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靈狐落淚亦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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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影重重,草葉複複。

    深入這般茂密森林之內,方向感稍差一些,便要迷了路,更何況還有靈獸棲息,稍有不慎便要丟了性命。

    冷蕭被幻靈狐母獸迷惑了一次之後,便謹守心神,沒過多久便再次感到有一股力量在幹擾自己思維,然而隻是意念微動便輕易驅逐。

    冷蕭尚且如此,更莫說千壽,根本毫無影響,千壽說道:“成年幻靈狐修為普遍都在金丹境界,幻術絕不會這般羸弱,恐怕是受了重創。”

    聽千壽這般說,冷蕭聯想到之前那青衫老者,卻隻劃過一絲念頭便否認:“那青衫老者隻有築基境界,根本不可能重創幻靈狐,許是另有高手,而他隻不過是暗自窺伺,妄圖坐收漁利!”

    二人才說兩句,前方一隻雪白狐狸突然跳了出來擋住二人去路,眼神直勾勾落在千壽手中網兜之上,身子一起一伏,急促喘息。

    “幻靈狐?”冷蕭猶不確定,見千壽點頭,這才認知。

    千壽立刻給冷蕭解釋著:“幻靈狐生性溫順,以野果為食,也會食用一些野花野草,不遇危機不會主動傷人。”言辭之下,亦透出一抹善者悲哀。

    此幻靈狐母獸渾身傷痕累累,肋間一道傷痕斜斜貫入,足足二尺有餘,鮮血灑落一地。一雙三角眼滴溜溜在冷蕭與千壽身上流轉,鼻角輕輕顫動,卻沒有再進一步動作。

    千壽掃了它一眼,輕喝一聲:“你走吧,本座不欲取你性命!”

    說完,幾步便越過了幻靈狐。前方位置開闊,已然要出了森林。

    那幻靈狐母獸突然悲鳴一聲,聲音尖細如刀,如泣如訴,又是一個縱躍攔住了冷蕭二人去路,鮮血淌了一地,眼神依舊落在網兜之上,不肯離去。

    不等千壽再出言,它竟人立而起,傷口因劇烈動作更是被撕扯而開,看得冷蕭眼角一顫,粘稠的血液順著雪白皮毛汩汩流出,而它卻似毫無所覺,唯有身形微擺,顯露出它的不易。

    它長長鳴叫一聲,竟“撲通”一聲如人跪倒,匍匐在地,重重磕頭,再抬頭時,目光渾濁依稀如雲霧遮掩,唯餘幾點亮光猶自不舍,兩道晶瑩淚痕盈光閃爍,淒慘萬分。

    冷蕭心中不忍,咬牙亦未多言,千壽長長歎息:“人道是狐狸落淚多虛情,可爾之淚痕情真意切,本座亦非鐵石心腸,可……世間之事,無有兩全!”

    他手指一晃,網兜落地,一隻小狐狸驀然被提於手,起初精神委頓,待見到母獸之時,一雙大眼睛立刻明亮了幾分,不停叫喚著。

    母獸似十分激動,身子不住顫抖,連連回應。

    三息過後,千壽問詢:“本座要取幻靈狐之皮,你母子二者,隻得存一,你作何選擇?”

    母獸目光越來越亮,搖搖欲墜的身子一時間若回光返照一般,連連嘶鳴,拖著身子連忙爬到千壽腳邊低低鳴叫,似害怕弄髒千壽衣物,又不敢過於靠攏。

    冷蕭胸膛微微起伏,又很快平靜下來,看著千壽放下了小狐狸,心中百感交集,最終不知是何滋味。

    小狐狸落地之後,沒有逃走,反倒是蹦跳著到了母獸身邊,低低嗚咽,母獸忽然凶狠厲鳴,似在嗬斥,小狐狸仍然不走,母獸焦急萬分,狐尾卷起小狐狸朝著遠處一甩而出,聲聲嘶鳴皆淒厲,眸中點點波光卻柔情。

    小狐狸終於讀懂了母獸意思,長嘯一聲,快速朝遠處奔走幾步,又駐足回望,目中再無他物。

    在母獸不斷催促之下,小狐狸終究猛然一躍鑽進了灌木之中,母獸隨即躺倒在地,似終於安心,嘴巴微張,宛若淚目笑顏。

    冷蕭亦快步走了幾步,不願再待在這低沉氛圍之中,可幾步之後卻發現千壽並未跟上,回頭望去,千壽仍負手而立,麵上不帶絲毫感情。

    “本座承諾放走之獸,豈是爾等蟊賊能夠染指?”

    千壽話音將落,周遭似刮起一陣實質罡風,幾處灌木瞬息化作齏米分,塵埃震起三丈有餘,數十樹木皆颯颯作響,仿佛不堪重負。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便是千壽話音剛落之時,一聲大笑由遠及近,下一刻,千壽身前不足數丈之處一個模糊身影瞬間清晰,那是一個中年男子,身材健碩,一身灰色勁裝,短發根根倒豎,淩厲分明,透出一股剛猛風采。

    其手中赫然提著那幻靈狐幼獸,嘴角似有笑意:“閣下動不動便辱人‘蟊賊’,豈非太過不講理?”

    他繼續說著:“閣下既然已經放棄此獸,那之後落於誰手便再與閣下無關,此為其一;而那隻母獸,也是再下所獵,反被閣下撿了便宜,所以……那隻母獸也是我的,此為其二……”

    末了,他嘴角似要咧到耳根,眼神劃過詭異之色:“其三……你們二人,也是我的!”

