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連中毒術險自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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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頭望,有一花苞從潭水中升起,米分白而嬌嫩。花苞下方兩片嫩綠葉片從根莖上脫落,飄搖入水,卻如薄霜消融般沉沒無影。

    花苞綻放,裂開無數,粗看之下,何止上千,乃是一株千瓣蓮。而方才那聲音,正是從這蓮花之上傳出。

    赤遊站在冷蕭身邊,眯眼環胸。他越是這般悠閑姿態,就越是危險。

    可這蓮花自綻放後便再無動靜,叫人不禁懷疑自己是否幻聽。門隻打開一道縫隙,屋內漆黑,看不見絲毫。冷蕭已是轉身,將十指放在了門框之上。赤遊始終盯著那千瓣蓮。

    冷蕭雙臂一展,門戶已開。房間內部空無一物,這水上小閣,竟隻是一個空殼。正是冷蕭打開門的刹那,那朵千瓣蓮忽然轉動起來,連著根莖之下的水麵也沉沉浮浮好似有東西在湧動。

    蓮花跟著上升了半丈,竟有一男子從水中顯出了身形,露出了半身。潭水分明清澈,可在這男子出水之前,肉眼所及根本沒有不妥之處。即便是此刻,透過水麵也望不見男子的下半身所在,仿佛這男子就是一個半身殘軀。

    男子嘴唇輕微發顫,細微猶如蚊蟲振翅,並未發出聲音。而這男子麵色慘白,頸項亦然。手臂胸腹被衣衫阻擋,想來也是如此。此人,是個死人。

    這男子慘白的膚色與赤遊形成了鮮明對比,一白一黑。而這男子,瞪著一雙死魚眼睛,正是直勾勾望著赤遊。

    忽然,男子臉上顯出一抹笑容。嘴巴一張,探出一根舌頭。舌苔發紫,味蕾猶如倒刺,根根斜裏刺出,詭異莫名。毫不懷疑,倘若落在人身上,定要剮下一層皮肉來。

    冷蕭忽然皺眉,收回目光,微微低頭。洗心潭邊稍顯泥濘,他鞋底不免也沾染了些泥土。他腳下一道長長泥印,似是他雙腳落地被向後拖了半步距離。

    隻這一霎,他身子一輕,腳底泥印迅速被拉長,直至消失,這是泥濘被剮幹淨的緣故。

    赤遊穩住身形,才探手,卻隻將冷蕭衣角撕下一塊。方才二人目光被這水中男子所吸引,身後小閣卻生了變故。

    冷蕭被一股大力,直接吸扯進小閣之中,門戶瞬息關閉。吸力消失,赤遊才一步走到門邊,伸手一拉,不禁麵色一變。這兩開門,竟是與牆麵一體,根本無法打開。

    赤遊抬手便是一拳,落在木門之上。這木門看似薄弱,被他一拳之下紋絲不動,仿佛隻受了一縷微風吹拂。

    他後頸圖騰亮起,並未再攻擊木門,一霎轉身,雙臂交錯一擋。

    那原本在潭水之中的蒼白男子,此刻正在他身後一寸處,腳尖點在蓮葉上,看似搖搖欲墜,卻穩如磐石。這男子一掌按在赤遊手臂,看似如蓮花一般輕飄柔和,赤遊卻臉色再變,眼睛直眯成一線。

    他收回手,朝外的左手小臂中部有一塊手掌大小的淤血,皮膚上滿是針孔一般的小點,粗看一眼,何止數十?

