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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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床上急的團團轉, 終於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
張肅拿著一件素淨的虎衫走進大殿, 看到坐在那的大王, 怔了怔,“獸王今日起的好早啊。”
“嗷嗚——”可算來了。
穿衣服的時候,張肅意外的發現,內務府按照原來尺寸製造的虎衫有點緊了。
這……怎麽又胖了。
也難怪,大王在虎頭山的時候運動量大, 吃多少都能保持身材, 可現在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吃的又都是營養豐盛易消化的食物,胖是必然的。
勉強換好了衣服, 張肅替大王穿上了鞋, 昧著良心誇讚道,“獸王真是風度翩翩。”
張肅的文化水平和大王是一個熊樣, 誇讚雄性就會這麽一個風度翩翩, 還用來拍過趙先傲的馬屁。
大王不知道啊, 他感覺張肅沒有必要欺騙自己一隻虎, 美滋滋的以為自己的模樣又俊俏了。
穿戴好後,大王直奔小廚房,小廚房裏麵有這麽一張長木桌, 上麵一盆一盆的肉看著都讓大王眼饞, 廚子看到他咧著嘴笑了, 用手背貼了一下醬豬肘,“可以了。”
大王吃不了太燙的,都要提前晾晾才能吃。
潘琪就在一旁,聽到廚子說可以了便把肘子端進了大殿。
大王連忙跟了上去。
潘琪用小刀切開肘子,滿是油光的肉皮顫顫悠悠的直抖。
大王吞了吞口水,張大了嘴,等著潘琪把肉送進來。
潘琪不緊不慢的切好肉,用長筷夾起軟糯嫩滑的肉皮,放到了大王嘴巴裏,大王等他把筷子拿出去,立馬閉緊了嘴。
這豬肘是廚子天還沒亮就起來燉,非常了軟爛,大王都沒怎麽嚼,咕嚕一下就咽了。
張肅看他吃居然饞了,“要不,你喂我一口吧。”
潘琪沒看他,自顧自的夾肉喂給大王,“你吃?”
“想吃。”
潘琪沒說什麽,直接用手捏了塊肉,衝著張肅發出一陣喚狗的聲音。
張肅笑了,粗粗的眉毛彎了起來,眼睛眯成了一道縫,大王眼睜睜的看著他從潘琪手裏叼走了那塊肉,還添了一下潘琪的手指頭。
你們……
你們……
你們吃我的東西都沒考慮過要問我一下嗎!也太不把本大王當回事了吧!
大王正生氣著呢,潘琪的筷子已經遞了過來,向來慢性子的潘琪這口肉喂的很急迫,若不是大王反應快,搞不好筷子都要插到他的鼻孔裏。
大王咬著肉打量著潘琪,他白白的臉上染著一層粉/紅,看著很奇怪。
人的臉不被太陽曬也會變顏色嗎?
大王打算等和趙先傲獨處的時候問問他。
在詭異的氣氛中吃完了早膳,大王鼓著肚子躺在園中的木塌上等待著出發去清秋寺。
皇帝出宮祈福規矩禮儀很繁瑣,趙先傲便提前交代和他兵分兩路,等他出宮後大王在從皇宮後方的安武門離開。
很快,來接大王的人到了,國寺不是一般人有資格去的,所以這次出宮隻有張肅和潘琪跟著,一行人到了安武門,宮門外是一輛樸素卻寬敞的馬車,馬車前有一個矮凳,和兩個侍衛,兩個侍衛對大王很陌生,卻不畏懼。
“獸王,上車吧。”
坐馬車嗎?
大王看著那兩匹高頭大馬,覺得分外新鮮。
他上了車就不這麽認為了。
馬車顛簸,晃得他頭暈,很不舒服,大王扒著木門想要出來。
潘琪坐在外麵,輕聲道,“獸王,下來走不和身份。”
兩個馴獸師已經抓住了大王的軟肋。
他是一隻非常虛榮的小老虎,就喜歡擺架子。
果然,這麽一說大王就不鬧了,乖巧的蜷縮在車裏,一會的功夫便熟睡過去。
大王現在睡覺很沉,不似在虎頭山時有點風吹草動就會睜開眼睛。
到了清秋寺還是張肅把他叫醒的。
“獸王,獸王,到了。”
大王眯著眼睛,迷迷糊糊的走出馬車,差點一頭載下去,他聽到身旁有人發出了一絲略帶嘲諷的冷笑。
大王看過去,竟是端王。
“嗷——”笑你娘親四舅老爺!
