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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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李莞直覺這位夫人很有來頭, 不知道該不該與她交往, 理智告訴她現在李莞應該婉言拒絕,畢竟在這茶花園裏遇見本身就透著玄奇,這位夫人絕非普通人家的夫人, 李莞自覺身上沒有那種讓長輩喜歡的特質, 若是話語間不注意得罪了這位夫人的話,也不知會不會給李家招禍。

    可是另一方麵, 李莞又覺得十分願意與這位夫人說話, 她的聲音特別好聽,讓李莞覺得聽見她的聲音,仿佛心都能靜下來, 還有她身上的氣味也很好聞,說不出的好聞, 所以, 明知道現在應該就此打住,但李莞還是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如此,便叨擾夫人了。”

    那夫人見李莞答應了, 很是高興, 伸手牽起李莞的手,十分熱情的帶著李莞進到涼亭之中,進亭之後, 夫人還未開口說什麽, 先前那守在亭子外的嬤嬤便對亭中伺候的兩名丫鬟, 兩名婆子抬了抬手, 四人分明連眼角都沒有抬起來看一眼,卻能立刻響應嬤嬤的命令,低頭不語,對著那夫人和李莞躬身行禮,恭敬退出亭外不遠處,繼續低眉順眼的守候。

    這樣的下人質素,李莞覺得非侯爵府邸養不出來,猶豫著問道:

    “不知我該如何稱呼夫人。”

    那夫人正親自給李莞斟茶,茶水滾燙,竟不像是在亭子裏放了一會兒的。聽聞李莞的問話,那夫人溫婉的聲音從帷帽後傳出:

    “我姓張,你稱呼我張夫人即可。”

    說完,張夫人將一杯茶水送到李莞麵前,李莞雙手接過:“多謝張夫人。”

    低頭看著手中茶水,清澄之色,非茶之上品不出。聞香淺嚐,確實不像凡品,李莞隻恨自己不懂茶,有些懂這些的,都能憑著茶水猜出別人的來曆。

    喝了兩口放下杯子,稱讚道:“真是好茶。”

    張夫人也在帷帽中喝了兩口,聽李莞這麽說便輕柔問道:“姑娘懂茶?”

    李莞一愣,趕忙搖手:“不不,我不懂茶,隻是覺得好喝。”李莞怕那夫人以為她不懂裝懂,幹脆坦陳:“事實上,我們家就沒人懂喝茶,我爹隻好酒,我祖母她們也不喜歡喝茶,從小我就沒這熏陶。”

    張夫人聽了李莞之言,沒有做聲,李莞見她手在帷帽中端著茶杯置於唇邊,也不知道是在聞茶還是品茶,不敢打擾,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正覺得氣氛被自己弄尷尬的時候,張夫人開口問道:

    “你父親確實好酒,那……你母親呢?”

    李莞一愣,神色黯淡下來:“我母親……生下我沒多久就去世了,我也不知道她是喜歡喝茶還是喜歡喝酒。”

    提起母親,李莞多少有點神傷,鼻頭發酸,眼眶紅了,發覺到之後,趕忙眨了好幾下眼睛,把不知道怎麽突然聚集到眼眶裏的眼淚給眨了下去。

    見張夫人也沒了聲音,李莞按下心情,勾唇笑道:“瞧我,與夫人說這些做什麽。夫人的茶很好喝,我很喜歡喝。多謝夫人。”

    李莞試圖把話題重新轉回茶水上,但張夫人卻好像對她的家事更感興趣,把茶杯拿出帷帽,放在桌子上,又問:

    “那你父親,可曾與你說過關於你母親的事嗎?你知道你母親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李莞有些無奈,這位張夫人的問題全都是問到她心裏傷痛的地方,遺憾的搖了搖頭:“沒有。我爹……不跟我說我娘的事兒。不過,他為了我娘醉生夢死十多年,我想我娘一定是個很好很好的女人,要不然怎麽會讓我爹記掛了這麽多年。”

    “醉生夢死……十多年。”張夫人的聲音很低很低,低到幾乎聽不清楚。忽而抬頭問李莞:“你爹醉生夢死十多年,那這麽多年,誰管你?”

    李莞覺得這位張夫人的問題句句戳到她的軟肋,如果不是她很和善,聲音很好聽,李莞都要覺得這夫人是存心來找她不痛快的了。

    “我不用人管。家裏有吃有穿,也有人伺候。”李莞隻能這樣回答。

    張夫人卻好像不認同:“怎會不要人管?你爹怎麽能……不管你呢。你都已經沒有娘了……”

    最後那句‘沒有娘’,李莞似乎從張夫人口中聽出了些許哽咽,心道這夫人還真是心善,隻不過聽別人說這些不幸的事兒就這樣感觸,她收回剛才覺得張夫人故意給她找不痛快的懷疑。

    “也沒什麽的。我爹那幾年自己傷心,顧不到我也是正常。但他這些年好了,有了些出息,對家裏對我都很好。”

    李莞以前確實埋怨過李崇,上一世直到李崇去世,她都沒有跟李崇釋懷,更別說像如今這般親近。

    見張夫人沉默,李莞又道:“夫人請我喝茶,原不該說這些不開心的事兒與您聽,時間不早了,我祖母和嬸娘她們應該參拜完大殿菩薩了,回頭尋不著我,又該數落我不懂事了。”

    李莞放下茶杯,張夫人見狀也放下了,問道:“怎麽,她們經常數落你嗎?”

