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四章 血花初綻又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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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目光幽幽,眉頭輕輕蹙起。隨著她情緒變化,地麵之上成片的紫紅花兒破土而出,卻又在她閉眼之際瞬息凋零。

    她說道:“恩公,你可知這花,因何而形成?”

    “龍之惡念,成此血花。”

    聞言,女子眉頭緩緩舒展,嬌笑道:“恩公既然知曉,又何必多此一問?惡念之花,又如何能有善舉?”

    冷蕭尚在沉思,卻是無言以對。他目中泛起一絲疲憊之色,身子佝僂了些許。

    女子目中竟是閃過一絲期盼之色,卻久久沒有得到哪怕一句反駁。她修長的睫毛輕輕跳動了一下,玉手輕舉,指間拈著一朵紫紅之花。

    這花比之地上開了又謝的那些,顯得更加豔麗而幽深,如同盛開在深淵的魔鬼。

    她鬆了手,這紫紅花兒便朝著冷蕭輕飄墜落而去。

    冷蕭一動未動,低垂著眼簾,他能夠聽見風聲,能夠嗅到夾雜著血腥味之中的芬芳花香,能夠感受到那紫紅花兒墜落的痕跡。

    抬起眼簾,望著著粗糙的黃土,他竟是看見自己了臉。

    不是那一張稍顯成熟的臉頰,而是沒有經過他時間之力改變的、真正屬於他臉龐。

    那張稚氣未脫、稍顯青澀、目中帶著深深迷惘的臉龐。

    地麵仿佛變成了一片水麵,如同他的麵容一般平靜。他能夠透過這片水麵,看到那多紫紅花兒的倒影,一寸一寸的向著他逼近。

    冷蕭驟然抬起斷劍,那花兒飄搖著落在劍身之上,這水麵便沒了花兒的影跡。刹那間,水麵之上蕩漾起一片波瀾,而後漸漸歸於平靜。

    漣漪散盡之後,眼前仍是那粗糙黃土,連他的影子也鐫刻不上。

    那落在他劍身之上的紫紅花兒,瞬息凋零,他當即將斷劍丟了出去,斷劍便一如這花兒一般,寸寸腐朽,化作了塵土。

    女子望著冷蕭,輕聲歎道:“恩公,你可知曉,方才有一霎,妾身生出了些許猶豫。妾身說過,你與他們不一樣。”

    “可惜,恩公你沒有把握住。”

    冷蕭以手撐著地麵,站起了身子,淡淡說道:“無妨,現在,冷某與他們一樣。”

    “何處一樣?”

    “站在姑娘的對立麵。”

    他手中輕輕握著一枚玉佩,那玉佩之中,散發出一股磅礴的靈氣波動。

    女子驟然變了臉色,身形模糊了一霎,再顯露時,已是遠離了百丈。她麵上無喜無悲,淡淡掃了冷蕭一眼,說道:“恩公總算是尋到了一個,讓妾身不殺你的理由。”

    冷蕭始終一言不發,女子緩步朝著遠處走去,身姿妖嬈,所過之處紫紅花兒寸寸綻放,待她走遠之後,又刹那凋零。

    許久,眼前已是沒了女子身影,冷蕭卻始終捏著那枚玉佩,一動未動。

    他閉著眼睛,終究是歎息一聲,五指猛然收緊,他指縫之間,瞬息綻放出數道光華,將天地都照耀的明朗了少許。

    冷蕭瞬息鬆手,掌心卻已是沒了那玉佩蹤影。前方瞬息出現一道驚天劍氣,而在那劍氣的對立麵,本該走遠的龍紅,卻是近在眼前!

    地麵之上,十裏,百裏,千裏之地,瞬息綻放出朵朵紫紅花兒。這已然不是元嬰修士能夠展現出來的能力,身處妖靈境內,她得天獨厚。

    女子本應是與冷蕭背道而馳,卻原來是迎麵而來。

    冷蕭已然是被這紫紅花兒緊緊包圍,身邊成片的花兒如同烈火燃燒一般,令人目眩神迷。

    他能夠感覺到,腳底似乎有微弱的力量在聳動、在萌發,這一次,未等它綻放,冷蕭已經將它毀滅。

    麵對這驚天劍氣,女子麵上閃過一絲驚懼之色,旋即又劃過一抹怒意,眼神穿過劍氣,直直落在冷蕭身上,似乎是怨恨冷蕭對她的不信任,似乎是怨恨冷蕭對她如此濃重的戒備之心。

    女子仰天尖叫一聲,那紫紅花兒驟然瘋長,驟然聚攏,拔地而起。她玉手輕抬,這花兒便在她麵前化作一道烈火花牆。

    冷蕭刹那之感,眼前景象,仿佛乃是烈火在鮮血之上燃燒,甚至發出一聲“劈啪”聲響。

    可是麵對這驚天劍氣,那烈火花牆,未能有一絲抵抗之力。劍氣劃過,落於無盡之處,再無聲息。

    而那無數花兒組成的花牆,散落漫天,如同輕霜薄霧,還未墜地,便徐徐凋零,覆於地麵之後,唯餘黃土一抔。

    女子靜靜站在冷蕭麵前不過三丈之處,以冷蕭目力,能夠看清女子的每一根睫毛。

    那睫毛尚在輕輕顫動,隻是隨風而舞。

    女子忽然輕吟一聲,眉心綻出一條血線,蔓延過鼻尖,蔓延過脖頸,蔓延。

    她閉上了眼睛。

    冷蕭眉頭終究還是輕輕皺了一下,眼前女子,在他麵前一分為二,斜斜倒了下去,血水流淌了一地。

    她的屍體之上,輕輕升騰起一團靈霧。

    冷蕭走上前,抬手一招,這靈霧便乖巧的落在他手中,仿若一隻熟睡的貓兒。

    這一團靈霧,或許,蘊含了那村中埋葬的近千修士的精氣。

    “或許,我該變得與他們一樣。”

