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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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銘在《晨報》碰了釘子,討個沒趣,惱怒之下和他的手下緊鑼密鼓地商討整垮《晨報》之計,企圖不擇手段地幹擾和破壞報紙的出版發行,從而達到置錢乾文於死地的目的。錢乾文和黃炎成對調查科突如其來的行動,當然不敢怠慢。
錢乾文叮囑說:“……梁思銘是中央調查科派來的,背後大有來頭,這事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啊!”黃炎成提議說:“乾文兄說的對,鑒於當前形勢,我們是不是在宣傳口徑上保守一點,盡量避免剌激他們?”錢乾文擺擺手:“不,沒有必要,那麽做反而顯得做作和膽怯,讓他們以為我們心存畏懼,有所顧忌,而助長了他們的氣焰!”
黃炎成思忖著說:“那……這些天我到相關部門走動走動,打探和了解一下上頭的意圖和調查科的動靜,這些特務窮凶極惡,我們不得不防備。”錢乾文讚成說:“對!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尤其是新聞和文化界的知名人士,你多去和他們聯絡溝通,以取得他們的支持和擁護。”黃炎成起身告辭:“好吧,我這就走!”
錢乾文送黃炎成出門,走到門邊,桌上的電話忽然響了,又連忙踅身回來,接起電話:“喂……啊,七姨太,是你呀……好,好……什麽,我們的美編葉萍……啊,好事……嗯,不錯,挺好的……恭喜,恭喜……我知道了,你放心吧……好,好,再見!”
錢乾文擱下電話,沉吟片刻,問肖琳說:“哎,肖秘書,你見到石小川了嗎?”肖琳搖搖頭:“沒有,這兩天石小川蹤跡不定,很少在報館露麵。”錢乾文一怔:“怎麽回事?”肖琳說:“我不知道。”錢乾文緊蹙眉頭,不假思索地命道:“立即派人去查!”
原來,石小川與葉萍和兒子團聚,喜不自勝,卻自己感到虧欠妻兒太多,一心好好補償,讓他們過上富裕幸福的生活。但他剛從部隊退伍,身上沒什麽錢,又不好意思向花海棠開口,便把眼睛瞄向了賭桌。然而,所謂“十賭九輸”,石小川急於撈錢,經常偷偷出入賭場,也是輸多贏少,以致漸漸地入不敷出,債台高築,工作上也變得懶懶散散,精神恍惚,無精打采。錢乾文讓肖琳查清石小川的行蹤後,暗暗派人跟蹤盯梢。
賭場裏,賭徒們有的在推牌九,有的在玩麻將,有的在扔骰子,有的在押寶,呼天喝地,甚囂塵上,烏煙瘴氣,一片嘈雜。
石小川和一群賭徒擠成一堆,狂呼亂叫著,正賭得熱火朝天。
石小川的運氣急轉直下,幾局下來,連連敗北,已輸得大汗淋漓,卻仍不肯罷休。
錢乾文帶著陸尚娟進了賭場,遠遠地一路尋覓著走來,見石小川正在玩骰子,不動聲色地站在一旁觀看。
他娘的!來,全都押上!”石小川心裏發狠,把賭注全都押了上去,揎拳攘臂地一把抓過骰子,瞪著眼睛大叫幾聲“六六大順!”把手一鬆,隻聽得“咣啷”一聲骰子撒了下去。
人們睜眼望去時,立即爆發出一陣戲謔地哄笑:“哈哈,三個洞兒!”
哈哈,又是我贏了!”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開心地大笑著,把石小川等人的籌碼捋到自己麵前。“啊,輸了,又輸了!”輸了錢的石小川目瞪口呆,泄氣地坐倒在椅子發呆。“喂,石少爺,還來不來呀?”一個衣著光鮮的中年人走了過來,拍拍石小川的肩頭,不客氣地說道。
來,再來!”石小川不服氣地喊道。賭場夥計冷笑說:“石少爺,你帶來的錢全都輸光了,你拿什麽再賭呀?”中年人嗤笑說:“是啊,沒錢賭了,幹嘛占著位子呀,起來吧!”
石小川沮喪地抬頭看看來人,苦喪著臉慢慢站起身來,錢乾文與陸尚娟交換了一個眼神,並點了點頭。
小川,等等,我來幫你賭!”陸尚娟上前一步,大聲說道。石小川聞聲望去,見陸尚娟走了過來,錢乾文則含笑站在一旁,忙挪出位置招呼道:“陸小姐,錢先生!”陸尚娟掏出一遝鈔票往桌子上一甩:“來吧,三千塊賭一把,不用換籌碼,誰來?”
賭徒們猶豫了一下,遲遲疑疑地拿出錢來,擺在桌子上。
陸尚娟笑道:“來,開始,你們先來!”
中年人抓起骰子,一把扔下,是三個紅色的四洞,接著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扔了四個六洞,另幾個分別是四個三洞,四個二洞。
好了,下麵輪到我了!”陸尚娟抓起骰子,笑眯眯地說著,一把扔下,隻聽得“咣啷”一聲,碗裏出現五個梅花。
賭徒們瞠目結舌,一個個都傻了眼。
陸尚娟“咯咯”一笑:“五個梅花,哈哈,我贏了!小川,收錢!”
陸尚娟賭了一把,贏了三千元,見好就收,也不耽戀,收了錢就挽著錢乾文走出賭場,石小川忐忑不安地跟隨後麵。
錢乾文沉著臉問道:“你說,為什麽來這兒賭錢?”石小川低著頭咕噥說:“我……我虧欠葉萍和孩子太多,想補償她們,讓她們的日子過得好點……”錢乾文訓斥道:“荒唐,你想讓她們日子過好點就來賭錢?你見過有人靠賭博過上好日子的嗎?”
