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第一百六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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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是好菜,形美味正,一看就是下足了功夫。
韓玉娘仔細品嚐,隻覺這味道似曾相識。奇怪,為何覺得像在哪裏嚐過似的。她仔細想了想,跟著又夾起一筷子肉絲兒,放在碟中,細細查看。
這肉絲切得細而不碎,炒得又軟又嫩,入口之後,還帶著幾分嚼勁兒。
這樣的手藝,一定是高手。
這一桌的女眷,隻有韓玉娘在認真吃飯,其他人都在三三兩兩的閑話家常,故作熟稔。
韓玉娘還是第一次跟隨黃富貴出現在這樣的場合,她不想表現得太熱情,太張揚,隻想低調行事,簡簡單單地吃一頓飯就走。
“早聽說黃家少奶奶是個水靈人兒,難得今天能見到。”
身邊突然有人和她說話,韓玉娘轉頭看去,發現是文夫人。
文夫人是字畫商文常德的正房,也是在座之中,年紀最大的。
韓玉娘隻把手中的筷子放下,向她點頭微笑:“我剛來京城不久,所以,不常出來走動。”
文夫人見她溫順有禮,便故作親切地笑著挽了她的手,“你今年多大了?”
韓玉娘微微低頭:“我今年十七了。”
文夫人臉上的笑容更濃:“我的大女兒今年也十七了,和你一般大,年初剛剛訂了親。”
見她這麽熱絡地和自己交談,韓玉娘稍稍有點意外,便一直禮貌回應著。
文夫人握著她的手,隻覺她的手,摸起來還算軟和,但不夠細嫩,一看就是幹過活兒的手。
之前聽說她是小戶人家的女兒,她還不信來著,沒想到是真的。
不知怎地,文夫人的心中泛起一絲憐惜之情。黃富貴的名聲在外,商會裏的人,沒人不知道。
“你娘家人也在京城嗎?”
韓玉娘聞言睫毛輕顫,低了低頭道:“沒有,他們都在福安鎮。”
文夫人察覺到了她眉間隱藏地憂愁,又拍拍她的手,道:“一晃我們都有十年沒回福安鎮了,也不知道那裏怎麽樣了?回頭你得空了,奪取我家裏坐坐,咱們說說話。“這生意場上的應酬,最是無趣了。”
韓玉娘微微一笑,隻覺她說話的語氣,不是簡單地客套。
正說話間,身後突然有人說話。
“今日的菜色,幾位夫人們還滿意嗎?”
眾人抬頭看去,發現來人竟是崔家三爺,崔雲起。
“崔三爺,看來你們著實花費了一番功夫呢。”
“好吃又精致,以後我家有什麽宴席要辦,定會來你這裏。”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回著話。隻有韓玉娘微微垂眸,不予作答。
崔雲起卻是故意又問她道:“黃夫人覺得如何?我一直想聽聽你的建議。”
他過來客套是一回事,單獨問她又是另外一回事。內宅的女子,何其敏感,一時間都把目光放在了韓玉娘的身上。
韓玉娘抬眸看向崔雲起,淡淡道:“我覺得很好吃,可見三爺您請的廚師是一位高手。”
崔雲起含笑點頭:“沒錯,我請的人,你也認識,正是何師傅。”
何師傅……韓玉娘微微一怔,立馬想到了是誰。
“是師傅?”她微微睜大雙眸,神情略顯驚喜。
她離開醉仙樓之後,便沒再見過何師傅。這麽說,崔家把她從醉仙樓給挖角到了京城?
韓玉娘站起身來道:“我能去見見她嗎?”
崔雲起早就料到她會這麽說,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韓玉娘向他點頭道謝,又對著一桌子正盯著自己的夫人們,解釋了一句:“何師傅,乃是我認識的一位朋友,我過去看看。”
文夫人稍稍挑眉,衝她含笑點頭。
崔雲起讓著韓玉娘,準備親自帶路。
韓玉娘走了幾步,有心避諱,便道:“三爺,今兒是您崔家開業的好日子,不用勞煩您了。我可以自己找著去……”
話音未落,崔雲起便笑了笑:“黃夫人,你也是我們崔家的貴客啊。”
他對她一向格外重視,她知道的。
韓玉娘微微垂眸,緩步走入廚房。
後廚的喧囂和忙碌,著實讓她倍感熟悉。而再見何師傅,更是讓她覺得驚喜萬分。
“玉娘……瞧瞧你,我差點都認不出你來了。”
何廚娘見了她,也是一樣驚喜。
分別還不到一年,她就整個人變了模樣,妝容穿著,從頭到腳,完全都不同了。
何師傅滿手的油光,不想髒了她的衣裳,便道:“真沒想到,咱們還能在京城遇見。”
重遇故鄉人,韓玉娘心裏甜滋滋的。
兩人一處敘話,因著廚房事忙不能多說,韓玉娘把家裏的地址留給了師傅,讓她一定來作客。
崔雲起倒是有耐心的很,一直站在幾步之外,等著韓玉娘和何師傅說完了話,方才上前一步道:“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般妙不可言!曾經的師徒,如今可是要在這京城打“打擂台”了。”
崔家的酒樓,黃家的客棧,做得都是差不多的買賣,往後難免要放在一起比較比較。
韓玉娘聞言,站定看他,隻見他的目光定格在自己的臉上,嘴角輕抿,似笑非笑。
其實,她現在有點鬧不清了,這崔雲起到底是為了針對黃家,還是針對自己?
