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一 白兔成雙 閑事三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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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明星稀,赤水不息。城裏的小院中,高大的老人躺在一張搖椅上,享受著身後少女力道恰好的按摩,愜意滿足。

    老人的腳邊,趴著一隻足有幼犬那麽大的白兔,大白兔的麵前,是另一隻僅有巴掌大小的小白兔。大白兔的小眼睛瞪著小白兔的大眼睛,隱隱呈對峙之勢,甚是微妙。

    星邪坐在院旁的台階上,手中端著冒熱氣的湯藥,喝上一口,輕輕咳嗽兩聲,距離上次四方山一事已經過去三天了,星邪的傷勢也慢慢在好轉。回想老師剛到院子裏的時候,並沒有理會眾人驚喜的表情,而是請出了房內被師兄弟們敬若神兵的雞毛撣子,將大師兄和二師兄狠狠的教訓了一頓。原因,自然是他們沒有保護好自己的那位小師弟。

    二師兄對於老師的處置並未多說什麽,相比於身體某個部位的疼痛,他更關心小師弟的傷勢。這幾日每天一大早二師兄便上山采摘藥材,日夜陪伴著星邪,悉心照料他的生活起居。星邪隱約知道二師兄是帝都某個極大的門閥世家的嫡長子,出來遊曆才拜入老師門下,這等人物確從未自持身價,反倒像是兄長一般和藹可親,看著楓隱這幾日因為操勞而顯得憔悴的麵龐,星邪心中倍感溫暖。

    而大師兄,起初也很是自責慚愧,但當他看到星邪懷裏的那隻兔子時,表情就變得非常精彩,他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每次倒黴,就一定會跟一隻可惡的兔子有關。

    至於君牙和蓂莢,這幾天在食材的挑選上則是格外用心,每次看到蓂莢從菜場帶回來的珍稀食材,老師都會吹胡子瞪眼的盤算著到底花了多少錢財,心疼好半天。

    總而言之,院內的所有人,這幾天都在圍著星邪打轉,這反而讓星邪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老師啊,師叔和吞吞都這樣對看好幾天了,他們不會有什麽問題吧?”院內,蓂莢輕捶著老師的肩膀問道。對於這個新成員,蓂莢是所有人中表現得最為開心的,畢竟她這樣年紀的女孩子對於這種可愛的小東西幾乎沒有任何抵抗力,更是給小白兔取了“吞吞”的名字,不過吞吞自己似乎對這個名字很不滿意。

    老師笑笑,不緊不慢道:“你就看這兩個家夥裝神弄鬼吧,天天對著看,吃飯睡覺也沒看它們哪個耽誤了。”

    師叔似乎聽懂了老師的話,它挪了挪肥大的屁股,嘴裏發出哼哼唧唧的奇怪聲音,然後用腦袋在老師的腿上磨蹭起來,同時不停嚐試著搖擺它那短小的尾巴,看起來極為的......諂媚。

    “滾開,這事沒得商量,原先家裏就一隻兔子,你當然吃的多些,現在多了個小的,就要分些給它,再單另給它做一份,你當不要錢啊。”老師也明白了師叔的意思,很不耐煩的一腳把大白兔蹬出老遠。

    老師那一腳力道不輕,大白兔骨碌碌的滾出老遠,一下撞在了星邪的腿上,於是它靠著星邪的腿,索性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耷拉著耳朵,兩縷八字胡微微抖動,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星邪伸手,把大白兔抱起,放到自己腿上,但是這位師叔似乎也遷怒於帶來這個不速之客的星邪,把頭轉向一旁,看起來很不開心。

    “師叔莫要生氣,以後我把我的那一份,多分些給你就是了。”星邪輕聲安撫道。

    大白兔聽了星邪的話,依舊沒有轉頭,但是它耷拉的耳朵突然豎起,出賣了它心中的想法。

    “哈哈,師叔竟然會和吞吞搶東西吃,一把年紀了也不害臊。”蓂莢看著大白兔的模樣,開心的笑了起來,精致的臉上浮上一抹紅暈。

    大白兔坐在星邪懷中,全當沒有聽見蓂莢的話,它伸出前足,努力的朝後背伸去,似乎是想要撓癢,但無奈前足太過短小,試了幾次都沒有夠到後背。

    老師看到大白兔的樣子,越發的惱火,大聲罵道:“蠢貨,你的後腿留著刨坑的?哪隻兔子是你這副德性!”

    大白兔被老師的喝罵嚇的一個機靈,於是老老實實抬起後腿,撓起癢來。

    “君牙和那兩個混蛋小子呢?下午出去就沒影了,這大晚上的還沒回來,不吃飯了?”老師陰沉著臉環視四周,似乎今天的心情非常不好。

    “來了來了,大老遠就聽見老爺子在喊。”院外響起了大師兄的聲音,先進門的人,卻是二師兄楓隱。

    楓隱抱著一大把柴夥,滿臉的汗水,白色的長衫上沾滿了泥土,他的身後,是高大的君牙,君牙左手拎著幾隻已經死掉的野雞,右肩扛著兩條豬腿,喘著粗氣。最後進門的是大師兄,大師兄拿著一大堆瓶瓶罐罐,手上還拖著一個鐵架子。

    楓隱將懷中的柴夥攤在地上,也不管袖子的汙跡,就那樣抬手胡亂擦幹臉上的汗,朗聲笑道:“下午君牙大叔突然來了興致,就拉著我和大師兄去四方山上打獵去了,幾個時辰下來倒是收獲頗豐。”

    “沒想到楓隱你平日喜歡賞花弄月,打起獵來還是把好手啊。”大師兄看起來很開心,他把手中的鐵架子放到院子正中,拉了條小板凳,大大咧咧的坐在了老師旁邊,“老爺子,今天晚上讓大家都飽飽口福。”

    老師抬了下眼皮,淡淡道:“看這架勢你們是獵了頭野豬吧,怎麽就弄了兩條豬腿回來?”

