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第一百六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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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是嶽紅琴,可她身邊的那個孩子……看著倒是有些眼熟。

    不過,片刻的功夫,喬家安的臉色就變了幾變,從白到青,完全不是顏色了。

    六福上去請他,他卻不肯下來,隻是盯著韓玉娘和念兒看了半響,重重拍響桌麵,憤然而起。

    “你們是什麽人?”

    茶樓裏人來人往,本不怎麽清淨,他這一嗓子偏又聲高,頓時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六福見他惱了,倒是不怕,反而溢出一聲輕笑:“這位爺,您急什麽?在下可是好言好語過來請您的。”

    眼見主子急了,身後跟著隨從,上前一步道:“大膽刁民!你可知我家主子是誰?”

    六福又是一笑:“我當然知道他是誰了。”

    他這話說得話裏有話,惹得喬家安的臉色又是一變。“你到底是誰?你們有什麽目的?”

    六福跟在少爺身邊這麽多年,什麽凶神惡煞沒見過。所以,甭管喬家安如何拔高嗓門,他都不怕他。

    “這位老爺,小的剛才不是說了嗎?我家夫人請您過去說話。你過去不就知道了嗎?”

    喬家安不知是急的還是氣的,隻覺,自己嗓子堵得難受,臉色更是通紅。一雙眼珠子轉了又轉,不知在轉著什麽主意。

    六福見他這般,有些不耐煩地輕輕嗓子。

    你小子到底是去還不去,趕緊給個痛快話啊。

    喬家安眼見茶樓人多,不想鬧出事情,當場甩下冷臉道:“哼,我可沒那個閑工夫。”說完,他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樓下的韓玉娘。

    韓玉娘看得真真的,微微仰起頭,不偏不倚直視他的眼睛。念兒卻是被他瞪得有些害怕,不自覺地往韓玉娘的身邊靠了靠。

    她還不知那人是誰,隻是感覺到他對自己深深的敵意。

    喬家安匆匆付了茶錢便離開了。

    六福下來回話道:“少奶奶,這人肯定心裏有鬼。”

    看他剛剛那副樣子,分明是惱羞成怒。

    韓玉娘低頭看了看自己碗裏的茶,稍微想了想才道:“看來今兒是不行了,那就先這麽著吧。”

    這裏的茶錢並不便宜,所以,韓玉娘吩咐大家把茶都喝完了再走。

    誰知,一出了茶樓,就見方才喬家安身身邊的小廝,正探頭看來,巴巴地等在那裏。

    “這位夫人,我家主子請您過去說話。”

    什麽?韓玉娘聞言微怔,順著那小廝伸出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對麵巷口停著一頂轎子,甚是隱蔽。

    六福上前一步道:“你家主子什麽毛病?方才好言好語地請不來,這會兒又要來見?”

    那小廝見他說話這麽不客氣,不屑一哼:“小子,你說話最好注意點。”

    六福還要和他理論理論,卻聽韓玉娘淡淡吩咐:“咱們辦事要緊,既然能見就去見一見吧。”

    念兒緊緊跟在她的身後,一雙黝黑的大眼睛充滿了不安,她不停摳著自己的手指,一下一下的,很是用力。

    那喬家安坐在轎子裏,見韓玉娘一行人等過來了,方才不耐煩地掀起簾子來。

    他的目光始終盯著念兒,直勾勾的,像是刀子似的。

    念兒本就怕生,隻是一個勁兒地往韓玉娘的身後躲。

    韓玉娘見喬家安麵色不善,腳下一頓,對著念兒說道:“你等在這裏,我們去去就回。”

    念兒怯怯點頭,咬唇不動。

    喬家安不停揮動地手中的扇子,看著韓玉娘,語氣不善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韓玉娘見他如此沒有禮數,索性也肅著一張臉道:“我們是什麽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她一邊說一邊回頭看了眼念兒:“那是你的女兒。”

    此話一出,喬家安的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他慌裏慌張地看了看四周,攥緊手裏的扇子,那張俊美的臉龐,因著不安而扭曲起來,厲聲嗬斥道:“胡說八道!我沒有女兒!”

    韓玉娘皺眉看他:“她是你的女兒,喬念兒。她的母親乃是運河花船上的藝妓……嶽紅琴。七年前,你和她曾私定終身,她一直在等著你呢。”

    她把念兒娘親的花名報了上來,還把她念兒身上的信物,拿出來給他過目。

    喬家安瞪大雙眸,手上微微一抖,手上的扇子“啪”地一聲掉在地上,他連連搖頭,嘴裏喃喃道:“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

    他的臉上清晰可見地寫著一個“怕”字。

    韓玉娘看得真真的。他在怕什麽?八成是怕這孩子會是自己的累贅和麻煩。

    “你少蒙我!嶽紅琴是花船上賣身的,她的孩子怎會是我的孩子?你分明是血口噴人!”