陸尚娟勸道:“小川,十賭九輸,你知不知道?賭錢的事,以前我也玩過,隻要你迷戀上了,非叫你輸得幹幹淨淨不可。今天你若不是我,你已輸個精光了,拿什麽去給老婆孩子過好日子呀?”石小川慚愧地說:“是,多謝陸小姐,多謝錢先生!”
陸尚娟拉開皮包取出一遝錢數了數,遞給石小川:“喏,這是你的一千塊錢,還給你吧。”石小川連忙推辭:“不,不,這是你贏的,我的錢已經輸掉了,我不能要,不能要……”錢乾文說:“拿著吧,這是你七媽給你的錢,我讓陸小姐幫你贏回來了,還算是你的錢,你不必客氣”!
石小川感激地接過錢:“謝謝,謝謝陸小姐、錢先生!”錢乾文嚴厲地說:“從今天開始,你要好好上班做事,好好跟著葉萍過日子,有什麽困難,盡管跟我說!我決不許你再到賭場上來,一旦發現,決不輕饒!”
溫海大戲院裏,台上坐了幾名中老年婦女,中間擺著一個講台。
台下座無虛席,婦女們把大戲院擠得滿滿,在一些座位上,也坐著幾個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錢乾文則在前排正襟危坐。
一位風度優雅的中年女士走到講台前,麵對台下大聲宣布:“各位女士、小姐和先生們,今天我們有請著名報人、《晨報》總理錢乾文先生為我們作演講,大家歡迎!”
掌聲嘩然而起,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錢乾文從座位上站起,彬彬有禮地麵向大家鞠了一躬,從容走向講台。
錢乾文佇立講台前,朗聲說道:“尊敬的女士們、先生們,今天我受溫海婦女聯合會的邀請,在這兒與廣大婦女同胞一起討論關於婦女解放的問題,我深感榮幸……”
大戲院門前,錢乾文的轎車停在一旁,石小川倚在車頭吸煙等候,年輕貌美、秀氣優雅的蘇雅心,穿著一身樸素的舊衣裙,從街頭匆匆走到大戲院門前,稍稍顧盼了一下,急急拾階而上,走進戲院。
錢乾文在講台上侃侃而談:“……千百年來,我國婦女一直處在封建禮教的重重禁錮之下,處於從屬地位,飽受男人的壓迫和欺淩。因此,我一貫主張男女平等,戀愛自由,婚姻自主,禁止童養媳,反對纏足,反對禁錮婦女,反對包辦和買賣婚姻,男尊女卑……”
全場掌聲雷動,蘇雅心走進戲院,見前四五排的地方有一個空著的位子,便進去端然坐下,眼睛注視著台上的錢乾文,凝神傾聽。
錢乾文繼續演講:“……男女不平等,婦女成了男人的附庸,她們必須纏足,必須受到禁錮,必須恪守‘三從四德’,遵從‘夫為妻綱’,既沒有社會地位,也沒有發言權,長期處於受壓迫和欺淩地位,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對此,我在這兒大聲呼籲,婦女爭取解放,首先要行動起來,砸碎封建禮教強加在婦女身上的種種枷鎖,解脫一切束縛,爭取自由和民主,爭取應有的社會地位。婦女們也要像男人一樣,走出家門,參加社會和政治活動,徹底擺脫受壓迫受欺淩的屈辱地位,也要和男人一樣,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全場爆發起如雷的掌聲,蘇雅心深受感動,熱淚盈眶地拚命鼓掌……
葉萍在家裏的小客廳支了一個畫架,對著窗外的景色揮筆繪畫,花海棠坐在一旁饒有興趣地欣賞。
哎,川平呢,怎麽沒見他?”
啊,他被隔壁的費大姐帶去玩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小川也沒休息嗎?”
錢先生去大戲院演講,他送錢先生去大戲院了。”
錢先生去大戲院演講……給誰演講?”
葉萍審視著剛勾勒的幾筆畫:“聽說是被溫海婦女聯合會邀請去的,那肯定是去給婦女演講了,內容必定是婦女解放的事。”花海棠笑笑:“哦,錢先生對婦女解放運動也有興趣?”葉萍回答說:“錢先生熱衷於慈善事業,同情貧苦人民,經常慷慨解囊,拿錢資助那些貧病交加的人,對婦女解放運動也很熱衷。”
花海棠會心一笑說:“他這人我知道,向來熱心於社會活動,同情人民疾苦,對自己的事卻漠不關心。”葉萍問道:“七媽,你很早以前就認識錢先生了嗎?”花海棠感慨地說:“是啊,我在十三四歲時就和他認識了,一晃十幾年過去了,他還是像以前一樣……”
葉萍又問:“錢先生為什麽不結婚呢?”
花海棠幽幽地歎息說:“他曾經結過婚,有過一段幸福的婚姻,並生了一個漂亮可愛的女兒。不幸的是,女兒早夭,他的妻子受了剌激,精神失常跳河投水自盡了。錢先生慘遭打擊,以後寂然一身,不再結婚……”
葉萍恍然地說:“啊,原來是這樣!哎,這段時間我看他身邊有個女人,很漂亮也很妖冶,那是他的什麽人呀?”
