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靈丹難挽伊人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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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冥鯤是話語如一柄尖刀落下,直刺冷蕭心口。

    他不禁反問:“宗主!晚輩一共點亮了五顆星,敢問南宮姑娘點亮了幾顆?”

    北冥鯤淡漠的看著冷蕭,眼神驟然淩厲,如鷹鷲嗜血:“你可知,饒你不死已是本座最大的仁慈!”

    “晚輩不服!”冷蕭眼瞼抽動了兩下,緊緊咬著牙齒,雙目怒睜。

    “你不服?”北冥鯤輕飄飄反問一句,說道,“你試煉舞弊,又擅自破壞金雷樹封印放出金鱗牛,致使邪祟自地心蘇醒,令無數人慘死,你捫心自問,有何資格奪取第一!”

    “推開這些尚且不論,你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以為青痕宗試煉是兒戲嗎?你甚至連參加試煉的資格都沒有!”

    青痕宗雖然沒有參加試煉的修為限製,可一個凡人膽敢進入試煉,倒是頭一遭!

    “若非本座念你也算無意,且鎮壓裂縫將功補過,此刻你便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冷蕭怒極,一把捏碎了手鐲,星輝在外界無法凝聚,直接消散了。

    陽月趕緊拉了他一把,北冥鯤眼神淩厲,在陽月身上一掃而過:“讓他說!”

    陽月收回了手,退後一步,沒敢再吭聲。

    冷蕭話音鏗鏘有力:“青痕宗從來沒有規定新人試煉中不可互助,而許多同族修士也往往三兩結隊,也從沒有規定過不能進入罡風之地、不能摘取金雷葉,最後金鱗牛逃入地底也不是晚輩可預測,邪祟更是與晚輩毫無關係!”

    “敢問,晚輩何罪之有!”

    “牙尖嘴利。”北冥鯤冷漠的掃了冷蕭一眼,對上冷蕭激昂的眼神,絲毫不為所動,他冷笑一聲:“那你想要如何?成為青痕宗弟子,獲得第一?”

    “晚輩隻要回眸仙露!”

    聞言,北冥鯤好像聽了什麽笑話一般,大笑出聲,繼而笑容收斂,淡淡的看著冷蕭,目光忽然掃過冷蕭的右手食指,瞳孔一縮:“陸離清光蔻!”

    他抬手一攝,冷蕭毫無反抗之力的被攝去了靈寶。

    北冥鯤目光一閃,寒意更甚:“此乃我青痕宗祖師青劍真人之物,怎會在你手上?”

    “此物乃晚輩在奇物居所換!”

    “可笑!此乃五品靈寶,你能拿什麽來換!怎就如此湊巧,偏偏你得到了陸離清光蔻,又放出了金鱗牛導致無麵現世!”

    北冥鯤神情一冷,不少年輕修士皆冷笑起來:“要不是他,本公子也不會被燙傷!”

    “若非他放出金鱗牛,本少說不定就能拿下第一!”

    “懇請宗主除去此子!”

    除去寥寥幾人之外,餘下的年輕一輩皆埋頭請願:“懇請宗主除去此子!”

    北冥鯤輕輕掃了一眼這些人,嘴角一抹不屑與嘲諷一閃而過,隨即應道:“年輕人,要知進退,免得到了最後進退兩難!”

    他若要除去冷蕭,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謝雲磊歎息一聲,連忙上前勸阻:“還請宗主三思啊!我青痕宗乃名門正派,豈能行此無端殺戮之事!”

    陽月依舊戴著帷帽,站在一旁默不作聲,廖棉看了她一眼,走出一步,語氣客客氣氣,卻顯得頗為強硬:“年輕氣盛,宗主何必與一個孩子計較!”

    廖棉話不多,聲音極為難聽,北冥鯤竟流露一絲煩意,淡淡道:“也罷,既然大長老與廖長老都替你求情,本座便饒你一命!”

    若是換做其他修士,恐怕還要廢去修為,可冷蕭本就沒有修為,便連這一步都省了。

    北冥鯤沒有再理會冷蕭:“本座要開始閉關,二長老,將新弟子安排一下吧。”

    說著,他轉身離去,無人注意到他目中閃過的詭異幽光,綠火一霎熄滅。

    廖棉冷哼一聲:“小子,你要什麽不好,偏要那回眸仙露,你可知此次試煉為何會有回眸仙露?其實便是南宮家早已預定好的!隻不過回眸仙露鮮有流入外界,作為試煉獎勵不過是找了個由頭罷了。”

    謝雲磊瞪了廖棉一眼,神色略顯尷尬,將冷蕭送出了青痕宗。

    來時兩袖清風,離時空落一身傷痕。

    冷蕭慘然一笑,莫非……這就是命數?

