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道人論道邪人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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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此老者話音一落,雲離道人眉頭驟然一擰,目光微微閃動了幾下,緩緩說道:“道門降妖,此等妖邪之輩,死則死矣,天枯,你還妄圖借此來要挾貧道?”
天枯老人隻淡淡一笑,深深看了雲離道人一眼,說道:“十幾年不見,雲離,你的觀念還是這般偏激,該向葵水多學學。”
他話音才落,果真聽葵水道人說道:“妖是妖,邪是邪,為邪之妖,可稱妖邪,掌門師兄何以能夠一概而論,一棍子打死了所有妖修?難不成這年歲不長的女童,也能是邪惡之輩?”
“葵水師弟,人心隔肚皮,你又如何能夠確定,這女童日後不會包藏禍心?你又能保證,待她日後成長起來,不會為禍世人?你可莫要忘了,倘若她父親身死,其中便有人族修士的影子在晃動!”雲離道人袖袍一揮,冷哼一聲,一副大義凜然之態。
他這番言語,也有幾分爭顏賭氣的意味,方才天枯老人故意這般言說,分明是有心而為,又適逢葵水道人接口,雲離道人又豈能叫天枯老人如意?
可他對葵水道人的觀點不論是認同與否,卻都是如了天枯老人的意。
若是認同,則非但有損顏麵,還要因此退去。若不認同,則可能要害死一個無辜的女童。
所謂兩害相較選其輕,在雲離道人眼中,一個妖族女童的性命與前者相比較,便顯得微不足道了。
墨湘欲言又止,長輩麵前,自無她說話的份。可論道不分長幼,隻有道之先後,她終究忍不住說道:“掌門,恕弟子直言,不論這女童日後是否為禍,至少此刻她乃是無辜之人。我等若棄之性命於不顧,豈非有違道心?”
“住口!”雲離道人尚未說話,那手持木劍之人卻脫口道,“掌門麵前,豈容居士放肆!”
“師弟此言差異,論道無長幼,自是暢所欲言!掌門師兄,師弟以為,墨湘師侄此言不無道理,倘若掌門師兄今日果真對這女童棄之不顧,他人定要為天下人詬病,還望掌門師兄三思!”拂塵道人躬身行禮,一副誓死勸諫之態。
冷蕭見此,倒是對其的印象好了幾分。他心道,此前他在二人手中幾次安然離去,正是這拂塵道人心慈放過。
那木劍道人看樣也極為聽信這拂塵道人之語,此刻瞪著眼珠,卻不再言語。目光恍惚,不知在思索著什麽。
還不待雲離道人做出決定,天枯老人卻驟然擺手,稍顯不耐的說道:“好了,此地可不是你們這幫牛鼻子的論道之地,這小姑娘,可承受不了第二顆解毒丹的藥力。”
他指尖夾著一枚赭石丹藥,嘴角噙著一抹淡淡譏嘲,說道:“或者你們也可賭上一把,倘若她承受住了藥力,你們又可以再多論上三個時辰。”
“弟子無禮,掌門、師傅,弟子告退!”墨湘行禮之後,也不管二人是同意還是不同意,便轉身離去。
隨著她離去,也有幾個讚同她看法之人行禮過後隨她離去。
拂塵道人依舊等在那裏,似乎在等雲離道人回心轉意。
可等待幾息,卻隻等來葵水道人的一句告退。拂塵道人歎息一聲,終究也道了一聲告退,隨之離去。而木劍道人,則也跟著拂塵道人同去。
才走幾步,雲離麵上也有幾分不忍與猶豫,卻依舊硬著心腸說道:“汝等糊塗!倘若真叫邪人得了飛升之密,才是真的生靈塗炭,汝等當真甘願拿天下蒼生的性命去豪賭?”
他一番言語慷慨激昂,令人心神激蕩。有幾個元嬰修士,始終低著頭,腳步出現了猶豫,似乎自己真的做錯了。
而葵水道人隻是微微停頓了一下,說道:“師弟不喜賭博,隻是相信一個父親不會害自己的孩子。倘若我等放棄了這個孩子,才會激怒這個父親,使他不顧一切。”說完,他便是頭也不回的離去。
雲離道人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分明已經被葵水道人說動,卻依舊是硬著脖子一動未動。牛鼻子老道,偏激,嚴肅,固執己見。
他一言不發之時,卻突然騰空而起,手中流雲尺散發出湛湛神光,朝著時耀落下。時耀驀然抬頭,隻淡淡掃了他一眼,目中沒有憎恨,隻有一絲迷茫與淒冷,泛著兩點粼粼波光。
直等流雲尺一霎臨近,時耀才極為平淡的說道:“倘若本王甘願領死,道長可否救小女一命?”他頓了一下,話語已是帶著一絲沙啞,“小女天真,不該受此磨難。”
他的話語,非但未能讓雲離道人的動作停頓半分,反倒讓雲離道人麵容更方正了幾分,流雲尺延伸出去足有三丈,所過之處幻化出萬千殘影。
可在流雲尺即將觸碰到時耀的一霎,卻驟然被一道黑影所打散。黑影之中,緩緩露出一個蒼白而晦暗的麵孔。
雲離道人不禁麵色一變,咬牙切齒道:“北陌!”