    淤血處紅得發紫,隱有些黑色,赤遊不管不顧,一雙眼睛始終落在這男紫身上。男子顯然不是一個半身殘軀,可身上也無半分氣息,如凡人,且還是個死人。

    那朵千瓣蓮依舊被他頂在頭上。此時,他忽然伸手將蓮花從頭頂摘下,連著根莖。而他天靈蓋上便多出一個空洞,往下淌著烏黑液體,一陣腥臭氣味撲鼻而來。

    男子將蓮花揉碎,捏作團狀。饒是如此,也有兩個拳頭大小。他一把將蓮花團塞入口中,腮幫子被撐得極大。赤遊並未給他太多時間,手中摸出兩把短刺,朝此人心口落去。

    兩聲短促悶響,短刺輕而易舉刺入皮肉中,齊根而入。赤遊能感受到蒼白男子身體透過薄薄衣衫穿來的冰冷,宛若一個手掌接觸著一塊冰坨。

    赤遊抽出短刺,男子才將蓮花團吞咽至吼,似是被卡住,上下兩難。原本還算細弱的脖子,此刻被撐大了足一倍,更是令人汗毛倒豎。

    短刺在男子胸腹接連留下數道傷口,幾乎將他貫穿。或許他正是一個死人,所以才感受不到一絲痛處。

    傷口雖大,流出的鮮血卻不多,且還有些發黑。蒼白男子見腹部有一大洞,抬手將喉嚨捏碎,直接把蓮花團取了出來。蓮花團被染成烏黑之色,又被他塞入腹中。

    蒼白男子嘴巴動了幾下,似乎在說話,隻是喉嚨漏風,張口無聲。他一手在腹中攪動幾下,渾身氣息節節攀升。

    赤遊不敢小視之,身後升起一道赤豚虛影,翻滾逐浪。他手中短刺紅芒一閃,從男子頭頂猛然劃落,欲將之一分為二。

    男子隻輕飄飄抬手,將短刺握住。手腕有些發顫,看似艱難,卻反是讓赤遊難進半分。而這蒼白男子的氣息,已是停留在了分神。

    赤遊進退不得,當機立斷,鬆開了手中短刺。蠻域並無甚煉器大師,他手中所持,也不過是信手打磨的尋常實質兵器罷了,無可留戀之處。

    他左手一甩,將另一短刺朝著身後擲出,直直刺入木門格子之間,卻好似撞到了磐石金鐵一般,被彈了回來,落在地上。

    蒼白男子一手捂著喉嚨,勉強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說道:“好奇心太重的人,可不長命!”

    他桀桀笑著,一動不動,身後潭水忽然蕩漾起一圈圈漣漪,繼而如同沸騰了一般,原本盛開的蓮花刹那凋零,從水麵鑽出成片嬌嫩的花苞,先後綻放。

    這還未完,未出赤遊所料,花苞綻放之後,從蓮花之下立起大片人影,男女老幼不一而足,甚至有半歲小兒,身上隻圍了一個紅肚兜。

    赤遊心中揣測,這莫不是從前死在洗心潭之人?

    他抬手用力拍門,如獅吼龍嘯一般喝道:“冷小友,可聽得到老夫說話?”

    聲音過去三息,並未傳來回應。赤遊麵上已有焦急之色,他信誓旦旦隨冷蕭前來,可莫到頭來尋不到解藥還將冷蕭性命搭了進去!

    隻這一息間,那身著肚兜的小兒已是出現在他身側,一拳轟了出來。這拳頭還不及赤遊兩根手指寬,卻將赤遊一拳擊飛了出去,重重落在小閣牆上,氣血翻湧。

    赤遊眼簾緩緩打開,肋骨好似被打斷了一般,捎有動彈便傳來一陣刺痛。他梗著脖子站起,行動難免受製。

    緊接著,男男女女縮地成寸,皆是一步出現在他身側,出手簡單粗暴,不過是一拳一腳落下,卻能將赤遊打得靈氣潰散,難以抗衡。

    花苞初綻,隨風搖曳,冷蕭隻覺身子仿佛被人拉住,猛然向後拖去,直撞在木門之上。隻覺頭疼欲裂,穩住身形低頭望去,地上的兩道泥印有並不均勻的停頓,顯然是他自己一步步往後退去。