    青痕宗內,廖棉一把掀開了陽月的帷帽,沒好氣的指著她罵道:“你不說一句便離宗,怎麽就跑進了試煉之地中!還幫著那小子作弊!”

    廖棉雖然嘴上強硬,可是想起冷蕭不顧性命去救陽月的一幕,心中又軟了一些。

    “他非要回眸仙露做什麽?”

    陽月清冷的氣質在廖棉麵前顯得拘謹了幾分,她說道:“他中了劇毒,修為散盡,且無法修煉,需要回眸仙露煉製解毒丹藥。”

    廖棉恍然,嘴上嘟噥了幾句,頗有不舍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你把這個拿去,給他吧!”

    陽月接過小瓶的同時,又掏出一個匣子,廖棉輕咦一聲,打開盒蓋,露出一株宛如玉質的靈芝肉來。

    “碧玉靈芝?你如何弄來的碧玉靈芝!”廖棉滿是狐疑的詢問,陽月卻不做答。廖棉壽數將近,有此碧玉靈芝,便可延壽百年。

    見廖棉升起怒意,陽月隻是低著頭默默挨著訓斥。

    偌大的森林裏,眼看臨近清輝城,清輝城顯得熱鬧非凡,人聲鼎沸,而他卻失魂落魄。

    冷蕭突然有些茫然,不知該何去何從。他猛地甩了一下腦袋,目光緩緩堅定,辦法一定還會有,船到橋頭自然直!

    忽然,他神色一動,一個側身抓住了一隻手腕,抬眼望去,陽月正保持著伸手的姿勢,瞪大眼睛看著冷蕭,許久才吐出兩個字:“放手!”

    冷蕭訕訕鬆手,陽月甚至一時忘記自己的修為還在冷蕭之上。

    她將小瓶塞到冷蕭手裏,冷蕭手指一顫,有些激動:“這是……回眸仙露?”

    迎著冷蕭希冀的眼神,陽月語氣依舊冷冰冰的,卻好似有些愧疚似的一顫,輕輕搖頭:“這隻是回眸井深處的水而已。回眸仙露百年凝聚一滴,南宮君婉手裏的,是最後一滴。”

    冷蕭握著小瓶的手指反倒更緊了,似要將那瓶子捏碎一般。他笑了笑:“謝謝!”

    陽月又從懷中取出五片葉子,便要塞到冷蕭手裏:“若不是我,宗主也尋不出試煉舞弊的借口,你也不會深入罡風之地,更不會有之後發生之事,是我做錯了,抱歉。”

    五片葉子閃著金屬光澤,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冷蕭平靜的將金雷葉推了回去,說道:“陽月姑娘不必介懷,或許一切皆為命數,你突破金丹在即,比我更需要此物。”

    陽月久久不曾突破,恐怕也是為了能尋一些天材地寶使得金丹更為強大。

    她猶豫了一下,收回一片葉子,將另外四片葉子硬塞給了冷蕭。

    “好,那我隻要一片。”

    冷蕭默默將幾片葉子收起,陽月轉身離去,沒走幾步,忽然又駐足。

    緩緩揭下了帷帽,膚如凝脂,不施米分黛,回眸可傾人城,清冷的臉上隱含一抹歉意與憂色:“我不叫陽月。”

    “如果你有困難,可以來青痕宗找我,記住了,我叫寒月。”

    冷蕭手裏捏著一枚帶有女子餘溫的玉佩,笑了笑:“寒月……這個名字倒是更適合你。”

    他很想直接服下一枚桃花丹,以築基修為一路跑回靈雀穀,是發泄,也是迷茫。可每一粒桃花丹都是一條飄雪殿弟子的命,他憑什麽拿來發泄!

    “在試煉之地浪費了太多,隻剩下十顆……”

    他租了一輛馬車,腦子裏一片空蕩。

    馬車速度很慢,老馬走起來簡直比驢快不了多少,再到靈雀穀已是兩個月之後。

    冷蕭有靈雀穀的令牌,直接走入穀中,遙遙便見到一名女子在逗弄著幾隻兔子,聽到動靜立刻警惕起來。

    煙兒仔細打量了冷蕭幾眼,冷蕭苦笑一聲:“煙兒姐姐,不認識我了嗎?”