    他手掌依舊保持著輕輕抬起的姿勢,那靈霧在他掌心緩緩縮小,直至,完全消失。

    他發出一聲低吟,不知是舒暢還是壓抑。體內靈氣不斷湧動,卻是極為柔和。他能夠感到修為在不斷增長,這般速度,要抵得上他多少年苦修呢?

    那顆本是指尖大小的金丹,這刻已有拳頭般大小,顯出一絲渾厚之意。轉動之時,竟是裂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

    已是到了化嬰的邊緣。

    女子屍體妖氣散盡,化作了一朵紫紅花兒。並不多鮮豔,並不多幽深,那樣的普通。

    花兒被一分為二,緩緩腐朽成泥,再無痕跡。

    “對不起,龍紅姑娘。”

    冷蕭抬腳,逐步遠去。當罪惡與殺戮在大行其道之時,我是否還當維持這軟弱的善良?

    人死遺珠,我若取之,是否有違道義?原來我心,也沒有自己想的這樣排斥。

    他忽然大笑著,仰天大笑,不知是在譏諷著何人。可笑著,他的目中卻閃過點點濕潤之色,冷某可否借這夜色、借這無人之地,自在的落一次淚?

    冷蕭漸行漸遠,身子已是完全隱沒在了黑暗之中。而那女子死去之處,土地忽然輕輕顫動起來,裂開一道小小的縫隙,綻放出一朵嬌豔似火的花兒。

    不知多久,一隻似兔似貓的小獸奔跑而來,兩眼直直便是落在了這花兒之上。目中有些渴望,卻又避之如避蛇蠍。

    它輕巧的繞了開去,抬頭看看那蒼龍七宿,天幕之上,驟然落下兩枚碎玉,小的叫人看不清,尤其是在夜色之中,甫一墜落,便沒了影跡。

    那龍睛,終究歸於平靜。

    小獸匆忙往村中跑去,氣喘籲籲,可見其一路之上並未有絲毫停頓。

    村子並不大,卻是被一層濃鬱的血腥之氣所籠罩。它站在那埋葬了千人的坑洞之上,望著下方的一片漆黑,低低嗚咽了兩聲。

    它不知道它所追尋而來之人,究竟是深埋在這坑中,還是早已安然離去。總之,它來得還是晚了一些。

    小獸又是出了村子,跑到那才綻放不久的紫紅花兒之前。遍地的花兒,盡數凋零,如今,便隻剩下這一朵了。

    它目中閃過一絲厭惡之意,揮起一隻毛絨絨的小爪子,朝著這花兒猛然落去,一霎便是揮出了數十次。

    可它卻終究不敢觸碰,隻是揮出幾縷微風,叫這花兒隨風搖曳。

    它爪子之上凝聚出一道靈氣,在那厚厚的肉墊之上徐徐盤旋,隻待它意念一動,便會立即朝著那花兒落下。

    可終究,它哼哧了一聲,那靈氣在它的肉墊之上驀然散去,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它揉了兩下鼻尖,朝著遠處而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這夜,太黑。這星光,太弱。縱是有人在身邊穿行,也是無所察覺。這樣的夜,再擁擠的路上,都隻是一人。

    南域,劍閣之中。

    陳喬予安手持含羞劍,一力扭轉戰局,身具空間之力,叫人難以追逐。

    沐尋禮本是借助了陣法之威,才將陳喬予安死死壓製,眼看一劍已然刺中陳喬予安心口,偏生在這刻,他一身靈氣,忽然散去近半,身形一顫,最終隻是在陳喬予安身上留下了一道無足輕重的小口子。

    他頓時心中大怒,猛然回身,原是陣法出了破綻。這刻,鬼頭陀鮮血狂噴,仿佛醉酒之人嘔吐一般,搖搖欲墜。

    沐尋禮麵上顯露出幾分驚疑之色,而隻這一霎,陳喬予安卻已是沒了蹤影。

    他胸膛劇烈起伏,目光之中顯露出幾分冰冷色彩。

    “鬼兄,你這是?”

    鬼頭陀眉頭微微驟起,輕輕抹去了唇角血跡,除卻麵色有些蒼白之外,神色頗冷。

    “老毛病了,不勞沐閣主費心。”

    沐尋禮走近幾步,輕笑了兩聲:“哦?鬼兄竟還有此等隱疾,怎也不知好好照料自己?”

    “某已說過,不勞沐閣主費心。沐閣主還是好好想想,門下弟子該如何部署。此次功虧一簣,鬼某之過,某認了。”

    “既然知過,可是要罰?”

    鬼頭陀那醜陋的麵容之上,緩緩染上幾分陰鬱,他冷笑道:“不知沐閣主,欲如何作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