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比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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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平安夜還有一個多星期, 學校裏已經洋溢起濃厚的節日氛圍。江也對這種節日一向是嗤之以鼻, 往年從來不過,但今年不同, 早在林禧提起這個話題的時候,他就表過態——要和周嘉起一起過節。
原因很簡單, 每到平安夜和聖誕節這種日子, 周嘉起都會陪卓書顏以及從悅一塊過。
周嘉起原本並不是很想帶上江也, 不知卓書顏私下和他說了什麽,不到半天的功夫他就改變了主意。
這邊按下不提,隨著平安夜漸近, 周四中午, 林禧正和另一位舍友在電腦前討論一個程序, 上完課的江也背著單肩包推門進來, 滿臉沉思。
林禧聞聲扭頭, “回來了?”
江也“嗯”了聲,放下東西, 抓起衣帽架上的衣服,動作卻莫名滯頓。
林禧本已轉頭看向電腦, 注意到他停頓的刹那,又扭頭, “怎麽了?不去換衣服?”
他有個習慣,每次從外麵回宿舍, 都要換一次衣服。
江也不知在想什麽, 眉頭皺了又鬆, 鬆了又皺,好半晌才說:“你來一下。”
林禧微詫,隨他到陽台角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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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電顯示亮起從盛的名字,從悅聽著那嘈雜聲音,直至鈴聲過半,摁下接聽。
沒事從盛從來不會打電話給她,果然,他一開口連句關心都沒有,直接道:“周末你妹妹上的興趣班組織課外旅行,老師帶她們去盛城看藝術展,會在那待兩三天。”
“然後呢?”
從盛對她的態度略有不滿,忍住不發,口氣沉了幾分:“這次活動需要家長陪同,你阿姨和鄭叔叔的老婆約好了有事,去不了,你在盛城,到時候去照顧一下你妹妹。”
從悅蹙眉,“我也要上課,我怎麽照顧?”
“這有什麽難的!”從盛斥她,“每天去一趟,到老師麵前報個到,能陪多久陪多久,讓老師知道嬌嬌有大人在就行了,其他的她們老師自己會處理!就這麽點事你也推推拖拖,再說了,就算請幾天假不上課又怎麽了,你妹妹還比不上幾節課重要?!”
他的強盜邏輯一向如此,她有沒有事情無所謂,隻有他的事,和他老婆、孩子有關的事,才算要緊。
從盛不和從悅多說,蠻橫道:“上次讓你去吃飯交個朋友你也不肯,這回別再跟我扯些有的沒的,你阿姨對你那麽好,哪怕腿折了你也得去!”
從悅默了默,這件事估計是拒絕不了了。幾秒後,她道:“我下個學年的學費……”
“你才剛大二!今年的學費才交了多久,你現在就著急要大三的學費,你是不是想造|反!”
她對從盛的斥責不以為意,咬定話頭不放:“大三的學費,你先給我,從嬌來盛城我會去陪著。”
從盛被她這番話氣的七竅生煙,破口大罵,在電話那端把她從頭到腳噴了個狗血淋頭。
從悅卻似和他較上了勁,不管他說什麽就是不肯退讓。
從嬌才上初一,七八千的手機自己用小金庫就能買,眼都不眨一下。去年的型號還沒用舊,今年一出新款立刻就換,她抽屜裏放的手機,多到可以壘著玩。
她想要什麽,從來隻要說一聲就有,或者撒個嬌,立刻就會被滿足。
像是特長這一項,除了鋼琴,小提琴和芭蕾她都曾學過一段時間,因受不住苦累才放棄,而她這些一陣一陣的興趣,從來沒人會訓斥她不懂事或是浪費錢。
從悅呢?貴的顏料稍微用得多一點,從老太就能絮絮叨叨說上三天。
如果可以被重視,誰想斤斤計較,絞盡腦汁地去爭那一畝三分。
但從悅不能不爭。
學費的事她想的很明白,進入大學以後,她和從盛鬧不愉快的次數越來越多,能早一點要到,自己暫時存著也好。
從盛罵了半天,見從悅始終副油鹽不進,氣得不行,卻也沒辦法。
“行行行!我明天把學費轉給你,行了吧!”
“今天。”從悅道,“下午轉。”
那邊默了一秒,從盛怒罵:“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後邊還跟著一連串內容,他激動得聲音都快劈叉。
從悅很平靜,得了答複,靜靜聽他罵,待他罵得差不多,果斷掛掉電話。
……
下午五點前,賬上多了一筆轉賬,不多不少正好夠下一個學年的學費。
從悅看完短信,記下從盛發來的老師信息和酒店信息,收起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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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中午,林禧做東,請一幫朋友出去吃飯。
菜一道道上,色香味俱全,桌上老饕們筷子出動得極勤。
“這個不錯。”夾了一筷牛肉,老a忍不住想比個大拇指。筷子拐向萵筍,瞥了眼空著的座位,道,“老周怎麽還沒回來?”
“不清楚。”坐周嘉起旁邊的男生說,“有點事吧。”
“電話接這麽久……江也是不是去洗手間了,怎麽也沒回來?”
林禧打斷他們:“吃飯呢!先別管那些,我跟你們說,點的這桌菜要是吃不完,你們一個都別想走。”
“就這還能吃不完?開玩笑!”
