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道德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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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轉轉,周鴻現又被關進了牢籠,她眼睜睜地看著三名夥計重新用木板將牢籠封死,卻是一副麵無表情,此種情形不禁讓三名夥計心裏感到極不踏實。
“道長,就這樣簡單地封上牢籠,真不怕這狐妖再跑出來嗎?”
“爾等無需多慮。”
“可若是她再使迷魂術魅惑別人怎麽辦?”
“人若無私欲,又談何容易被妖精所魅惑?”玄衝子搖了搖頭,見三名夥計神色微顯怪異,他又道:“對了,我得提醒一句,楊二郎今日已著過一次道,是極容易再著第二次道的,為了他的性命,爾等最好還是將他給看住了!”
“那行,我今晚便守在掌櫃的屋外,免得他經不住魅惑又被這妖精給害了!”
玄衝子輕輕點頭,臨走前他回頭看了周鴻現一眼,然後揮揮衣袖帶走了最後一點光亮,隻給周鴻現留下了黑漆漆的夜色。
第二天,周鴻現是被鼎沸聲給吵醒的,她剛睜開眼睛,便驚訝地發現周圍不僅有許許多多前來圍觀的百姓,牢籠的四周更是被貼滿了密密麻麻的經文。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周鴻現一目帶過經文上的字,心中驚訝萬分:“這不是道德經嗎?這些人到底要對我做什麽?”
正在她迷茫之時,一道瘦小的身影扒在牢籠邊輕輕蹲下,繼而一雙明亮的雙眸透過經文的縫隙掃射進來:“妖怪,今日道長就要將你超度,你終於要為我阿耶償命了!”
周鴻現認出他是楊印,她也知道這孩子的觀念早就被那些大人們所灌輸,恨自己已是恨得入骨,而她說什麽都是枉然,於是她幹脆像昨夜一樣保持著沉默。
周圍的百姓見周鴻現不說話,便跟著起哄起來,隻不過他們也不敢罵得太大聲,對於妖怪,他們還是心存畏懼的。
楊印年紀小小,卻不管這些,他見周鴻現不理會自己,便氣得哭出鼻子道:“你這個妖怪,你以為不說話就能洗清罪孽了嗎?即使你死了,我阿耶的在天之靈都不會放過你的!”
周鴻現見他一副粉雕玉琢卻又哭的鼻涕嘩啦的模樣,是既惱又有些同情,她也不想將大人犯的錯發泄到一個孩子身上,便歎息道:“小朋友,我知道你可憐,可是你真的恨錯人了!”
楊印哭哭啼啼地走了,過了片刻,玄衝子的聲音又在牢籠外響起:“小狐妖,今日我便要超度你,你將要被打入輪回,臨死之際,你還有何遺願嗎?”
對於這個不問是非就將自己一手製服的道士,周鴻現心中是恨意滿滿,她冷笑道:“你問我有何遺願幹什麽?我一開始就說我是冤枉的,我不想死,可你會因此放過我嗎?”
玄衝子沉默了片刻,然後不含任何感情道:“自古道妖不兩立,我既然遇到你,又焉能不除?”
周鴻現自覺死到臨頭,可她實在是忍不住心中忿恨,便道:“那你還說個屁,反正誰的拳頭大誰就有理,你別弄的自己好像代表正義似的!”
玄衝子聽完這話,微微一怔,他的道心仿佛有點動搖,可緊接著他深深吸了口氣,心道:“不行,妖就是妖,道就是道,我的道心怎能被一個妖怪的說辭所擾?”他穩住了自己的道心,繼而道:“道不同尚且不相為謀,我更不會與你這個妖去爭論什麽!我隻是看在你修行不易的份上,才問你有何遺願,你說出來吧,能滿足的我會盡量滿足!”
“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便可以不問是非曲直了嗎?”周鴻現的眼睛有點止不住地紅了,可她在眼淚尚未溢出眼眶之前,就連忙將它擦幹了,因為她知道這裏沒有人會同情她。接著,她又自嘲地一笑:“遺願是吧?行,那你把這些看熱鬧的全趕走,我不想死了還要被人圍觀。另外,你給我拿點吃的,人犯死前還有碗斷頭飯呢,你總不能讓我做個餓死鬼吧?”
