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愈字真言助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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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麵劍氣,那信士麵容再不能淡然,咬緊牙關,一霎感受到了與冷蕭之間的差距。金丹修士終究隻是金丹修士!

    他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卻雙目大睜,直勾勾望著冷蕭。冷蕭此刻處境,又能比他好上幾分?

    他心中暗罵一聲瘋子,嘴上卻不能說出這有辱斯文的話來。冷蕭本可以擋下那其他道人的真言,卻偏要選擇以傷換傷,寧可硬抗真言,也要朝他揮出劍氣。

    隻方才一霎,他心情已是跌宕數次,大起大落,而最終,竟還是停留在了“落”字之上?

    這青色劍氣,剛猛如斯,瞬息封鎖了他所有退路,叫他已是無路可退。他一雙腳,竟有些微微顫抖,於這劍氣之下,他會不會四分五裂、碎落一地?

    如那秋冬之際受不住嚴寒而凋零的花朵,零落成泥。

    “定!散!”

    他隻來得及淒厲嘶吼一聲,語氣急急,便連咬字也不甚清晰。越是身處險境,他一雙眼睛睜得便越大,清晰的感受到一股龐大力量落在自己身上。

    說來不過一霎而已,那兩個字,未能讓劍氣有一絲停頓。猶如冰雪之於烈陽,還未臨近,就早早散去。

    這信士,如同一個死人般癱倒在地,可是,他並未死去。

    他一身經脈都被這劍氣所斬斷,已是再提不起一絲靈氣來,可氣息,依舊渾厚有力,或許情況不太妙,離死,還遠。

    他餘光尚能望見,冷蕭此刻情形,又能比他好上幾分?

    冷蕭以劍為杖,穩定著身形,仿佛沒了這長劍,便要如同山峰傾倒一般轟然倒下。與師狂不同,他的雙眼依舊明亮,不摻雜任何神采。

    或許,此時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人生在世,終須一別。可若能多停留一霎,又有誰會選擇早走?

    冷蕭方才,本有三條路可走,他可以全力將那信士擊殺,卻會因此而停滯;他可借著此方空虛,全力逃走,將師狂拋下;若為“義”字,也可回援而放棄進攻。

    或許他將那信士擊殺之後,還可趁勢逃走,那這前兩條路,就都是生路,而第三條路,情況也會比此刻要好上不少。

    可他卻偏偏選擇了第四條路,最令人費解的一條路。

    所謂傷敵十指不如斷其一指,他即便重傷了一名信士,又有何用?此刻,早有三兩信士匆忙抬著那人退離。

    師狂縱使傷勢如斯,卻還是低低笑了一聲:“蕭老弟可後悔今日立了那誓言?”

    “蕭某已經悔過一次,此生,不願再悔。”

    對此,師狂隻是發笑,帶著絲絲淺嘲之意:“人生不如意事常八 九,不管承認與否,天地間總有一人知曉悔意,那人便是自己。蕭老弟若要日後不悔,怕是極難。”

    冷蕭長劍霍然刺在他眼前,擋下一道真言。二者交錯之時,在他眼前綻放出一片絢爛的火花來。他目光平靜,那一張森森大口,看不出是笑是憎,卻叫人覺得他分明帶著笑意。

    冷蕭抬劍,他眼前又恢複了平靜。隻聽冷蕭說道:“蕭某再問,師護法此刻心中,可還慌亂?”

    師狂眼神迷離,餘光依稀還能望見墨湘的身影,他輕輕的說著:“慌著呢……”

    “蕭某這心,倒是平靜的很。”

    迎麵飛來一道真言,他耳邊似有朦朧嗡響,眼前一片恍惚,形同醉酒一般。他手腕輕顫,這本是輕若鴻毛的角兵,此刻卻重逾千斤,刺入地麵半寸,叫他如何也難以拔起。

    師狂與冷蕭兩背相依,應是看不見這畫麵,這刻卻驟然翻身而起,一把將冷蕭撲倒,仰麵便是一聲震天而起的獅子吼。

    那一道真言,尚不知是何字,已是被震散。天邊的流雲霧靄,也隨之散盡。

    墨湘執筆作畫,將那天邊散去的雲彩盡數補齊,那大片雲霧,形成一道漩渦,攝人心神,欲將人整個卷入。

    落在師狂身上之後,猶如一把剃刀,在師狂身上剮出魚鱗般細密的傷口。此時此刻,他已是連嘶吼的力氣也無。

    冷蕭被師狂壓著,卻是輕鬆如意。縱是重傷如斯,師狂也強自撐著些許,給他支起了一片不大的空間,沒有將那山嶽般的肉身直接壓下。

    這刻,冷蕭耳邊忽然回蕩起了一個音節。

    “愈。”

    這音節,仿佛夢中出現,幽幽回蕩,有些聽不清楚,卻又久久不散。隻一霎,他一身傷勢便愈合了三分。

    同時,他感受到師狂的身子壓了下來,已是變回了人形。

    冷蕭一霎翻身而起,已稍顯僵硬的左臂將師狂提了起來,步若輕鴻,劍吼西風,擇了一個修為稍差的元嬰修士作為突破口。

    七大元嬰修士立即出手,一個“定”字真言,叫冷蕭如陷泥沼;一個“破”字真言,叫冷蕭劍氣險些潰散;一個“傷”字真言,又叫那傷口崩裂。

    可即便阻他幾阻,終究是未能讓他停下腳步!