北陌,白骨教掌骨人,鮮少露麵,傳聞修為還要在天枯老人之上,一身傀儡術登峰造極,所修正是最為詭異的骨傀。
隨著北陌抬手之間,地麵上忽然如同雨後春筍一般冒出密密麻麻的尖角,最終一霎破土而出,竟是一具具蒼白枯骨。粗看之下,少說也有百餘。
這白骨肉眼難辨修為,可隻站在那裏,就給人一股不可名狀的威懾力。
隻聽北陌說道:“雲離,你可知,此時你與葵水不在門中,正是攻上山門的絕好時機,為何本座卻甘願放棄這機會趕來此處?”
雲離道人隻站在那裏,並沒有答複的意思,他便自顧說道:“因為,藏在時耀腹中的秘密,比你想象中還要重要。你一字門與這秘密相比,微不足道。”
他冷冷一笑,天枯老人、沐尋禮、第二妖尊應笑以及一眾元嬰修士,已然圍攏了上來。
卻是應笑一身妖氣彌散,大笑道:“雲離老兒,葵水一走,單憑你一人也敢留下,就不怕永遠留在這裏?”
雲離手中流雲尺一轉,負在身後,冷哼道:“應笑,貧道且送你一句話:狡兔死,走狗烹。”
“你這老兒,死到臨頭,還敢侮辱本尊?”
“應妖尊怕是看不清局勢,倘若外人皆清,你身為妖修,此些人又豈能饒你?你既然與他們聯手這許久,想必不會不了解他們的秉性。”
被雲離道人這一說,應笑果真生了些許猶豫之色。這此中利害,他早有想法,隻是勢單力孤,不成大器。雖與鬼頭陀同為妖族,可他與鬼頭陀之間並無交情,彼此同樣有提防。更莫說,鬼頭陀被誓言所縛,不得進入妖域半步。
“應尊者莫要輕信了小人挑撥,我等此舉乃是為了飛升大道,又豈可有種族之見?”
沐尋禮連忙出言,定了定應笑的心神。他雖然同為人族修士,可比起白骨教而言,同樣顯得羸弱。所以情勢相同的應笑,便成了他最好的盟友。倘若應笑臨陣退縮,他混跡在這渾水之中,怕也不好抽身。
與沐尋禮對視一眼,應笑頓時嗤笑一聲:“雲離道長還是先顧好自己性命,再來管本尊的閑事罷!”
大人物的角逐,冷蕭此等微末修為,與螻蟻無異。莫說他,即便是樓西風,也隻能如同一條泥鰍般在打鬥邊緣遊移。除卻雲離道人之外,應笑與沐尋禮對他手中的女童同樣感興趣。
誰能夠將時靈曦掌握在手中,便是掌握了主動權。
不知道這個即便以妻子性命相威脅都鎖緊牙關不肯吐露一字的男人,會不會因*的性命而開口。
冷蕭將目光落在隕仙柱一角,那是幾個漆黑的牢籠。其中關著數個人影,有人生,有人死。
死者最低也是元嬰修為,有幾人頗為麵熟,都是時耀委以重任之人。死者已矣,即便未死之人,也都氣息奄奄。沒有丹藥相佐,單靠一副重傷的身軀強撐,恐怕用不了多久,也會落得一副靈氣凝結、爆體而亡的下場。
躺倒在地之人,正有秋雨如的身影,距離之故,不知是死是活。至少,總比邊上幾具無頭的屍體要幸運的多。
無人會注意一隻螻蟻的動向——在螻蟻觸及到他們的底線之前。
靠近隕仙柱三百丈之後,冷蕭便不敢再靠近。即便無人將注意力放在他所在的方向,憑借他的修為也無法悄無聲息的靠近。
他目光落在時耀身上,微微閃爍了兩下。倘若時靈曦還有一線生機,想必這生機便在時耀身上。
唯有時耀的修為,才能夠與這些人有一戰之力。
在他目光望去的時候,時耀也看到了他。盡管時耀一動未動,連披散的亂發也不曾有順風之外的擺動。
可他知道,時耀定然也看到了他。
“隕仙柱上仙人隕,縱使鐵石亦心傷。世人隻傳道這隕仙柱的種種危險,卻無人說過如何解救上麵之人。”
“妖王,你且告訴冷某,究竟該如何做才能救你?”
冷蕭嘴唇輕輕蠕動了兩下:“屬下無能,妖王為何不能指點一二?”他仰著頭,時耀始終一動不動,與這隕仙柱一般死寂,仿佛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