    李莞起身搖頭:“不經常,都是為我好的。”

    張夫人見李莞起身,問道:“怎麽,這就要走了?”

    “是啊夫人,跟家裏人一起出來的,總不好在外麵太久。多謝夫人的款待,我叫李莞,家住燕子巷,祖父是國子博士李賢,我父親是翰林院編修李崇,夫人若是還想傳我說話,派人去李家找我便是,今日便不多留,告辭。”

    李莞說完這些,對張夫人躬身行禮,張夫人見她去意已決,不好挽留,拉著李莞的手似乎想說點什麽,最終卻隻是拉了一會兒李莞的手,然後便鬆開,說道:

    “去吧。”

    李莞的目光在張夫人身上回轉,心裏總覺得怪怪的,這張夫人無論是說話還是行為都透著奇怪。從亭子裏出來,亭子外的嬤嬤對李莞行禮,李莞趕忙回禮,走到亭外的兩名丫鬟和兩名婆子那兒時,她們明明背對著,卻好像背後有眼睛似的,有誌一同往旁邊退了退。

    李莞走出茶花園,走在回去的路上,終於想到有哪裏不對了。

    整個白馬寺後山茶花園裏,似乎隻有那位張夫人,其他香客竟然一個都沒有瞧見過,這本身就很怪不是嗎?白馬寺是京城中香火最旺盛的寺廟,每日接待很多香客,後山既然有這麽漂亮的茶花園,怎麽可能會沒有其他人過來呢,如果說白馬寺不對外開放,那李莞又是怎麽進去的呢?

    帶著濃濃的疑惑,李莞回到前院,正巧寧氏她們也參拜完了大殿,回到廂房裏,中午用齋飯的時候,李莞問白馬寺的送菜沙彌:

    “聽說貴寺後山有座茶花園,風景很是秀麗,不知可否遊賞一番?”

    那上菜沙彌說道:

    “施主見諒,後山確實有座茶花園,但非節氣並不對香客開放。”

    李莞擰眉:“不開放嗎?可今天早上我們剛來的時候,也是聽貴寺的人說可以遊賞的。”

    那沙彌隻是搖頭:“施主莫是聽錯了,那茶花園開放需得主持允準,但這些日子主持並未說過。”

    說完這些小沙彌便躬身離開了。

    寧氏問李莞:“你何時聽說那茶花園可以開放的?我來白馬寺拜佛這麽些年,也沒去那後山茶花園遊賞過。莫要糾結了,快些用飯吧。下午有正一禪師講禪,你這心浮氣躁的,就得去聽聽了。”

    寧氏發話了,李莞還能說什麽呢。夾了一筷子素豆腐放進碗裏,卻一點胃口都沒有,腦子裏想的都是張夫人,早上她是聽了白馬寺送茶沙彌說茶花園開放,才會想到去後山賞茶花的,可現在又是白馬寺的沙彌說不開放,那李莞是怎麽去的?還有那張夫人?白馬寺的人難道就沒有發現她在裏麵?

    明明說了那麽多話,難不成遇到的是山精妖怪,神仙道姑嗎?

    可現在就算問,估計也問不出什麽,李莞一個人去的後山,沒有人看見,也沒有人一同去,她若堅持說自己去了,別人還以為她有病呢。

    吃完了齋飯,李莞她們這些姑娘也被喊著去了大殿,一人領了一份經文,跪坐在蒲團上,聽僧人敲木魚,聽大師講禪經。

    到了傍晚時,李莞又道那去後山的入口看了幾眼,發現入口處竟站了兩個看守的僧人,禁止香客們從那進入。

    李莞心裏對那張夫人的身份就更加好奇了。

    第二天回到家裏,把這奇遇說給了李崇聽,李崇在擦拭自己的筆架子,開始還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直到李莞說那夫人姓張,李崇才愣愣抬頭問道:

    “你是說,那夫人說自己,姓張?”

    李莞被李崇拉著擦筆洗和鎮紙,父女倆坐在麵對麵,李莞將李崇臉上的驚愕之色盡收眼底,問道:

    “是姓張。爹你怎麽了?難道你知道那張夫人是誰?”

    李崇垂下眼瞼,果斷搖頭:“我不知道。我怎麽能知道你在白馬寺見的是誰。”

    李莞也是這麽想的,要她一說李崇就知道,李崇不成神仙了,將擦拭完的鎮紙放在桌上,李莞感慨道:

    “爹你是沒看見,那張夫人通身的氣派,尤其是她身邊伺候的那幾個人,看了就跟普通人家的下人不一樣,普通人家的下人像木頭,一踢一滾,張夫人家的下人,好像周身都長著眼睛似的,不用你言語,就知道你要幹什麽了。特別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