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一向年光有限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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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中“叮叮當當”的敲打聲響了一日,直至黃昏散去,陸靖元走後,蘇楊兒一直靜靜側臥在床上,她不時輕咬下唇,仿佛患得患失,她不知自己為何會生出這樣的感覺來,她心想原本她該高興才對,陸靖元再也不會來糾纏她了,可一想到“形同陌路”四字,又隱隱覺得自己好似一下子失去了甚麽了不起的東西。

    “他真的再也不會來找我了麽,不會的,他那麽喜歡我,一定還會回來的。”

    “蘇楊兒,你在胡思亂想甚麽,你就那麽下賤麽,難道你那麽喜歡給男人玩?”

    一個女人最大的痛苦,莫過於當她受到隱秘折磨時,沒有甚麽東西能令她分心。

    兩道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她不知究竟哪個才是她內心中真實的想法,她的靈魂仿佛被一劈兩半,蘇陽形形色色的記憶不斷提醒著“他”,他是一個男人,絕不會容忍她去思念另一個男人,那令人感到惡心,盡管這可能並非是她想要的結局。

    而蘇楊兒的身體又真真切切的告訴她,她是一個女人,一個渴望被男人疼愛的女人,在被男人愛撫時,會情不自禁去迎合他們的賤女人。那夜陸靖元如若進一步來享用她,並用他那嫻熟的床技深入**她,她毫不懷疑自己會像一個真正的女人那樣搖晃著屁股,央求他狠狠占有自己。

    “我應該高興不是麽?”

    這番胡思亂想,足足持續到深夜,她始終沒能窺探到自己的真實內心。

    小玲一直擔憂的陪伴著她,既不敢詢問她,也不敢安慰她。她知道蘇楊兒莫名其妙放走了陸靖元,總該是有理由的,看她的樣子,這份理由,恐怕實難與外人道。

    到了夜裏,兩個女人冰涼的身子依偎在一起,她們都冰冰涼涼的,誰也不能溫暖誰。

    蘇楊兒忽想起陸靖元的結實火熱來,這兩天夜裏,他總會將她強行抱在懷裏,他是那樣結實,仿佛自己這幅柔若無骨的身子,就是專門為他的結實堅硬所生,兩者間似乎有著欲罷不能的極高契合度,在每一個冰涼的夜裏驚人懷念。

    她情不自禁去想:“如果他對我沒那麽粗暴,不打我,不罵我,不強迫我做些甚麽,那我讓他親一親我,抱一抱我,把我當成寶貝玩物一樣疼愛,也不算甚麽對罷?”

    不經意間蘇楊兒將自己擺在了一個委曲求全的“玩物”地位上。

    這個可怕的念頭一經生出,便令她感到一陣驚恐、惡心,她慌忙搖了搖腦袋,暗道:“我還是個男人麽,我這麽想他做甚麽,我就這麽想被男人玩弄?”

    “他永遠不再來見我,不是更好麽?”

    她努力想要忘卻陸靖元對她所做的一切,忘掉那種在火熱懷抱中相擁而眠的感覺。這不是她這個假女人該迷戀的東西,她不配享有一個女人該有的一切,蘇陽的意誌是那樣狂躁不安,它會跳出來撕碎這一切。

    如若她敢遵循身體的指使,淪為陸靖元胯下玩物,隻為了換取他片刻的溫柔與冰冷夜裏轉瞬即逝的溫暖懷抱,那麽蘇陽勢必會將她變成一個怪物,沉浸在崩潰邊緣的怪物。

    “她”蘇楊兒,是蘇陽的奴隸,也隻能是蘇陽的奴隸。

    此時小玲已沉沉睡去,在她細密的呼吸聲中,蘇楊兒捂住嘴巴,輕輕嗚咽了兩聲,她很痛苦,前所未有的痛苦,靈魂深處的兩股巨大吸扯力儼然已將她攪的支離破碎。

    無論她遵循哪一股力量,另一股都會毫不留情的來拉扯她。

    這虛無飄渺本不存在的幻痛,悄然蔓延至她周身千萬毛孔中,由內而外轉化為實痛。

    她的身體仿佛已經變成了一處戰場,讓她疼的小腳丫都弓成一團。

    她努力忍耐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此時此刻,她多想有個人能給她帶來安慰。

    這麽一來,或許,她就不需要像現在這樣痛苦。

    其實,此時,也正是她意誌力最為薄弱的時刻,如若有誰在這時,予以她蠱惑,她或許會毫不猶豫的倒向另一側。

    可惜,陸靖元已經走了,他錯過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留她一人忍受折磨。

    或許,這一錯過,便是永遠。

    ……

    江南初春的深夜裏,如北方一般,並不如何暖和。

    陸靖元昏昏沉沉的投開了後衙小門,他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回到陸宰這裏了。

    說來荒唐,他來宜興的本來目的,是來尋陸宰求學,可這連日裏他正事沒做一點,與蘇楊兒虛耗了那麽久,換來的,也不過是一句“形同陌路”。

    盡管男人在麵對痛苦時,往往要果決的多,不同於飽受折磨,卻無處求助的女人,他們大多有足夠的勇氣,也有足夠的能力去直麵痛苦。

    可十數年來愛情幻想,一朝化為泡影,他糟糕的心情可想而知。

    這一次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追逐上的挫敗,這一次他受夠了。

    他受夠了蘇楊兒的無理取鬧,也受夠了她那些胡編亂造出來的荒謬故事。

    一次,兩次,三次,四次,這是永無止盡的。

    陸靖元自認為用盡了一切手段,麵對一次一次挫敗,越挫越勇,他對蘇楊兒心心念念的貪慕,甚至超過他此生占有過的所有女人的總和。

    可自負狠辣如他,恐難想到,蘇楊兒想要的隻是一點點溫柔罷了。

    不過事已至此,他已不願去想起她,這一次他是決意放棄了。

    他完美繼承了陸伯彥很辣果決的行事風格,蘇楊兒這個在他想來不可思議的女人,既然不肯臣服於他,那他也沒必要為了一件精致的玩物繼續消沉下去。

    “是的,蘇楊兒,你不過是個玩物罷了,總有一日,你會後悔的。”

    他在心中如是說道,仿佛在告誡著自己,又在摒棄著蘇楊兒。

    陸靖元迷迷糊糊的走向住處,甚至忘記了與人通傳,片刻走至客房門前,正打算推門而入之際,忽然想道:“對了,蘇楊兒那小賤人與嶽飛那卑鄙小人有染,我該及早差人捎信回家,讓爹爹把他逐出軍中!”

    一波恨意未平,一波恨意又起,陸靖元縱使已決意與蘇楊兒恩斷義絕,可終不忍傷害於她,可他會遷怒旁人,就連蘇楊兒自己想必也絕難料到,自己一時戲言,竟會令陸靖元如此念念不忘,竟似信以為真。

    他正這樣想著,“吱啦”一聲,推門而入,正欲反手頜門,左右忽忽風起。

    黑暗中難以視物,隻聽砰砰兩聲悶響,陸靖元隻覺背心一痛,踉蹌跌倒在地。

    “有人偷襲!”

    他聽出這是拳聲,運拳人力氣十足,竟有破空聲響,如換做平時,他小心戒備,或可事先躲過,可此刻正值他傷心氣憤,意誌消沉之際,竟被打了個正著。

    他吃痛就地一滾,生怕偷襲人追擊,因為適才最少有四拳擊中在背,拳腳如何了得之人,也不可能同一時間發出四拳來,這說明偷襲他之人最少有兩人。

    是以當下他不待起身,便高呼道:“你們是何人!”(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