花海棠淡淡一笑:“他雖不結婚,但身邊從不乏年輕漂亮的女人,都是逢場作戲而己。現在這個女人,是溫海城裏的交際花,名叫陸尚娟……”
幾天後,黃炎成從南京回來了,在報館總理辦公室把此行所得到的情況向錢乾文作了詳細匯報。
……這麽說,我們的報紙已引起蔣委員長不滿了?”錢乾文吸著雪茄,透過淡淡的煙霧,凝望著黃炎成,若有所思地說道。
黃炎成凝重地說:“是的,我通過關係了解了一下,蔣先生對我們的報紙大為惱火,還把陳立夫叫去訓斥了一頓。陳立夫因此火冒三丈,立即下令調查科進行調查。於是,調查科主任徐恩曾派梁思銘為溫海特派員,專程從南京趕來要對我們的報紙進行調查和監督。”
錢乾文冷笑道:“怪不得梁思銘神氣活現,原來有蔣作靠山,後台很硬啊!”黃炎成反映說:“不過,梁思銘還真有拿著雞毛當令箭之嫌。據我所知,徐恩曾隻命梁思銘對我們進行調查,並沒有讓他直接與我們交涉,逼迫我們改變輿論導向。”
錢乾文嗤之以鼻地說:“我知道了,這是梁思成立功心切,自以為是,狐假虎威,想一下子製服我們,逼我們就範,他好向上麵邀功領賞!哼,他也太不識時務,不自量力了!”黃炎成提醒說:“我聽說梁思銘在你這裏碰了一鼻子灰,恨得咬牙切齒,已命令手下特務千方百計搜集資料,查找證據,企圖置我們於死地,我們不得不防!”錢乾文點頭說:“嗯,我們不怕他們,但也得小心提防他們……”
馬路上,一輛無軌電車徐徐駛來,在路邊緩緩停下。
車門打開,蘇雅心隨著人們從車上下來,向報館大門走去。
蘇雅心在報館崗亭外向門衛登記後,走進報館,上了三樓,由肖琳接待著,領到總理室門前的一把長椅坐下。
肖琳客氣地說:“大姐,你先在這兒等等,錢先生有事正忙著呢,待會兒他有空了,我就來叫你進去。”
蘇雅心感激地說了聲“謝謝”,從報架上拿了一疊報紙翻閱等候。
總理室裏,錢乾文對黃炎成說:“這些狗特務心懷叵測,要提防他們不擇手段,幹擾和破壞我們報紙的出版發行,你盡快去辦吧。”黃炎成說:“好吧,那我先走了!”
錢乾文起身把黃炎成送出門外,又回到寫字台前坐下。
肖琳進來稟報:“錢先生,有一位年輕的太太求見。”錢乾文疑惑地抬起頭來:“年輕的太太,是誰?”肖琳搖搖頭:“不知道,她說她名叫蘇雅心,幾天前在大戲院聽過你的演講。”錢乾文說:“啊,那你請她進來吧!”
是”肖琳答應一聲,退出門外。
稍頃,蘇雅心走進門來,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施禮道:“錢先生,你好!”錢乾文含笑起身迎接:“啊,你叫蘇雅心?”蘇雅心眉順眼地說:“是,我叫蘇雅心。”錢乾文客氣地說:“那……蘇太太請坐!”
一輛豪華轎車從門口駛了進來,在報館院子裏停下。
石小川從車上跳下,拉開後座車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陸尚娟從車上下來,步履“篤篤”地向大樓走去。
石小川連忙跟上前去。
總理室裏,蘇雅心已哭成一個淚人,泣不成聲地說:“……他既是酒鬼又是賭徒,失去工作也無生意可做,整天無所事事,隻知道喝酒賭博,喝醉了就打罵我和孩子,家裏可換錢的東西都被他換了錢拿去賭博了,早已輸得一幹而淨……”
錢乾文用同情的目光望著蘇雅心:“不像話,這……太不像話了……”蘇雅心哭道:“如今,我們……已經傾家蕩產,一家人生計無著,往往吃了上頓沒下頓,還欠了一屁股的債,而且……我已經懷了身孕,他也不管不顧,整天混跡賭場,連家也不回……”錢乾文生氣地說:“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蘇雅心淚流滿麵地哽咽:“那天在大戲院……錢先生的演講深深打動了我……我無路可走了,今天特地找上門來,求你幫我一把,好歹勸勸我丈夫,跟他講講道理,讓他戒賭戒酒,重新做人,找份工作養家糊口……”錢乾文沉吟半晌,答應說:“好吧,找個機會我上你家去,好好和你的丈夫談談,勸他迷途知返,改邪歸正,重新做人……”
蘇雅心拭淚說:“謝謝,謝謝錢先生!如果你勸我丈夫回心轉意,等於救了我們全家的命,你就是我們的再生父母……”“不,不,你千萬別這麽說,應該的,應該的!”錢乾文有點手足無措地說著,從褲袋掏出一遝子錢,數了十張,遞給蘇雅心:“蘇太太,這點錢你拿去用。若無意外,你們一個下半年的費用也夠了。若還有什麽困難,你盡管來找我。”
不,不,我不能要你的錢!”蘇雅心慌亂地躲閃推辭。錢乾文拉過蘇雅心的手,把錢放在她的手裏,誠懇地說:“拿著,回去好好過日子,若還有什麽困難,你盡管來找我。”蘇雅心感激涕零地收了錢:“錢先生,謝謝你,我這輩子也忘不了你的恩情……”
乾文,我回來了!”蘇雅心正要向錢乾文告辭,門口響起陸尚娟的聲音。錢乾文和蘇雅心轉頭望去,隻見陸尚娟和石小川興衝衝地走進門來。
乾文,我這身衣服怎麽樣啊?剛買的,才八百塊錢呢!”陸尚娟走到錢乾文麵前,旋轉著轉了一個圈,笑盈盈地說道,又把眼睛投向蘇雅心:“哎,她是誰呀?”
啊,她是我的一個朋友,今天有事找我……”
你的朋友?我沒聽你說起過呀!”