玄衝子點了點頭,接下來他便勸說那些百姓離開,大多數百姓都不樂意,紛紛說憑什麽答應一個妖怪的要求,但最後在鎮長的威嚴震懾下,他們還是不情不願地走了。
最後,酒樓後院便隻剩下玄衝子、楊印、鎮長以及玉和酒樓的幾名夥計,楊守信自從昨夜非禮周鴻現不成還被抓了個現行,今日竟是完全未見其人。
不多時,一名夥計又端著幾道菜肴擺在了周鴻現的麵前,周鴻現已是一天一夜沒吃東西,實在是餓得難受,此時不禁連吞幾口口水,然而最後她還是皺起眉頭道:“清蒸魚和青菜豆腐留下,紅燒雞端走,我生平最恨吃雞,聞著味道我就不舒服!”
那夥計如實照辦,然而其他人卻開始交頭接耳起來:“真是奇了怪了,居然還有狐狸不愛吃雞的,真是百年難得一見!”
填飽了肚子,腹中難受的感覺方才消失,周鴻現又不禁燃起一股求生之念,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是在劫難逃,求饒隻會太沒骨氣,於是她幹脆閉上了眼睛,擺出一副愛咋咋地的態度。
“她不過是個隻有區區百年道行的狐妖,何以能如此?”玄衝子心中十分驚訝,要知道妖比人修行更不易,故更加的貪生怕死,他以前降伏過不少妖怪,其中要麽臨死前百般求饒,甚至想以金銀美女的誘惑來動其道心,有的自知不能活,則祭出詛咒,言辭要多惡毒有多惡毒,即便是修行千年的大妖亦不能免俗,可他唯獨沒見過能如周鴻現這般坦然的。
隻不過,玄衝子的道心堅固,他保留了這份驚訝,卻不再細究,口中便開始念念有詞起來。
他的聲音猶如洪鍾,念的正是道德經,隨著他的一段段經文脫口,牢籠上所貼的那些經文便開始散發出淡淡的紫光,此等異象隻看得周圍之人大呼神奇。
玄衝子不理會周圍人的反應,隻心如止水地繼續念經,他昨日在宴席上所言要為周鴻現超度三日的說辭,其實是保守了,那種程度的超度他一般是用來對付至少八百年以上的大妖的,而對於周鴻現這種道行百年左右的小妖,甚至無需一個時辰她就得化出原形死去。
然而,事實卻有些出人意料。
玄衝子整整念了一個時辰道德經之後,他也有些口幹舌燥,故他停歇片刻,端起茶杯小飲了一口。期間,他朝牢籠內望去,可周鴻現卻仍是以人的模樣好整以暇地坐在其中,他心中不禁驚疑不定,心想莫非這是出了什麽差錯不成?
隻不過,玄衝子更不知道的是周鴻現此時的所思所想。
周鴻現雖然不是求死,但她心中也是萬分詫異,她暗暗嘀咕道:“這道士不是要超度我嗎,怎麽還不見動真格的,難道他想靠念道德經來超度我?可這也太異想天開了吧,這道德經我自從跟著白狐學道起,就天天背誦,那五千言我都能倒背了,他這念得還不如我流利呢!”
當然,周鴻現也不傻,她不會因此裝逼地對玄衝子道:“喂,你怎麽不念了,這道德經聽的我還挺享受呢!”若真那樣子,那隻能說她嫌命長,惹惱了玄衝子,搞不好他一拂塵就能把自己打死!
此時周鴻現隱隱感覺到,自己有可能會因此有那麽一絲絲生的希望,而她現在所要做的就是什麽也不做,隻需要靜靜等待機會的來臨。
就在玄衝子欲超度周鴻現的同時,延河鎮中的另外一家酒樓內,一直未露麵的楊守信竟然在此,而他正在接待著一位洛陽來的豪商。
楊守信一聽聞對方來自洛陽,便藏不住滿臉的羨慕,竟連笑容都略顯幾分巴結:“貴客做的乃是倒賣人參的大買賣,不知有何事竟能需要楊某效勞?”
對方笑道:“我聽聞楊掌櫃家中昨日捕到一隻狐妖,其貌美如天仙,實乃凡間極品,不知楊掌櫃可否割愛將她賣於我?”
楊守信臉色一下子變得古怪起來:“你既然知道她是狐妖,你為何還敢打她主意,你就不怕她害了你性命?”
對方哈哈大笑:“我又不圖狐妖的美色,我隻圖她的價值!你有所不知,我認識長安的某位貴人,他玩厭了世俗之物,反而對這些傳說中的精怪情有獨鍾,特別是對貌美如花的女妖心向往之,隻可惜求而不得!我今日得聞楊郎家中有一狐妖,實在是喜不自勝,故我願以千金相購,以贈貴人!”
楊守信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幾許金相購?”
對方又重複一遍:“千金相購!”
楊守信“咕噥”一聲咽了口口水,然後一拍桌子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