    與他照麵之人,麵色頓時一變,抬指喝道:“定!”

    這一字,金光燦燦猶如實質,冷蕭隻長劍一刺,劍身之上頓時浮現出一條青色神龍,嘶吼一聲,替換了那人眼前的所有畫麵。

    待他回過神來之時,冷蕭早已遠去。此人嘴角尚存一縷血絲,麵色蒼白,喃喃一聲:“這是何等寶劍,竟有如此靈威!”

    “速追,切不可叫這兩個妖修逃了!”頓時七大元嬰出之其六,墨湘不算,隻餘一人。

    此人正是被冷蕭所傷的那人,即便留下,也不會惹人詬病。

    他見墨湘也起身追去,不由喚了一聲。他麵上尚有些遲疑,卻仍是說道:“墨湘師姐,我有一言,不吐不快!”

    “但說無妨。”墨湘停住腳步,洗耳恭聽。

    那人先是一愣,當即說道:“師弟以為,那二人雖身為妖修,卻救了南域數百修士,做了你我想做卻做不到的事。且臨危之際,義字當頭,不離不棄。”

    他頓了一頓,喉嚨滾動了一下,眉間卻顯露出一分堅毅,他繼續說道:“我等這樣傷人,豈非是非不辨、青紅不分?人身天賜,無可更改;可人心,卻多變化。誰又可論,妖修定邪,人修定正?此番作為,師弟倍感羞恥!”

    他言語間,眼眶泛紅,其聲鏗鏘,竟叫那墨湘所畫出來的雲彩盡數散去。他單膝跪地,微微俯首,於這宗門器重的師姐麵前,已是存了受罰之心,卻寧可受罰,也要將心中這一番話說出。

    “你且起來,”墨湘看著他,輕輕說道,“我既說了‘但說無妨’,便不會責罰於你,此為其一,其二,你說得不錯。”

    迎著那些同門所去的方向,墨湘快速追了上去。她身為首領,自是不可將同門棄之不顧。

    隻留下一人緩緩起身,望著墨湘背影,淌出兩行淚水。他從背後取下一柄長劍,這長劍隻是木製,可鐵劍該有的,它都有。他的淚水滑落在這木劍之上,木劍包漿,不染纖毫,隻摔得米分身碎骨,星星點點。

    冷蕭雖已逃遠,卻一刻也不敢放鬆,元嬰猶如沐浴在烈火之中,熊熊燃燒了起來。

    師狂劇烈咳嗽著,麵上卻隱有笑意,他說:“那‘愈’字真言,蕭老弟覺得是何人施展?”

    冷蕭喉嚨幹澀,隻隨口說道:“想必便是師護法心中的那一位了。”

    聞言,師狂又是大笑起來,開心得像個孩子。

    “人妖殊途,師護法慎之。”

    “師某知道,”師狂笑著,聲音卻是輕了許多,帶著幾分疲憊,“又何需結果。”

    待墨湘趕上之時,那六大元嬰已是垂頭喪氣歸來,目有慍色。其中一人說道:“早知那妖修還有餘力,我等便不該這般輕敵!”

    有人言:“獅子搏兔,亦盡全力,我等雖是胸有成竹,卻也不該這般大意而為。罷了,吃一塹,長一智,決不可再有下次!”

    墨湘眼盲,可眼前六人,每個人神色如何,卻都能清晰的在她心中浮現,以心觀人,更能將人認清,纖毫畢現。

    她對著那六人說道:“白骨教異動,速回。”

    已不知相隔幾千裏,冷蕭仍然不知疲憊的飛奔著,直待那元嬰若再燃燒便要傷及根本,才停住腳步。

    甫一停下,他就將師狂扔在了地上,自己也一頭栽倒了出去,重重撞在了一棵樹上,險些昏死過去。

    一鼓作氣尚好,停下之後,渾身沒有一處地方舒服,如置身毒窟,各類毒蟲在身上啃噬。

    他胸膛劇烈起伏,朝著師狂望去,師狂一動不動,不知是才昏死過去還是在路上就已經如此了。

    他從懷中摸出一個傳音符,乃是時耀所傳。

    “蕭護法可在?”

    “屬下在。”聽到時耀的聲音,冷蕭回應了一聲。

    “許多失蹤的修士突然回到宗門,情勢不妙。”

    冷蕭頓時說道:“妖王切莫擔憂,那修士乃是屬下和師護法一同解救而出。”

    “竟是如此?如此便好。本王看你呼吸急促且微弱,想必傷勢不輕,你二人此刻如何?”

    “多謝妖王關心,屬下二人無礙,休息幾日便好。”

    收起傳音符之後,冷蕭再度躺在了地上。此事他和師狂還未來得及通報,不過此等大事,時耀無需通報自也可注意到,隻是早一步、晚一步罷了。

    正垂下眼簾之時,冷蕭心中卻忽然又是一跳。倘若鬼頭陀趁著那些被解救的修士回宗之時,將餘下人質製成邪祟,再一同潛伏回宗,豈非神不知鬼不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