生。
    他的天資其實真的不算太過出眾,不如夏至,不如林楓亭,亦不如李狂徒。
    但如今他卻走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為什麽?
    王天縱不否認自己有今日的成就,是因為壓力,是因為北海王氏數百年的輝煌造成的令人窒息的壓力。
    但他卻從來不肯承認真正的原因。
    那是恐懼。
    是不敢麵對。
    他恐懼北海王氏在自己手中落寞,不敢麵對一個落魄的北海王氏,不敢麵對北海王氏遼闊的疆域,數千萬的臣民,帝兵山上的一草一木。
    數十年的時間,巨大的恐懼如同野獸,無時無刻的都在啃食著他的內心,清醒時分,午夜夢回,每分每秒,如同潮水般的恐懼和壓力在數十年前就將他徹底淹沒。
    那種完全窒息的恐懼會讓人發自靈魂的顫抖顫栗,會讓人喪心病狂,會讓人失去理智,會讓人徹底崩潰。
    王天縱是強者。
    但沒有人能想象他在巨大的恐懼中哭出來的樣子。
    又能是什麽樣子呢?
    哭就是哭。
    他哭過很多次,瘋過很多次,但哭過瘋過,最終還是要承受著這一切,用最平靜的態度,死死的咬著牙帶著北海王氏向前。
    他在這種環境裏挺了過來。
    於是他成了今日的劍皇。
    以他今日的武功,已經完勝北海王氏的曆代列祖列宗,甚至已經可以追平先祖,成為北海王氏有史以來最強的族長。
    筆鋒在紙上微微顫動。
    那種麵對任何人的自信開始緩緩剝落。
    王天縱的眼神依舊平靜。
    如今的他依舊恐懼。
    東歐亂局到了這一步,北海王氏早已無路可退。
    他想要戰爭。
    中洲和雪國的戰爭。
    北海王氏會是這次戰爭的核心力量。
    一切都無比清晰明了。
    這樣一場戰爭,北海王氏要麽勝,要麽死。
    不會再有第二條路了。
    生死之間,完全是海闊天空與萬丈深淵的區別。
    真的。
    不會再有第二條路了。
    要麽勝,要麽死。
    必須要勝。
    王天縱輕輕笑了起來,他必須勝利,北海王氏也必須勝利,但無比嚴峻的局麵,無比龐大的壓力,無比濃烈的恐懼這一次卻始終不曾讓他邁出最後的一步。
    或者說,他已經邁過了那最後一步。
    悄無聲息。
    但他卻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狀態不夠圓滿。
    差一線。
    就差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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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天縱肯定自己如今已經邁進了那個至高無上的境界,但他卻始終想不通自己差的那一絲到底在哪裏。
    他如今已是這個時代的天驕。
    但天驕狀態不圓滿。
    前方似乎還有路,隻差小半步,甚至一個腳尖的距離就可以到達終點,但重重迷霧包裹著那裏,看不穿,想不透。
    黑色的線條在紙上不斷延伸。
    無數的消息開始在他頭腦中回放。
    劫斬殺阿瑞西斯,近三千名聖裁武士全軍覆沒。
    李天瀾一路浴血,正在衝向摩爾曼斯。
    北極軍三萬先頭部隊直接衝進了摩爾曼斯,正在圍剿天都煉獄。
    暴君出現在極地聯盟總部,開始聚集極地聯盟的殘部。
    東歐所有國家都已經表達了自己的態度,完成站隊的同時,也意味著東歐各個角落的戰火開始徹底燃燒。
    轟鳴大勢。
    一片亂局。
    沒人看得清未來,沒人想得通以後。
    遠方戰機的轟鳴聲穿透夜幕。
    一道無比純淨的劍意鋪灑長空,無比純淨,生機勃勃。
    筆尖在紙上的劃動逐漸加快。
    王天縱笑的愈發明顯。
    他不等了。
    也不能等了。
    麵對著前方的迷霧,他終於明白了一個最簡單不過的道理。
    他看不透。
    那便不看。
    想不通。
    那便不想。
    王天縱猛然握緊了手中的毛筆。
    毛筆劃過宣紙,被拉長的字跡刹那之間爆發出無窮的鋒芒,宣紙燃燒起火,衝向外界的夜空。
    王天縱的身影離開房間。
    下一秒,他的身影出現在廣場上方。
    然後消失。
    向上。
    他的身影在空中不斷升騰。
    他的手掌張開,對準了遠方。
    遙遠的夜幕了,拿到無比純淨帶著生機的劍意陡然爆發出了一震轟鳴。
    戰機落地。
    懷抱劍盒的王聖宵剛剛走出機艙,名貴的劍盒驟然炸裂。
    黑色的巨劍帶著無比雀躍的情緒飛向了遙遠的夜空。
    厚重的劍身開始旋轉。
    雕刻在劍身上的日月星辰,山川湖海一瞬間仿佛活了過來。
    劍鋒穿過夜幕,在星光之下燃燒起火。
    一南一北,相隔遠方。
    一人一劍帶著義無反顧的堅決朝著對方衝了過去。
    升高。
    都在升高。
    王天縱還是沉默。
    漆黑的九州寒劍氣衝天而起,帶著喜悅,帶著歡快,帶著殺機。
    至高的夜空中,人與劍在最高點交匯。
    撕裂高天的劍意刹那之間浩蕩天地,整片天地似乎都悄然明亮了些許。
    雷基城泛起了晨曦的第一縷微光。
    王天縱手持九州寒,依然是淚流滿麵。
    他站在高空,看著下方。
    雷基城的燈火已經變得微渺,一片茫茫。
    微弱的星光灑遍世界。
    清澈的光芒照下來,照亮重重關山,千萬裏的山河,彌漫著硝煙。
    王天縱握著九州寒,看向了摩爾曼斯的方向。
    天空中閃過一道流光。
    他的身影已然消失。
    風雨停歇。
    寂寥的星光下,晨曦越來越亮。
    東歐越來越亂。
    整片大勢,都在隨著這一道劍光走向終點。
    已近終局。
    必有終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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