噢,長久不聯係了,所以沒和你提起。”
陸尚娟打量著蘇雅心:“嗯,人長得挺漂亮,也秀氣,可惜衣服穿得寒磣了一點,看上去皺巴巴,可憐兮兮的,一點風度氣質也沒有!好了,你們談吧,我回房了,再見!”說著,陸尚娟嫵媚地一笑,扭腰擺臀地轉身而去。
蘇雅心窘迫地說:“錢先生,我該回去了!”錢乾文對石小川:“啊,好!小川,你用車送送蘇太太!”蘇雅心慌忙推辭:“不,不用,一點點路……用不著送……”石小川熱情地說:“蘇太太不用客氣,請吧!”
這是毗連南市街的一片棚戶區,石小川駕駛著豪華轎車沿著一條坑坑窪窪、坎坷不平的泥沙路徐徐駛來,在施家斜對麵停下。
石小川先下車,轉到後座,把蘇雅心攙扶下車。
施家門前人影一閃,蘇雅心的丈夫施德明走出門來,正好看到石小川把蘇雅心扶持下車,連忙閃身一旁暗暗窺探。
蘇雅心感激地致謝:“謝謝小石師傅,再見!”“蘇太太再見!”石小川和蘇雅心打了聲招呼,回到車裏,掉了個頭,開著車子走了。
蘇雅心目送轎車遠去,才轉身向家門走去,施德明連忙閃身進屋。
蘇雅心走進家門,感覺渴了,上前拿起放在桌上的茶壺,倒了滿滿的一碗水,咕嚕咕嚕地喝下。
喲,今天你真體麵啊,居然坐著小轎車回來了!”施德明悄無聲息地從裏屋出來,冷笑著譏諷道。
蘇雅心瞥了施德明一眼,把碗往桌上一放,顧自朝裏屋走去。
你等等!告訴我,送你回來的那個人是誰?”施德明沉著臉喝道,蘇雅心不屑理睬地說:“是個司機,怎麽了?”施德明一愣,陰陽怪氣地笑笑:“啊,他是司機啊!那……是誰叫他送你回來的呢?”蘇雅心警覺地說:“你問這個幹什麽?”施德明嬉笑地說:“我很感興趣呀,我想知道那個人是誰?他對我的老婆這麽體貼愛護,我得去謝謝他呀!”
無聊!”蘇雅心生氣地瞪了施德明一眼,轉身走進裏屋。施德明表情悻悻,陰冷的臉上泛起一抹詭異的笑意……
石小川送走蘇雅心回到報館不久,錢乾文因晚上要帶陸尚娟去看花公館看花海棠的演出,推門走進總理室裏間的臥室,見陸尚娟身穿一件妖豔性感的晚禮服,對著鏡子正轉來轉去地顧影自照,不禁皺了皺眉頭。
錢乾文催促道:“喂,時候不早了,你打扮好了沒有?”陸尚娟對著鏡子嫣然一笑:“還沒呢?我不知穿哪件衣服好,你快來幫我挑選一下。”錢乾文不耐煩地說:“什麽好不好的,不就是去看場戲嗎?我看你隨便穿那件都行!”
陸尚娟盈盈一笑:“那可不行,怎麽能隨便穿呢!我們今天可是去花公館看七姨太花海棠的演出,她可是個出了名的大美人,要是她看到你帶去的女人穿衣打扮不上檔次,豈不要小看了你?”
錢乾文笑著在床沿坐下:“算了吧,你沒必要那麽慎重其事,你即使打扮得再漂亮,也許她連看也不會看你一眼,別枉費心思了!”陸尚娟一驚:“什麽,她不拿正眼看我?”錢乾文解釋說:“不是她不拿正眼看你,而是晚上她要演出,哪有時間看你呀!”
陸尚娟鬆了口氣,笑道:“我以為她看不起我呢,嚇了我一跳。哎,乾文,今天來你辦公室的那個女人真是你的朋友嗎,她叫什麽名字?”錢乾文說:“她叫蘇雅心,怎麽了?”陸尚娟品評說:“那個女人雖然打扮普通,衣服寒磣,但她是屬於你們男人喜歡的類型,我怕到時候你會喜歡上她!”
別胡扯,這怎麽可能呢?”
你真的不會喜歡上她嗎?”
不會,她是個有夫之婦!”
你說話算數?”
絕對算數!”
啊,那太好了!”陸尚娟歡呼一聲,猛地撲了過去,把錢乾文按倒在床上,“咯咯”浪笑起來……
昏黃的電燈下,蘇雅心在廚房手裏拿塊麵團,在一個臉盆裏不停地揉著,一個年約三四歲在邊上玩耍的小男孩跑過來嚷嚷:“媽媽,我餓!”蘇雅心連忙安慰:“好,好,媽媽今天煮麵條給你吃,一會兒就好,你自己到一邊玩吧。”
好吧,媽媽,麵煮熟了就叫我,我會吃很多很多……”小男孩看了看臉盆裏的麵,放心地跑到一邊,又去玩耍了。蘇雅心欣然一笑:“嗯,好,你去玩吧,麵煮好了我就叫你!”
施德明鬼鬼祟祟地轉了過來,陰冷地笑笑:“說吧,今天下午你去哪兒了,到底是誰派車送你回來的?”蘇雅心滿臉不悅地說:“你想幹什麽呀,還沒完沒了你?”施德明冷笑道:“不是我沒完沒了,而是這事兒不能就這麽了了!”蘇雅心氣惱地說:“施德明,你別胡攪蠻纏好不好?”施德明冷冷地說:“我胡攪蠻纏?哼,你別把我當傻瓜了,老婆出去和別人偷情鬼混,我就不能問問?”蘇雅心怒道:“你……你別血口噴人!”
施德明從口袋裏掏出一遝錢,拿在手裏晃了晃:“我血口噴人?哼,你別騙我了,你看這是什麽?”