    再看赤遊,神色警惕,左右騰挪,忽而一拳一腳往自己身上落去。倘若不知親眼所見,難以相信這胖老兒能將腿踢成一條直線,直將腿踢在腦門上,發出一聲悶響,口鼻溢出鮮血。

    眼看赤遊將一根短刺丟出,恰落在一片蓮葉之上。他又抬手一攝,將短刺攝入手中,猛然往喉間落去。

    冷蕭見狀,腳步一錯,探手在赤遊之前,一把將那短刺握住。短刺堪堪停頓在赤遊喉嚨之上,刺破了皮,溢出一點猩紅。

    赤遊驟然嘶吼一聲,雙手用力刺向自己,雙目滿是血絲。冷蕭修為不及,眼看那短刺一絲一絲往赤遊喉嚨落去,他運足靈氣,在赤遊耳邊低喝一聲,如驚雷乍起,隆隆作響。

    被這一喝之下,赤遊神色一陣恍惚,手上力道一鬆。冷蕭身子依著慣性,將短刺也奪了出去。

    他才轉身,赤遊忽然大叫一聲,一掌按在了冷蕭右肩。冷蕭隻覺這整條手臂都要被卸去一般,疼痛無比。

    他身子騰空,險些落入潭水中,赤遊一掌將他擊飛,卻又驚呼一聲,在他落在蓮葉邊緣時一把將他拉了回來。

    “該死,竟被這狗賊戲弄於股掌!”赤遊麵色難看,此時反應過來,中了澹台陰陽的毒術。

    再抬起手臂一看,那一塊淤血卻是實實在在,滿是小孔。他抬手在手臂上一抹,在小孔上擠出一片漆黑血珠。拂袖一擦,將那淤血抹去。

    赤遊隔空一掌,將那千瓣蓮拍成了碎片。卻是蓮花旁的一顆蓮蓬傷了他,射出一片毒針雨。

    木門隻被打開一道小小縫隙,看不清其中景象。赤遊趕在冷蕭之前,將木門朝兩側拉開。

    其內,有一人影席地端坐。說是席地,不過是直接坐在了蓮葉之上。小閣內有少說有三間房間,當門處,隻一桌案,再無他物。桌案之上,有一香爐,冒著青煙,絲絲縷縷,隱有草木香氣繚繞鼻尖。

    此人轉身,原是一俊俏公子,看年歲,比之冷蕭不大多少。麵容平淡和善,並不叫人排斥。他忽然笑了一下,輕聲說道:“二位還是不聽勸告,打開了此門。”

    他站起身,輕輕撣了撣衣襟,歎道:“在下向來不喜歡殺人。”

    說著,他一步步向外走去,越過了冷蕭與赤遊。二人站在門口左右,一如門神般守著,任他離去。這青年人也不對二人出手,似乎正應了他那句話:不喜殺人。

    他往潭水中走去,四周蓮葉仿佛主動湊近一般,為他提供了一條坦途。冷蕭二人非是不攔,隻是身子猶如被點了定身穴道一般,動彈不得。

    赤遊還好些,勉強能動一動手指。他嘶聲道:“香爐!”

    冷蕭忽然將目光落在赤遊手臂之上,方才隻覺一陣惡臭,惡臭傳來之處,卻是赤遊手臂,正是他此前淤血、滿是小孔之處。

    赤遊抬起手臂,整條手臂迅速變得漆黑。他本就膚色黝黑,能夠在他手臂上分明顯現出漆黑之意,毒素之強,可見一斑。

    他背後升起赤豚虛影,紅芒閃過,赤豚虛影與之融為一體,手臂上毒素也不再擴散。再看冷蕭,嘴唇最先發黑,麵色也愈發黯淡。

    冷蕭扳指上靈氣一閃,指間夾著一枚丹藥,卻難以送入口中。心念一動,驅使角兵托起丹藥,才是服下。

    他神色凝重,丹藥入腹,身體雖然泛起一絲暖意,卻並未解開毒素。且那毒香還有兩寸長,二人時刻攝入毒香,始終動彈不得。

    如此下去,必死無疑。

    赤遊神色一凝,口中忽然噴出一道血箭,直直落在冷蕭麵上。冷蕭被這鮮血淋了滿臉,隻覺鼻孔一塞,幾欲作嘔,身子卻鬆弛了下來。

    他一把將赤遊拉起,踏波而行,快速回到了岸邊。離了毒香之後,赤遊劇烈咳嗽兩聲。那一口鮮血,對他來說似乎消耗不小,此刻跌坐在地,神色不善。

    冷蕭拭去麵上血跡,身上的狀態卻並未改善,毒素仍在蔓延。他忽然想起林熙渾身漆黑的樣子,頓時麵色一變,告知了赤遊。

    赤遊忽然眯起眼睛,眼角淌出兩行血淚,漆黑腥臭。這血淚足流了半晌,他才睜眼,毒素竟被他輕易化解。

    他猛然站起,衝那蓮葉之上的小閣喝道:“如此不入流的小毒,也敢拿來老夫這裏丟人現眼?”

    順木門望去,那年輕人,分明依舊盤坐在地,根本不曾移動半步。此刻,才是霍然睜開眼睛,神色淡漠的瞧了赤遊一眼:“大言不慚!”

    他隻輕飄道了一句,依舊不動。他能耐得住性子,赤遊卻無心與他空耗,眼看冷蕭已是堅持不了多久。

    赤遊頓時蜻蜓點水而去,又踏上了那蓮葉,卻閉塞了毛孔,屏住了呼吸。

    他抬手間,一道赤豚虛影便攜帶著萬鈞之勢朝著小閣轟然而落。小閣吱呀作響,眼看搖搖欲墜。青年人忽然抬起一掌,手掌竟是青色,卻又通透無比,如同青玉。

    一掌按在赤豚虛影之上,赤豚虛影由紅變青,憑空消散。

    冷蕭目光遊移,順著門口望去,肉眼所及之處,皆空空蕩蕩。有兩種可能,其一,澹台陰陽將解藥貼身放置。其二,他根本就不曾煉製過解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