“你錢帶夠了沒,宰到你哭啊……”
一林禧的話,個個摩拳擦掌,別的事也就不去關心了。
……
另一邊,被議論的江也早從洗手間出來,他靠在走廊拐角,等不遠處的周嘉起終於打完電話,當即走了過去。
突然出現的人影嚇了周嘉起一跳,“……你什麽時候來的?”
江也注視著他還未展平的眉頭,不答反問:“從悅和她家裏的關係很不好?”
周嘉起眉皺得更深,還沒說話,江也又道:“你剛剛在和卓書顏打電話?我全聽到了。”
“你偷聽別人講電話?”
“我從洗手間出來,正好碰到你在這。”
糾結這些沒意義,周嘉起見他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頓了頓說:“你知道還問什麽。”
江也隻是隱約曉得一點,了解的並不多。
高考後的那個暑假雖然隻相處了一個,卻也可見一斑。從悅不愛回家,閑暇總在外麵消磨時光,哪怕實在無聊,也情願壓馬路逛大街,對家裏反感到這個程度,是個人都看得出她和家裏不對付。
江也盯著周嘉起追問:“你剛剛和電話那邊說,什麽課外旅行,什麽潑水,講清楚點。”
雖然不爽他刨根問底,但比起從家那些人,想要吃回頭草的江也當然要順眼得多。周嘉起正好窩火,便告訴了他。
“還能有什麽,還不是從悅那個異母妹妹!年紀不大,心眼多的要命,跟她媽一樣滿肚子黑水!”
……
昨天是禮拜六,從嬌和她所在的興趣班學生們,在老師帶領下到達盛城,加上一幫家長在內,住進了離藝術館不遠的德瑞花園酒店。
從悅作為姐姐,在興趣班到達後就趕去酒店,下午特地請了假陪著一同參觀藝術館的a館。
這一天盡心盡力暫代“監護人”一職也算是盡責,晚飯前從悅和老師道別,之後去找從嬌。那會兒她們一幫興趣班的小女生在溫泉泳池裏遊泳,從悅進去的時候她們紮了水球在溫泉池裏打水仗。
有個小姑娘不小心砸到進門的從悅,水球炸開,她的左肩處立刻濕了一片。
小姑娘內疚,慌忙起來道歉,從嬌一把拉住她,睨了從悅一眼,說:“你怕什麽,我姐姐有什麽好怕的,她又不會生氣。”
從嬌說著又抓起一個水球砸向從悅身上,“啪”地一聲在她胸前炸開水花,整件毛衣就這麽濕了。
她笑嘻嘻說:“姐姐,來打水仗!”
從悅臉登時就沉了,站在池邊忍著怒意道:“從嬌,你知不知道現在是冬天?”
“又不冷……”穿著泳衣泡在池子裏的從嬌委屈地往水下沉了稍許。
從悅眼裏融了火淬了雪,睨著從嬌的模樣有幾分駭人,一時間氣氛凝滯。
其他女生都不說話,從嬌站在水裏和從悅對視。而後,她忽地一下遊到池邊,拽住從悅的衣擺,猛地將她拉進水池裏。
從悅毫無防備,在水裏撲騰掙紮,落湯雞一般狼狽不堪地站起來。她咬牙瞪著從嬌,從嬌卻癟著嘴,眼眶紅紅地“哼”了一聲,好似受了多大委屈。
後來是老師帶從悅回她的房間,也沒有合適的衣服給她換,隻能讓她用幹淨的毛巾擦拭一遍,待衣服被空調烘得半幹,穿上回了學校。
回去之後,從悅第二天就感冒了。
……
“今天上課都沒精神,晚上還要去陪著受罪!”周嘉起和從悅認識的年頭不少,她初中時就沒少被家裏那些破事折騰,他和卓書顏聽一回氣一回,後來怕他們擔心,從悅就漸漸不提了。
不提不表示不存在,就像這回,要不是從悅病了,卓書顏刨根究底追問,他們哪知道還有這麽一出。
江也眉間凝著一股鬱氣,“不去不行?”
“不行。”周嘉起想到這個就煩躁。他的脾氣不比江也好多少,讀書時也是小霸王一個,要是當時在場,他怕是要把那個熊妹妹摁進池子裏好好嚐一嚐溫泉水的味兒。
江也略作沉吟,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這一句沒頭沒腦,周嘉起斜他一眼。
江也卻沒再答,轉身朝外去,“走吧,再不出去他們就快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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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悅吃了感冒藥昏昏欲睡,用涼毛巾擦臉,總算清醒了些。
她穿好衣服下樓,卓書顏發來消息,一句接一句全是不放心的叮囑,她邊看邊笑,回道:
[放心吧,她今天再敢那樣,我一定收拾她。]
回完收起手機,從悅剛走出大門,步子一頓。
“你在這幹嘛?”
江也等了很久,“你病了?”
她道:“已經吃過藥了。你……”
他遞來一樣東西。
“什麽?”
“暖貼。”他塞進她大衣口袋,“晚上要是冷就貼上。”
從悅朝口袋看了眼,收了他的好意,“好。那……”
“我們走吧。”
“什麽?”她微愣。
“你太笨了,初中生都能欺負你。”江也說,“我陪你一起去。”
你也就隻有欺負我的本事。
——這一句他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