啊,我的錢!你偷我的錢……快還我……還給我!”蘇雅心大吃一驚,慌忙跑過去撲上前奪錢。施德明閃身躲開,得意地說道:“怎麽樣,我是在床墊下找到的,這錢不是你相好給的,就是你賣身得來的……”
蘇雅心分辯說:“不,不,這是一個好心人見我可憐,他資助我,給我拿回家過日子的!”施德明獰笑說:“天底下沒有這樣的好事!平白無故……誰可憐你,誰給你錢過日子?”蘇雅心撲上去奪錢:“給我,把錢還給我!”
去你的,臭婊子!”施德明惡狠狠地罵道,一巴掌打過去,又一把將蘇雅心推開。
蘇雅心猝不及防,踉蹌後退一步,栽倒地上。
哼,也好,我手頭正好缺錢,老婆賣身賺了錢,正好可以給我作賭本!”施德明輕蔑地看看地上的蘇雅心,用無賴的口吻說著,拔腿就走。“不,那是我的錢……我們母子倆的活命錢,你不能拿走,還給我……快還給我……”蘇雅心回過神來,撲上去一把死死抱住施德明的腿。施德明掙脫不了,破口大罵:“臭婊子,放開,我叫你放開!”蘇雅心抱著施德明的腿哭喊:“不,我不放,你把錢還我,還給我……”
臭婊子,你找死!”施德明勃然大怒,手腳並用,大打出手,罵道:“不要臉的臭婊子,我打死你,打死你……”
小男孩聞聲跑來,見狀驚恐地哭喊:“媽媽,媽媽……別打了,爸爸別打媽媽了,媽媽……”
蘇雅心不顧一切,任憑施德明拳打腳踢,死死抱住施德明的右腿不放。
施德明暴跳如雷,拳腳雨點般地落在蘇雅心的身上。蘇雅心漸漸失去知覺,整個人無力地癱軟下去,終於鬆開了抱著施德明右腿的手。
施德明一腳踢開蘇雅心,冷笑一聲,顧自出門而去。
蘇雅心昏厥過去,一股殷紅的鮮血由大腿內側汨汩流淌下來……小男孩撲倒在蘇雅心身上,拚命大哭:“媽媽,媽媽……”
花公館小劇場裏,人頭攢動,觀眾濟濟。
錢乾文和陸尚娟坐在三五排的座位上,凝神看著花海棠在台上演出《狀元媒》。花海棠穿著戲裝,扮成柴郡主,一絲不苟地表演著,唱道:
自那日與六郎姻緣相見,
行不安坐不寧情態纏綿。
在潼台被賊擒性命好險,
亂軍中多虧他救我回還。
這樁事悶得我柔腸百轉,
不知道他與我是否一般。
百姓們閨房樂如花美眷,
帝王家深宮院似水流年 ……”
身穿警服的錢乾武匆匆走進劇場,用手電筒照路,走到錢乾文和陸尚娟所在座位邊上,向錢乾文招了招手,錢乾文連忙起身,跟著錢乾武走出劇場。
小劇場門口,微弱的路燈光下,錢乾武神色凝重地向錢乾文敘述了蘇雅心被打致傷,造成流產的事情經過。
錢乾文吃驚地問:“那個被打傷的人說……她叫蘇雅心?”錢乾武回答說:“是,我們接到報警電話趕到她家時,她遍體鱗傷,昏迷不醒,流了很多血……”錢乾文著急地問:“現在她人呢?”錢乾武說:“我們已經把她送往醫院,經過搶救她蘇醒過來了,但孩子沒保住,流產了……她哭著說要見你……”
走,快去看看!”錢乾文說著,急忙向門外走去,錢乾武連忙大步跟上。
蘇雅心虛弱地躺在病床上,打著吊針,正默默流淚,病房門打開了,醫生領著錢乾文和錢乾武走進門來。
蘇雅心見是錢乾文來了,眼睛一亮,吃力地叫了一聲“錢先生”,欠欠身想坐起來,卻因身體虛弱,沒有如願,隻得躺下。
錢乾文走到病床邊,關切地問道:“蘇女士,好些了嗎?”蘇雅心含淚點了點頭:“好些了,謝謝……錢先生能來看我……”錢乾文在床沿上坐下:“怎麽回事,你丈夫又打你了?”蘇雅心心裏一酸,捂著臉哭泣起來。
錢乾文同情不安地說:“你能告訴我……他為什麽打你嗎?”蘇雅心淚水潸然地哭訴:“今天下午,你好心叫小石師傅送我回家,被他看到了,非說我在外麵與人偷情,有了野男人,給他戴了綠帽子。後來,他又在床墊下搜到了你給我的那些錢,一口咬定說那錢是我賣身得來的……我要拿回那些錢,他就往死裏狠命打我……
錢乾文吃驚地問:“他人呢?”蘇雅心哭道:“他把我打昏……拿走了錢,就跑賭場去了,根本不顧我的死活……”錢乾文氣憤地怒道:“豈有此理,你丈夫簡直畜生不如!乾武,你立即派人找到他,好好教訓他一頓!”錢乾武一怔:“是!可是……我還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呢?”
蘇雅心啜泣說:“他叫施德明,瘦瘦的,年紀三十歲不到……”
七姨太,我可是你的忠實戲迷啊,你的戲我是逢場必看,有的戲我不知道看多少遍了,但還是愛看,百看不厭!”戲演完散場後,花海棠在後台的化妝間裏,一邊卸妝,一邊與陸尚娟和石小川說話談笑,陸尚娟崇拜地說。
花海棠矜持地笑笑:“是嗎?那我真該好好謝謝陸小姐了!”