黃家開客棧,他們就開酒樓,還把她的師傅挖角過來,處處都要壓她一頭。也是……壓她一頭就是壓黃家一頭,這就是他的目的。
“崔三爺,我師父是個能人,有她掌勺,這酒樓的生意定會蒸蒸日上,日進鬥金。今兒我在這裏,先祝賀您了。”
她避重就輕,並不就著他的話茬,繼續下去。
崔雲起眉心微動,故意上前一步道:“正所謂,名師出高徒!黃夫人的手藝也是了得,等黃家客棧開業,我定要親自上門祝賀。”
後堂上菜的夥計忙忙碌碌,他們二人站在中間,實在有些紮眼又礙事。
韓玉娘不想在此逗留太久,便含笑點頭:“您放心,到時候我家相公一定會給崔家送請帖的。還有……勞煩您讓一讓,我也該回去了。”
這一句“我家相公”,讓崔雲起臉色微變,沒有直接朝前走,隻是稍微側過身去,讓她越過自己。
崔雲起知道自己這樣做很無禮,可他還是要故意一回。
韓玉娘一心想走,倒也未言語,微微低頭,目不斜視,靠著牆邊而行,和他保持著距離。
這不過隻是一段小小的插曲罷了。
怎料,席間的那些夫人們倒是上了心,見她回來了,一時都好奇起來,紛紛過來和韓玉娘搭話兒。
“沒想到,你和崔三爺是舊識?”
“黃少奶奶年紀不大,認識得貴人卻是不少。”
崔家和黃家素來不和,敲敲打打幾十年了,今兒這一出算是夠新鮮的了。
韓玉娘眼神微轉,聽得有些別扭,淡淡解釋一句:“算不得是什麽舊識,隻是點頭之交罷了。”
她本就是話少的人,別人問三句,她隻應一句,而且,能省則省,能短則短,猶如銅牆鐵壁似的,半句家事閑話都不往外露。
半個時辰後,黃富貴和幾位重要的商戶老板打過招呼後,便故意裝醉要走。
六福過來請示道:“少奶奶,少爺醉了,怕是堅持不住了。”
韓玉娘連忙起身:“那咱們得回了。”
臨走之前,文夫人不忘又叮囑她一遍:“過幾天,別忘了去我府上坐坐。”
“好的。”韓玉娘脆生生地答應了一聲,心想,就算自己人不去,禮也要去的。
黃富貴果然是裝醉的,看見韓玉娘時,還不忘衝她眨眼睛。
兩人坐上馬車,黃富貴故意往她的肩膀上靠了靠。
“夫人,崔家的酒,簡直比□□還厲害。”
韓玉娘輕輕推了一下他的腦袋。
“別裝醉了,我給你說點事。”
黃富貴聞言坐直身子,收起玩笑的表情。“嗯,怎麽了?”
“你可知道,崔家酒樓是誰掌勺?是我在醉仙樓的師傅,何師傅。”
韓玉娘的語氣略顯焦慮。
黃富貴隱約有點印象,不怎麽在意道:“是她就是她吧。”
“何師傅的手藝比我好,見識也比我多。”韓玉娘輕聲回了一句。
崔雲起方才說的不算錯,兩家同城開店,的確有點打擂台的意思。她擔心自己不能給黃家討個頭彩。
黃富貴心大,想了片刻,方才意識到她在擔心什麽。
他伸手攔住她的腰,食指輕刮她的鼻尖,淡淡一笑道:“不用擔心,你是我們黃家的大福星。”
他哄她一笑,眉眼彎彎,神情輕鬆,仿佛什麽都不擔心。
韓玉娘心裏還是在意的。看來,自己得多花點功夫研究菜單了。
想要一鳴驚人,就要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