    他原本是開了句玩笑,煙兒卻真的定定的看著他,有些苦惱的思索起來,好一會兒才噗嗤一笑:“冷蕭弟弟,你怎麽在這兒?你不是去參加青痕宗試煉了嗎?”

    “青痕宗試煉結束了。”冷蕭搖搖頭,不願多言。

    到白薇閑居門口,煙兒便離去了,白薇的聲音從屋內傳了出來:“進來吧。”

    她臉色十分蒼白,看了冷蕭一眼:“垂頭喪氣的,沒有得第一?”

    最後,白薇看著冷蕭取出的回眸井水,十分平靜的說道:“回眸井底之水,效果微乎其微,最多讓你在三年之內恢複資質,若三年後無法找到根治之法……”

    她沒有繼續往下說,可其中意味無需多言也可猜到。

    清輝城數百裏之外的茅屋裏,一個黝黑青年麵色緊張的看著身旁女子,一張簡陋木床,女子恬靜的躺在那裏,麵色蒼白,氣息微弱。

    他緊緊握著女子的手:“蓮兒,你別嚇我,蓮兒……”

    女子麵上始終帶著微笑,淺淺的笑容令人心醉,卻又令人心碎,她艱難抬手,伸出手想要去撫摸青年臉龐,黝黑青年連忙捏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臉上。

    青年俯耳過去,感受著女子的氣息柔柔的噴吐在耳際,青年心中一陣發酸。

    “蓮兒,你想吃什麽要什麽盡管告訴我,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一定給你摘下來!”

    他仔細的聽著,唯恐遺漏一個字,女子口中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青年心中閃過一個不好的預感,強顏歡笑的扭頭看著女子。

    “你別說了,好好休息!你現在要多休息!我這就去做你最愛吃的蓮子羹,放心,就在家裏做,不走……”

    女子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手指在青年臉頰摩挲著不肯放,青年沒辦法,唯恐累到女子,連忙又低下頭去。

    女子依舊笑著,笑容越來越燦爛,好似要將自己最美好的一麵留給青年,她蒼白的嘴唇輕輕顫動著,終於說出了自己一直想說的話。

    “……愛、你……”

    “我、我知道,我也愛你!蓮兒,我也愛你……很愛很愛,很愛很愛你!”

    “很愛很愛……”青年帶著哭腔,堂堂七尺男兒,無助的如同一隻流浪的貓兒。

    他忽然眼前一亮,猛然擦去淚水,將女子的雙手小心翼翼的塞進被子裏,再輕輕的掖好。

    他話語輕柔,唯恐將熟睡的女子驚醒:“蓮兒,你累了,對,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給你做你最愛的蓮子羹!”

    青年一邊做著,一邊說著情話,說著那些年二人經曆的趣事……

    他不是一個善於表達的人,卻好似要在這一刻,將這些年所欠下的溫柔一次性全部表達出來!

    他端起滾燙的蓮子羹,指尖已燙出水泡猶不自知,輕輕蹲在床邊,俯首在蓮兒耳邊。

    “有點燙,我吹一吹……快起來吃飯了,怎麽那麽懶!”

    青年目光一陣恍惚,依稀記起在他貪戀午後溫床之時,某個溫柔的女子是如何粗暴的喊他起床吃飯。

    青年嘴角泛起笑容,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呼喚。

    直到蓮子羹不用他吹也已冰涼,直到日暮西沉。青年猛然意識到,他心愛的蓮兒,真的睡著了,而且要睡很久,很久。

    他的手微微顫抖,陶碗掉落在地,青年一陣慌亂:“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對不起蓮兒,對不起……”

    “沒關係,正好有些涼了,我再去給你重新做一碗!”

    他的臉頰泛起一個樸素笑容,眼睛卻在哭泣,身體作勢要去,腳卻如同生了根。

    “蓮兒!”

    青年歇斯底裏的嘶吼著,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唯恐驚擾了熟睡的人兒。

    兩枚三品丹藥,不過隻是拖延了少許毒素蔓延,卻還是沒能挽回所愛之人。

    他神色漸冷,平靜的可怕。

    “我會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