陸尚娟不好意思地笑笑:“七姨太客氣了!在我心目中,七姨太一直是我的偶像,要不是你是小川的七媽,又和乾文熟悉,別說和你坐在這兒說話了,就是想見你一麵也不能夠,今天認識你是我最大的榮幸。”花海棠謙遜地說:“不,不,別那麽說,你喜歡看我的戲,我也很高興,以後隻要這裏演戲,你盡管來看。哎,錢先生呢?”石小川說:“戲演到一半時,乾武把他叫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花海棠怔了一下:“啊,那好!等我卸完妝,請陸小姐在這兒陪我喝茶,我們一起等錢先生回來接你,怎麽樣?”
陸尚娟歡喜不迭地說:“多謝七姨太!”
烏煙瘴氣、喧囂塵上的賭場裏,施德明贏了錢,神氣活現地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與一幫賭徒聚在一起吹牛聊天。
賭徒甲打趣說:“阿明,前些天你不是說連賭本也輸掉了嗎,今天怎麽忽然來錢了,這麽神氣!”施德明嘻嘻一笑:“嘿嘿,不好意思,正愁沒賭本呢,誰知我那老婆有錢偷偷藏在床墊下,被我找著了,我又有錢了!”賭徒甲問道:“你老婆的錢……哪來的?”施德明怔了一下,含糊地說:“我怎麽知道她的錢是哪來的?反正見者有份,讓我找著了,就是我的了!”賭徒乙嘻嘻一笑:“嘻嘻,阿明,該不是你老婆偷了人,錢是相好給她的吧?”賭徒甲說:“是啊,要不然她哪來的錢呢?”
眾賭徒不由得發出一片戲謔的哄笑。
施德明悻悻地說:“什麽相好不相好,反正有錢就行,我才不管那錢是誰給的!”賭徒丙說:“對,對,這才是阿明的英雄本色!隻要有錢,管她從哪來的,就是做了烏龜王八蛋又怎麽樣?”賭徒乙說:“哎,阿明,你也得問問她呀,不能一筆糊塗賬啊!”施德明說:“怎麽不問?我問了,她不肯說,我把她狠狠揍了一頓,就跑這兒來了。”
錢乾武身穿便衣帶了幾個警員遠遠地走了過來,佇足一旁注意地觀察傾聽。
那你查過沒有,那錢是怎麽回事,奸夫到底是誰?”
我記著了那輛轎車的車牌號,稍為一查,就一清二楚了。”
這麽說,你已經查著奸夫了,他是誰呀?”
對,對,快說說,是誰呀?”
那人名叫錢乾文,是我們溫海大名鼎鼎的大佬!”
哇,錢乾文啊!阿明,你真是好福氣啊,撞上了錢乾文這麽一個大佬,以後你還怕沒錢花?”
依我說呀,阿明的好福氣是因為娶了一個漂亮的老婆,有了這麽一個如花似玉的老婆,才傍上這麽一個大佬!”
施德明眼一瞪:“福氣個屁!誰願意當烏龜王八蛋,心甘情願讓自己的老婆給別人睡呀?”
賭徒甲說:“哎,那你說錯了!我們賭博的人都有手氣不順的時候,一旦輸了錢,賣田賣地,典兒當女,賣妻賣房,什麽人沒有?你老婆隻陪大佬睡睡覺,就能換來大筆大筆的錢,這是一舉兩得的大好事啊!”
施德明沒好氣地說:“去,去!那你為什麽不叫自己老婆去陪別人睡覺呀?”賭徒甲戲謔地說:“我老婆黃臉婆一個,又醜又老,想去陪人睡覺也沒人要,我想當烏龜王八蛋也當不成啊!”
眾賭徒哄然而笑。
錢乾武走近施德明:“你叫施德明?”施德明一愕:“是……請問你是……”錢乾武嚴肅地說:“我是警察局的,有事想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錢乾武把施德明帶到警署辦公室,拿張凳子讓他坐下,自己據案而坐,審視著惴惴不安的施德明。
錢乾武冷冷地說:“施德明,你知不知道你打得你老婆遍體鱗傷,昏倒在地,導致流產了?”施德明驚慌地說:“不,不,我不知道……”錢乾武說:“她現在住在醫院裏,經過搶救已脫離危險,你想不想去看看她?”施德明慌亂地說:“不,不,我……我不去……”錢乾武意外地一怔:“嗯,你打傷了老婆,為什麽不去看她?”
施德明羞愧不安地說:“我……對不起她,我不該這時候再去傷她的心,怕她難過……” 錢乾武冷笑說:“嗯,這麽看來,你還有恥羞之心!那你應該迷途知返,改掉賭博惡習,好好找份工作,重新做人。”施德明連忙答應:“是,是,我一定牢記長官的吩咐,改邪歸正,重新做人……”
錢乾武問道:“剛才我在賭場聽你們在說什麽大佬錢乾文和你老婆……是怎麽回事,你能說來聽聽嗎?”施德明連忙招供:“呃,事情是這家樣的,今天下午我老婆出門去了,直到傍晚時分一輛轎車送她回來,那車是《晨報》老板錢乾文的,後來我又在床墊下搜出了一遝錢,是錢乾文給我妻子的錢,所以我懷疑她們……”
錢乾武恍然地說:“啊,那你也不能無端懷疑,胡亂猜測,萬一錢乾文是出於對你們的關心,好心好意地資助你們呢?”施德明說:“是,是,長官說得對,我不該胡亂猜疑!”錢乾武擺擺手說:“好了,你先回去吧!不要胡亂懷疑別人,也不要再去賭博了。等你有空了,去醫院看看你的老婆,知道嗎?”施德明點頭哈腰地答應:“知道,多謝長官!”
