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西城擴田所公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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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楊兒見韓夫人神情落寞,本不知該如何繼續與她說道,可轉瞬卻又釋然,隻因此事本就是韓老五的家事,輪不到她一個外人說三道四,韓夫人與她有意無意訴苦,怕也沒指望她能開解些甚麽,便道:“姊姊說的是。”
韓夫人聽了果然不以為意,隻微微一笑道:“個中究由苦果,原也隻有咱們女人知道,妹妹可別有眼無珠,省得所托非人。”
蘇楊兒嘴上稱是,心裏卻想:“你們女人就是麻煩,既然心裏那麽不情願,又何必犯賤給男人後宮添磚加瓦,不過這個韓夫人聽來身世可憐,給人做妾,想必也是為了生活所致,無論何時,為了生活做婊子的都大有人在,又何況是做小妾呢,我倒也不必瞧不起她。”
她本就是為了打發時間,順帶打探一下夫婦二人的來曆,當下便與韓夫人有一波沒一波的聊了起來,可聊來聊去,對方始終沒有透露半點身份信息,反倒是她自己的情況被對方問去不少。
對此蘇楊兒也無甚在意,畢竟予她而言,夫婦二人皆為路人,哪怕是有恩於她,也隻是路人,既然問不出甚麽,索性不再刻意去問。
真正的女人聊天,向來是極為瑣碎,這韓夫人看來又所知頗多,起初還在聊路上見聞,接著話題一轉又聊到了吃穿用度,跟著竟又提到了首飾香粉。
對於這些,蘇楊兒所知甚少,平日她就像個任人打扮的洋娃娃一樣,小玲給她甚麽衣服,她就穿甚麽衣服,給她甚麽首飾,她戴甚麽首飾。
是以大多時候是韓夫人在說,蘇楊兒隻能靜靜聽著。
她身上唯一貴重的首飾也還是陸靖元強行為她戴上的那隻腳鐲,本來要摘下這隻腳鐲也並非如何困難,隻是那鐲子在她腳踝上扣得極緊,戴時她是昏著的,醒時想要取下來,那必要吃些苦頭才行,於是一直沒有去管它。
此事怪也隻能怪她見錢眼開,當時聽聞這鐲子貴重,便滿心歡喜的接來,誰知卻是屈辱的開端,實在是咎由自取。
這時她聽著聽著,手又不由悄悄摸向了自己腳踝,心想:“哼,陸靖元那狗東西這會兒不知又帶著他那個小婊子跑到哪裏風流快活去了,他能找一個同我一模一樣的女人,說不定還要找一個一模一樣的鐲子,給她也戴上,我得想個法子抓緊把這鐲子摘下來,如果讓我再見到他,我就直接丟到他臉上,也打他一個大包!”
此念一落,卻又想道:“不行,我還不如把這鐲子給賣了,能換上百貫錢,夠我吃好久了。”她心中懷恨在心,麵上不動聲色,韓夫人瞧不出她所思所想,隻笑著與她講個不停,當下一個在講,一個在聽,小小臥室中鶯聲燕語不斷,倒也不寂寞。
與此同時,宜興縣府,後衙內。
陸靖元同俞觀泰等人回到住處,他在茶樓中兩度受挫,又不小心傷了蘇楊兒,心中自然老大不是滋味,還沒等坐穩,便將為他斟茶倒水,殷勤侍候的林曲嫣轟了出去。
俞觀泰等人見狀,也暗感無奈,他們知道陸靖元平日接人待物雖尚欠火候,但也絕不至於像眼下這樣暴跳如雷,憤怒實為上位者之大忌,一個人最憤怒的侍候,往往也是他最不理智的侍候。
是以無論強身習武,還是讀書入士,都講求戒驕戒躁,陸靖元為了一個女人怒不可遏,甚至遷怒於旁人,實在令他們大失所望,恐怕連陸母都未曾讓他這樣在乎。
待他兀自惱火了片刻,俞觀泰才歎了口氣,道:“靖元,我們明日便啟程回家複命去了,除了先前所說的嶽飛一事,你還有甚麽話想帶回家中麽?”
“明日?”
陸靖元吃了一驚,這才抬起頭來,問道:“大師傅,你們為何不多留兩日,我一人在此也是寂寞,幾位師傅留下來伴我再好好玩上幾日可好?”
俞觀泰搖了搖頭,道:“我們三人是受主母之命而來,路上雖沒有過多耽擱,但你母親在家勢必掛礙,我們自然還是盡快回去父母,叫她安心才是。”
聽到這話,陸靖元立即站起身來,著急道:“大師傅,你們走了,那今日之仇如何得報?你也看到了,適才在茶樓中我與二師傅一擁而上,都不是那黑廝的對手!”