    “那野豬太大了,弄回來不方便,正巧在山上又遇到了幾個獵戶,就賣給他們了。”

    大師兄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鼓鼓的錢袋,交到老師手上,老師掂量著手中錢袋的分量,這才滿意的點頭說道:“幾個學生裏你入世最早,果然也是最懂事的,做的不錯。”

    “出門在外,才知道錢財得來不易,想著老爺子把我們幾人拉扯大,我也常常感慨,希望早日獨當一麵,能為老爺子分擔些壓力。”大師兄的一席話極討老師的歡心,老師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輕撫長須,很是受用。

    星邪聽著大師兄的話,又想到老師前些日子在四方山上的舉動,表情肅然,也在心中告誡自己以後花錢要能省則省。

    “哈哈,臭小子出去了幾年實力不見漲,溜須拍馬的功夫倒是無人能及了。”君牙笑罵著把食物放到地上,開始擺弄鐵架和柴夥,蓂莢也很乖巧的湊上前去幫忙處理那幾隻野雞。

    二師兄楓隱脫了外衣,坐到星邪旁邊,看著忙碌的蓂莢和君牙,微微出神。

    “師兄在想些什麽呢?”星邪端起碗,咽下一口藥湯,濃烈的澀味讓他的眉毛緊蹙。

    二師兄聞聲先是一怔,然後笑了起來。

    星邪有些歉然,接著說道:“是我問的唐突了,不方便,師兄不回答便是了。”

    “師弟哪裏的話,隻是看著師妹和君牙大叔,想到許久沒有見麵的父親母親,思索著是不是最近也抽時間回去一趟。”

    “是該回去一趟的。”星邪想著二師兄自拜入老師門下,似乎很多年都沒有回去過了。

    “我和你一般年紀時來到這個院子,如今已經二十有四,八年了,也不知道府裏變成了什麽模樣。”楓隱自語著,抬手拍了拍星邪的腦袋。

    “師兄的家是在帝都天啟麽?”

    “恩,天啟城。”楓隱點頭,“我知道師弟喜歡讀書,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去帝都看看?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讓家裏寫封信把你送到太學院去。”

    星邪思忖片刻,認真答道:“我想再過些時日自己出去走走,讀萬卷書,也當行萬裏路,帝都應該會去的,到時候一定前去拜訪師兄。”

    “你要是到了帝都不去找我,我不把你的屁股給揍開花。”楓隱哈哈大笑道:“你這麽乖巧,想必父親大人是極為喜歡你的。”

    “你們兩個,在那嘀咕什麽,還不快過來搭把手。”一旁的大師兄吆喝一聲,朝二師兄的懷裏拋去幾隻已經洗淨剖開的野雞,楓隱無奈的搖搖頭,起身把雞穿在鐵架上,星邪也把湯藥放在一邊,幫忙去洗些小蔥土豆之類的配菜。

    “哎呀,這怎麽生不了火啊。”蓂莢蹲在地上,手裏拿著兩塊打火石,她用力碰出幾點火花,卻始終無法將柴夥點著,星邪聞聲,放下手中的土豆,來到蓂莢的身旁。

    “柴火有些潮了,讓我來吧。”星邪伸出手指,他微微屏氣,修長的指尖綻放出一抹白光,這團光芒很小,但是非常耀眼,照亮了蓂莢精致可愛的小臉。在眾人的目光下,星邪的手指從柴夥上擦過,就像劃過一根火柴,然後“刺啦”一聲,柴堆上就升騰起了一蓬火焰。

    “哇,這是師兄明道以後的能力麽,這光好漂亮啊。”蓂莢原本就水靈的的眸子在白光下更顯得光彩動人,她因為興奮而有些臉紅,星邪笑笑,指尖的光芒化作點點星輝散開在夜空。

    老師看著星邪的表現,滿意的點頭道:“你如今也是明道中境了,你的幾位師兄在剛踏入明道境的時候我都送給了他們幾件收藏品當做禮物,你大師兄的墟淼雙刀,二師兄的天羅棋盤,還有永夜那杆叫駿馬青龍的長戟,我當然也給你準備了一樣適合你的,如今便交給你了。”

    星邪知道這是老師的規矩和傳統,便沒有推辭,舉手齊眉,向著老師恭謹的長拜下去。

    老師起身,在眾人驚訝怪異的目光中,不知從何處取來一樣物事,放到了星邪麵前。

    “拿去吧,這件兵器,叫作離雲。”

    “這哪裏是什麽兵器,分明是家裏那把掏煤爐子的鐵釺子啊!”大師兄怪叫一聲,把烤雞下鬼鬼祟祟的兩隻兔子嚇得毛皮炸起。

    星邪聞言抬頭,發現他麵前的東西,長約五尺,通體細長漆黑,像是一杆一頭被削尖的鐵棍,確實是一杆最為普通的,尋常人家用來捅煤爐子的鐵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