    韓玉娘聞言目光冷了下來:“七年前,你是不是在那艘花船上認識過一位名叫嶽紅琴的女子,而且,還給她留下半塊玉佩。喬念兒今年六歲,她們娘倆一直在等著你回去找她們……不過看你現在的樣子,你似乎沒這個打算。”

    他要是真惦記他們母女,怎會成為翰林大人家的上門女婿。他現在要名有名,要錢有錢,據說還有個厲害娘子……估計早就把嶽紅琴忘到九霄雲外了。

    一時間,韓玉娘突想起嶽紅琴那張悲傷又消瘦的臉。真是可憐……難得她一片真心,癡癡地等了他那麽多年,終究還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了。

    喬家安惱羞成怒道;“那孩子不會是我的孩子。你們分明是來訛我的?一個藝妓生下的孩子,憑什麽說是我的?簡直是侮辱喬家安的名聲!那個嶽紅琴,她的客人多得是……”他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你們隨隨便便找個孩子,拿塊玉佩,就來糊弄我?哼,分明是想要訛我!說吧,你要多少銀子?”

    一個人越是心虛,越是話多,越是嗓門高。眼前的喬家安,便是如此。

    原本,韓玉娘還想著他是秀才出身,學過聖人道理,不該是那等無恥無義的小人。結果沒想到,這個人還真是金玉其表,敗絮其中……呸!

    “嶽紅琴拿這玉佩出來編故事,不就是要銀子嗎?要多少銀子,你們這幫人才能閉嘴走人,還有把玉佩還給我。”

    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心想,大不了自己認倒黴,拿點銀子出來了事。不管怎樣,那半塊玉佩,他一定要拿回來才行。

    韓玉娘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她和六福對視一眼,隻覺跟這種人真是無話可說。

    韓玉娘輕笑一聲:“我們一兩銀子都不要。不管你信不信,念兒是你的女兒。”

    多說無益,她留下這話,便帶著六福轉身走了。

    喬家安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她……這是什麽意思?

    喬家安有心追上去問個清楚,又怕街上的人認出自己,隻好攥緊雙拳,暫時作罷。

    喬念兒等在遠處,急得就快要哭出來了。

    韓玉娘牽起她的手,微微而笑:“念兒,他不是你爹,咱們找錯人了。走,咱們回家了。”

    她無心騙她,隻是覺得像喬家安這樣的人,實在不配為人父。

    念兒一雙大眼睛淚汪汪的,她先看了看韓玉娘,又回頭看了看喬家安,默默地低下了頭。

    六福心中實在氣不過,便又轉過身去,瞪著喬家安,往地上重重地啐了一口。

    虧他還是個念過書的秀才,什麽玩意兒啊?

    韓玉娘帶著念兒回了家,讓翠兒好生照看她,不要多嘴。

    六福跟過去回話:“少奶奶,那姓喬的,實在太不是東西了!”

    韓玉娘心裏也有氣,隻能喝茶緩緩。

    這種事,光是生氣是沒用的。那個喬家安現在混得那般滋潤,又成了親,又做了官家女婿。他是不會認下這個女兒的。

    “少奶奶,要不要小的想想辦法,給他點厲害看看?”六福實在心疼念兒,有心想為她出出氣。

    韓玉娘聽得搖頭:“不可以。不要莽撞行事,他到底是官家女婿,背後還有那翰林院的嶽丈在。他不認念兒就算了,讓她留在黃家,也是好的。”

    她當初答應過嶽紅琴,若是找不到念兒的生父,自己也會好好照顧她的。

    她隻想幫人,並不想招惹麻煩上身。這裏是京城,要提防小心的事情,多得數也數不清。

    六福也是一時衝動,忙點頭道:“少奶奶說的是,跟著那樣一個不靠譜的爹,還不如跟著少奶奶您呢。”

    說話間,黃富貴從外間進來了。

    他一直惦記著這事兒,擔心韓玉娘自己一個人應付不來。

    夫妻倆麵對麵坐下來一處說話,韓玉娘也沒瞞著他,照實直說。

    黃富貴聽了,果然也不高興了。

    韓玉娘握著他的手道:“算了,就讓念兒留在咱們家吧。等她娘熬出頭了,過來找她,好歹她們母女還能團圓。”

    黃富貴見她主意已定,隻歎了口氣道:“那就依你吧。”

    那孩子實在怪可憐的,索性也不折騰了,往後更不用再指望她那個沒用的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