見他始終對此事念念不忘,俞觀泰眉頭緊皺,訓斥道:“靖元,老相公命我等授你武藝,不是為了讓你好勇鬥狠,那是江湖草莽所為,你陸家堂堂將門世家,三世富貴,難道你要學你二師傅一般做個草莽,令你陸家門庭中落!?”
他這番訓斥,直如當頭棒喝,連同殷高侯在內也一並給罵了。
可殷高侯卻似是深以為然,竟跟著說道:“是啊,小徒弟,大哥教訓的一點都沒錯,你二師傅我除了跟人打架甚麽都不會,莫非你往後同老相公一樣做了大官,到了朝堂上你還要同皇帝老兒打架麽?不過你今天那招使也還不賴,隻是欠些火候,假以時日,定不會像今天那樣被人輕易擒住了!”
此人習武成癡,此刻雖在同聲附和,可不知不覺竟又講到了拳腳功夫。
這時吳永峰連忙說道:“世子爺,你消消氣。”
說罷,又對俞觀泰道:“大哥,你也消消氣,我看靖元近日作為,也是為了幫二弟,可見他是有一番孝心的,絕沒有辜負大哥你的教導。”
“他有孝心?”
俞觀泰聞言冷笑一聲,竟不留半點情麵道:“他哪裏是甚麽孝心,我看她是沉迷女色,不能自拔才是真的,那蘇家小娘子不知對他使了什麽樣的媚術,幾年來這樣的事情還少了麽?”
聽到這話,陸靖元麵色劇變,他自幼尊俞觀泰為師長,平日雖已主仆上下之禮代之,可往日陸伯彥難得有暇管教他,多半是俞觀泰伺待其職,而今一下子被對方拆穿了心中的小九九,絕不亞於被陸伯彥狠狠訓斥了一番。
一時他麵上忽輕忽紅的變幻了數陣,其實他心中又何嚐不知,自己這些年為蘇楊兒作下的糊塗事數不勝數,雖已為此暗暗自責了不知多少遍,可依然不改,一旦遇上與她有關之人,與她有關之事,便克製不住衝動。
兒時他曾讀過周幽王為褒姒烽火戲諸侯的典故,那時先生告訴他這大抵是為了警醒後人的誇大其詞,可此時想來,如他有調動天下諸侯的能力,說不得便真要像那典故中的周幽王一樣荒唐了。
他垂下頭來,默不作聲,良久良久,終於說道:“大師傅,是徒兒錯了。”
聽到這話,俞觀泰才歎了口氣,口氣一軟道:“靖元,江湖風波險惡,處處人來人往,哪裏都不乏奇人異士,你一人在外更要加倍小心,如若不然,今日你隻是吃了一個小虧,來日定要吃個大虧不可。”
陸靖元吱吱唔唔道:“是,大師傅的教導,徒兒記下了。”
俞觀泰與他何等熟悉,一聽他這口氣,便知他心存敷衍,當下便想在與他好言相勸幾句,卻忽聽得門外傳來一陣急步聲。
緊跟著一個書童闖入屋內,大喘氣道:“陸……陸衙內,我家老爺急邀您前往廳中一敘,說是有貴客來到,請您一同待客。”
聽聞幾日不見的陸宰終於有空接見自己,一直備受冷落的陸靖元立即抬起頭來,問也不問,便道:“走。”
不料他剛走出兩步,俞觀泰又抬手攔住了他,隻聽他對那書童笑道:“這位小哥,是什麽樣的貴客,要我家世子爺和你家主人一同接見?”
那書童喘了兩口氣,也不隱瞞,道:“老爺說是京中來的上官。”
“京中上官?”
俞觀泰輕“哦”一聲,道:“是甚麽樣的上官,可帶有儀仗?”
那書童點了點頭,道:“有的,這便到了,我半路上見到三麵棋子,一麵寫著執金,另一麵寫著按巡,最後一麵寫著西城所。”
俞觀泰聞言點了點頭,道:“知道了,你回去告訴你主子,我家世子馬上就到。”
書童受命急匆匆跑了,陸靖元這才問道:“大師傅,你問這些做甚麽?”
俞觀泰搖了搖頭,道:“辛虧我問了,否則還不知道是他陸宰的老對頭到了。”
“老對頭?”
俞觀泰笑道:“是西城所的巡按公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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