錢乾文坐在醫院病房的床沿上,從包裏拿出一遝錢,遞給蘇雅心:“……你的醫藥費由我和醫院結算,你放心吧。這點錢你先拿著,安心養病,等身體養好了,我再為你找份工作,不要擔心以後的生活。”
蘇雅心推辭說:“不,不,錢先生,我不能再要你的錢,我不能要……”錢乾文誠懇地說:“這錢你拿著,沒有錢怎麽過日子,況且你還要撫養孩子,身上怎麽可以沒有錢?”蘇雅心隻得收了錢,感激道:“謝謝,謝謝錢先生!”
這時,錢乾武叫了一聲“哥”走進門來。
錢乾文招呼說:“乾武回來了,你找到施德明了嗎?”錢乾武答道:“找到了,我把他帶回警署談了話,他態度倒蠻好,表示要改邪歸正,重新做人。”錢乾文強調說:“以後不許他再打罵妻子,你和他說了嗎?”錢乾武說:“他也有悔改之心,說過兩天就來醫院看望蘇女士。”錢乾文心裏一寬說:“那好,我們走吧。”
花海棠和陸尚娟仍坐在花公館客廳裏愉快地喝茶聊天,等候著錢乾文。
陸小姐和錢先生是怎麽認識的,跟他多少時間了?”
我們是去年秋天在百樂門舞廳跳舞時認識的,已經半年多了。”
半年多……時間也不短了,你們會結婚嗎,有什麽打算?”
結婚?我倒是想啊,但錢先生好像從來沒有這個意思。”
為什麽?”
我一個風塵女子,出身寒微,他怎麽看得上我呢。”
花海棠安慰說:“出身寒微,風塵女子都不要緊,關鍵是你要對他好,讓他覺得生活中他少不了你了,他就會動了結婚的念頭。”石小川進來稟道:“七媽,錢先生回來了。”
花海棠和陸尚娟抬眼望去,隻見錢氏兄弟一前一後走進門來……
錢乾文同情婦女,痛恨家暴行為,得知蘇雅心被丈夫毆打導致流產的消息,立刻趕到醫院看望慰問,不僅為她支付醫藥費,還給了她一筆錢調養身體,並讓在警署當警長的弟弟錢乾武出麵教訓了施德明一頓,一心伸張正義,想把蘇雅心從水深火熱的生活中拯救出來,原以為這麽一來萬事大吉,必能讓施德明洗心革麵,改邪歸正。誰知,施德明無賴的很,表麵上滿口答應改過自新,心裏卻恨錢乾文為蘇雅心打抱不平,在背地裏大放厥詞,散布流言蜚語,肆意造謠汙蔑錢乾文勾搭他的妻子,與蘇雅心通奸偷情。
消息不脛而走,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
一片嘀嘀嗒嗒的聲響裏,黃曼莉和調查科特務們正在辦事處大廳緊張地伏案工作,梁思銘興衝衝地推門而入,拍拍手喊道:“來,來,大家都過來,我先向你們報告一個激動人心好消息!”
黃曼莉等人連忙放下手頭工作,站起身圍向梁思銘。
梁思銘用幸災樂禍的神情得意地宣告:“我告訴你們,我發現錢乾文的新動向了,他現在對一個女人很感興趣,這個女人名叫蘇雅心,據說這個女人長得十分漂亮,很有風情……”黃曼莉抿嘴一笑:“那有什麽稀奇的,這事兒我早就知道了,叫陸尚娟,是溫海城裏有名的交際花,他們相好已經半年多了。”梁思銘笑著說:“不,不,你那是陳年老皇曆了,這個女人和錢乾文認識還不到一個禮拜,名叫蘇雅心。來,我弄來了她的照片,給你們看看。”說著,梁思銘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放在桌子上。
黃曼莉和同事們連忙俯上前觀看,一時間議論紛紛。
嗯,果然漂亮,是個美人!”
是啊,她的眼睛好像會說話,迷死人了!”
你們看看這臉蛋,這小嘴……怪不得錢乾文喜歡呢!”
梁思銘得意地笑笑:“不過,她的人和照片還是有區別的,現在她人看上去憔悴,衣服也沒那麽光鮮……”黃曼莉不屑地問道:“梁特派員,這個女人好像和我們調查《晨報》沒什麽關係吧?”
梁思銘興致勃勃地說:“當然有關係,錢乾文既然對她有興趣,我們可以利用這個女人搞到一些有價值的情報,或者製造什麽麻煩,以牽製錢乾文,擾亂《晨報》的陣腳!”黃曼莉不以為然地笑笑:“我好像還是不能領會梁特派員的意思。”
梁思銘眉飛色舞地說:“單憑錢乾文喜歡上蘇雅心這件事,當然對我們的工作沒多大用處,關鍵是蘇雅心是有夫之婦,她的丈夫施德明是個酒鬼又是賭徒,得知錢乾文和蘇雅心的奸情後,把老婆痛打了一頓,導致蘇雅心流產,住進醫院搶救……”“啊,這……這下錢乾文倒真是遇上麻煩了!”特務們相顧愕然。梁思銘咧嘴一笑:“對,這回他惹上麻煩了,而給我們帶來的卻是機會!”
施德明悶悶不樂地走進賭場,幾個賭徒連忙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議論,兩個調查科特務冷眼旁觀地佇足一旁窺探。
喂,前天晚上你去警署,警察怎麽說?”
怎麽說,挨訓唄。”
你挨了訓……警察為什麽訓你?”
我搶了老婆的錢,把她打得受傷流產,住進醫院……”
啊,那……要不要緊啊?”
我不知道。”
阿明,那你愣在這兒幹嘛,還不趕快去醫院看看你老婆?”