    話音盡落,四下裏鴉雀無聲,身後是森林之外,光明一片,身前是茂密森林,清冷陰暗。

    半晌,千壽才嗬嗬一笑,似索然無味,聲音輕飄飄若鴻毛:“終於布置完了嗎?本座真不知道,爾等是哪裏來的自信!”

    短發男子驚疑不定,方才還胸有成竹,此刻目光一閃,足下霍然一踏,竟先下手為強!

    與此同時,冷蕭頓時感覺腳下土地微微震動,神色一驚,地麵竟浮現一圈靈氣光暈,瞬息流轉成紋,化作一道困殺陣法,左右、後方不知從何處各躥出一道身影,二男一女,皆著灰色勁裝,實力與短發男子相仿,四人成四方合圍之勢驟然逼近,腳下每踏一步似有韻律,步步皆似被踐踏胸膛!

    冷蕭胸口沉悶,似要嘔血,千壽目中寒光閃爍,手掌一揮,冷蕭頓感壓力盡去。

    短發男子身影渺渺,難覓蹤跡,隻一霎便臨近千壽,忽的從腰側襲來一劍,長劍幽光閃閃,分明是一件靈寶!

    千壽不閃不避,驀然伸出一手,便似龍爪探幽,二指一把夾住長劍,短發男子心下一驚,麵色微變,長劍之上頓時靈氣激蕩,劍意盎然,足下土地生生被犁出一道二尺溝壑!

    千壽仍然置若無物,麵色冷淡非常,二指輕輕一顫,男子如遭雷噬,驟然噴出一口鮮血,長劍之上的靈氣被刹那震散!

    下一刻,短發男子性命相修的靈寶長劍寸寸斷去,每一截長短不多不少,一寸二分,角度不偏不倚,數十碎片成排掉落在地,直接嵌入土中,盡顯鋒銳,奈何已然無用!

    短發男子驚駭欲絕,顯然不曾料到這穿著粗布麻衣、其貌不揚的老者竟然強悍如斯!

    眼看千壽手掌逼近,直直朝著他麵龐罩下,短發男子厲喝一聲:“四劍陣!”

    另外三人早已被此情景震撼,此刻依言下意識靈氣運轉,三人好似渾然一體,手中長劍畫出詭異弧線,空氣之中彌漫陣陣劍意,可卻隻是一霎,便頃刻消散,如同泡影!

    那女子尖叫一聲:“周師兄,唯有三劍,何來四劍陣!”

    短發男子一愣,身軀宛如被鎖鏈纏繞,似有一點火苗竄入眉心,渾身靈氣瞬息被焚盡,一隻大手霍然掩蓋了整片天空!

    “別殺我!我乃詭劍宗周……”

    短發男子話語說到一半,便卡在了喉嚨再也吐不出來,脖子歪成一個詭異角度,嘴角淌出一絲殷紅。

    雙目怒睜,血絲密布,卻早已沒了神采。

    其餘三人震撼,毫不猶豫的退去,各朝一個方向,千壽身子一動,陣法立刻亮起,似有無數絲線纏住了身子。他冷哼一聲,渾身燃起一股烈焰,陣法瞬息支離破碎,隻見他手印翻飛,頓時烈焰滔天!

    四下瞬息化作一片火海,卻十分詭異,不傷樹木花草一絲一毫,隻迅速蔓延,不足三息便臨近三人,稍稍落後之人刹那被火焰吞噬,還不等發出慘叫便化作飛灰!

    剩下一男一女目眥欲裂,眼看火光逼近,那女子頓時尖叫一聲:“前輩饒命!我知道這林裏麵有寶藏!”

    那男子連忙跟著大叫:“對對對,寶藏!我等便是為寶藏而來!”

    聞言,千壽目中泛起一絲感興趣的神采,火焰一收。那一男一女絲毫不敢逃遁,連忙屁顛屁顛跑了回來,對著千壽一臉恭敬與諂媚,縱然死了兩個同門,卻絲毫不敢表露恨意。

    再者修煉一途,死道友不死貧道,同門死再多又有何妨?自己活下來便是!二人心中皆稍稍鬆一口氣。

    冷蕭作為旁觀者,不禁心潮澎湃,心中神往,這便是強者!而弱者,便隻能任人魚肉!

    待張口之時,此二人目中又流露一絲掙紮,可對視一眼之後又不再猶豫,那女子率先出言:“稟前輩,前些時日那密林中央靈光閃耀,我等恰巧撞見,原是有一處洞府現世!”

    那男子連忙諂媚道:“前輩放心,洞府已被我們隱藏了,外人定找尋不到!”

    二人說話間,幻靈狐母獸不斷朝著倒在地上的小狐狸打著眼色,自身氣息亦越來越弱。小狐狸不聲不響,跌跌撞撞離去,這一次,再無波折,母獸眼神逐漸淡去,嘴角卻好似帶著笑,終是承受不住傷勢,沒了聲息……

    二人爭著領路,不過半個時辰,他二人便駐足,連忙催動長劍憑空斬下幾道劍芒,空氣便如同被割裂,肉眼可見其蛛網密布,繼而寸寸剝落,露出其後洞府真容!

    原本不以為意的千壽神色刹那冷峻,胸膛起伏,目中露出一絲追憶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