不,我對不起她,沒臉見她……”
兩特務交換了一個眼神,一起走上前去。
特務甲笑嘻嘻地說:“施德明,你不去醫院看你老婆,那錢乾文卻沒有閑下來,一直在醫院陪著你老婆呢!”施德明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什麽?他……一直在醫院陪我老婆……”特務乙說:“是啊,錢乾文不僅在醫院守著你老婆,還替你老婆交了醫療費用,又給了你老婆一筆錢……”施德明恨得咬牙切齒:“啊,奸夫淫婦,我……我饒不了他們!”
施德明聽說錢乾文一直守護陪伴著蘇雅心,認定錢乾文和蘇雅心是奸夫淫婦,不禁怒火中燒,恨恨不已,揚言報仇雪恨。兩特務見妒火已經點燃,得到錢乾文在一家大酒店吃飯的消息,連忙把施德明也拉到那家大酒店,在大廳擺下一桌酒席,賭徒們和兩個特務陪著施德明觥籌交錯,輪番灌酒,趁機挑撥離間,煸風點火。
特務甲勸道:“阿明,算了,胳膊扭不過大腿,雞蛋不能去碰石頭。錢乾文雖說勾搭了你老婆,但他有錢有勢,你怎麽鬥得過他,還是忍一忍吧。”施德明眼睛一瞪:“忍……怎麽忍?這口氣我……我怎麽忍……忍得下……”特務乙別有用心地說:“哎,忍不下也得忍,你是鬥不過他的,難道要你為老婆去和他拚命不成?”
施德明怒氣衝衝地說:“對!我沒錢沒勢,賤命有一條,我跟他拚了!”賭徒甲勸解說:“你別胡說!俗話說‘抓賭見贓,捉奸成雙’,你又沒拿到他們通奸的把柄,憑什麽要去和他拚命?”賭徒乙連聲附和:“對,對,阿波說得對!阿明,你千萬不能亂來啊!”
施德明倔強地說:“不,他們的奸情不是明擺著嗎?錢乾文和我老婆若沒奸情,憑什麽又是付醫療費又是給錢?我不是傻瓜,他按的是什麽心,我能看不出來嗎?”特務甲說:“對,對,這是明擺著的事,誰不清楚呀!”特務乙忽然說:“哎,你們看,錢乾文來了!”
眾人循聲望去,果然見錢乾文帶著石小川和一些人告了別,從樓上包廂下來。
施德明兩眼噴火地站起身來,迎上前去。兩特務相互丟個眼神,慌忙避開,悄悄溜走,兩賭徒見情形不妙,不敢去勸施德明,也退到一旁,暗暗窺探。
錢乾文和石小川並肩下樓,穿過大廳,不緊不慢地向酒店大門走去。
守候在一旁的施德明閃身出現,噴著酒氣腳步踉蹌地迎上前去,擋住錢乾文的去路,翻著白眼,大聲喝道:“喂,你……你就是錢……錢乾文……”錢乾文一愕:“是啊,請問你是……”施德明冷笑說:“我……我叫施德明,是蘇雅心的老公……”錢乾文愣了愣:“啊,原來你就是蘇雅心的丈夫,你找我有事嗎?”
施德明破口大罵:“錢乾文,你……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衣冠禽獸……畜生,你和我老婆通奸……給我戴綠帽子,我警告你……今後我不許你……再碰我……我老婆……”錢乾文連忙解釋:“啊,我想你肯定誤會了,我和蘇女士什麽事也沒有,我見你們生活困難……有心幫她……”施德明怒吼道:“放屁!你為什麽幫……幫我老婆?為什麽……不去幫……幫別的女人,偏偏要幫我……老婆……”
石小川連忙上前勸解:“施先生,你肯定誤會了……錢先生確實是好心好意地幫你們,而你不知感恩,反而對老婆大打出手,現在又跑到這裏來無理取鬧,你太過份了!”施德明瞪著眼睛,粗著脖子嚷嚷:“我過份?若不是……他奸汙我老婆,我怎麽會……打我老婆,她怎麽會流……流產,他……亂搞婦女,好色成性……搞得我們夫妻反目,家庭不和……”
哼,看來你果然是個無賴,真不可救藥!小川,別理他,我們走!”錢乾文不屑地冷笑一聲,拔腿就走。
你不能走,我不……不讓你走,你給我站……站住!”施德明愣了一下,借著酒勁追上前去,擋在錢乾文麵前。錢乾文生氣地喝道:“你想幹什麽?讓開,你給我讓開!”
不,我不讓開,我要報仇,我要和你算賬!”施德明非但不退讓,反而瞪著一雙充血的醉眼,一步步向錢乾文逼近。
去你的,王八蛋!”錢乾文忍無可忍,揚手狠狠一巴掌打向施德明。
啊,你……你打我……狗雜種,你玩我老婆……罵我王八蛋……還打人?我……我跟你拚了!”施德明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好不容易站穩身體,怒罵一聲,發瘋似地撲向錢乾文。
石小川慌忙上前護住錢乾文,飛起一拳擊在施德明頭上。
施德明遭到猛擊,一跤跌倒在地,吃驚地爬起身向石小川撲去。石小川一陣迎頭痛擊,把施德明打翻,衝上去又是一頓拳腳,打得施德明滿地亂滾,嗷嗷直叫。錢乾文連忙拉住石小川,製止說:“小川,好了,留他一條狗命,我們走!”石小川聞聲收手,卻不解氣,又狠狠踢了施德明一腳,才跟隨錢乾文出門而去。
圍觀的人們三三兩兩地搖頭歎息著散去,兩特務從角落裏現身出來,冷冷注視著鼻青臉腫,血流滿麵,在地上蜷曲成一團的施德明。
兩賭徒連忙上前,扶起施德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