給先皇祈福,端王是一定要來的,也是碰巧,他和大王同時抵達清秋寺,又同時下了馬車。
端王認為這是趙先傲刻意的安排,為的就是折了他的麵子,所以對大王的厭惡更深了。
大王沒有那個心情去理會他了,要想上清秋寺必須三叩九拜走上九百九十九層青石階梯,這是國寺風範,天底下有特權的隻有當今皇上一人。
哦,大王不是人,不用三叩九拜。
就是他想三叩九拜,也不是在紅楓圍場那會的身材能跪得下去了。
大王邁著小粗腿一步一步的往上挪,青石階梯非比尋常的高度限製了他步伐的速度,即便如此也把那些人遠遠的甩在了後麵。
等大王上了清秋寺,累的直喘,寺中的僧人與皇宮來往密切,倒也知道這個獸王,看到他後並未驚慌,引著他去了安排的院子。
大王跟著前麵的僧人,圓滾滾的腦袋打量著這個看上去很是肅穆莊嚴的大寺院,這裏的香火味可比禮佛堂濃重百倍,可大王卻並未尋到靈氣濃鬱的地方。
“獸王在這稍後片刻,皇上很快就回來。”
“嗷嗚。”大王答應的乖巧,可能僧人離開後,悄咪咪的溜了出去。
清秋寺比他想象的還要大,由於皇上要來祈福三天,平民百姓和達官貴人都禁止入寺,清秋寺顯得格外安靜,大王四處遊逛,一些沒有什麽身份地位的掃地僧看到他隻會躲得老遠。
大王很快就找到了和在禮佛堂相差無幾的靈氣。
是一座小佛堂,朱紅色的大門緊閉著,紅牆上一麵寫著佛一麵寫著禪,門口還立著兩個石獅子,大王瞧著上麵的紅底金字的牌匾上寫著什麽,但是他又看不懂。
沒文化真可怕。
大王繞著小佛堂走了一圈,除了門口的大門外就全是高大森嚴的牆,他想進去,估計得等成精長翅膀那天。
既然是佛堂,也不能總關著,再想辦法吧。
大王轉身,循著氣味按原路返了回去。
你說巧不巧,又讓他碰上那個端王了。
本來就是冤家路窄,仇人見麵,大王自己都感受到了暗流湧動,偏偏這個張肅一點眼力價都沒有,“獸王,你跑哪去了,奴才找了你好半天。”
大王暗搓搓的看了一眼端王,他手裏原本是把玩著一串核桃,聽到張肅喊他獸王,核桃都捏裂了,大王都聽到爆開的聲音了。
真是,解鈴人就是係鈴人,趙先傲封的他獸王,給他拉的仇恨,也是因為趙先傲,他才保住了這身虎皮。
怎樣,你奈我何,我老大是皇帝~
看到那隻又肥又圓的老虎衝著他嘚瑟,趙先永手裏的核桃渣都掉到了地上。
他,他為什麽,這麽想弄死這隻老虎。
在心裏默念了幾句靜心經,趙先永心裏的火漸漸的壓了下去,他轉過身回了自己的院子,身旁的小廝看了一眼大王,趕忙跟上自家王爺的腳步。
自家王爺總是埋怨先皇偏愛,認為皇位該是自己的,可是,他覺得,皇上的確更像先皇一些,就連身邊有這麽一隻虎都是一樣的。
但這想法,他也隻敢在心裏想想。
大王氣走了趙先永,不知道為什麽,感覺虎生都格外幸福美滿。
當然,有個人和他是一樣的。
當晚,趙先傲做完第一天祈福的法事回到暫住的院落,驅散了隨從後聽大王說了今天趙先永被氣的臉色鐵青的事,他不禁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燦爛的笑著,十分親昵的揉了揉大王的腦袋,“好樣的,以後繼續。”
大王看到他胸口掛著一串珠子,隨著他的動作在晃,爪子又癢了起來,衝著趙先傲的胸口撲了上去。
趙先傲迅速的一閃身,讓大王撲了個空,還不等大王不高興,隻聽趙先傲小聲說了一句,“你別這樣,朕怕。”
等狹小陰暗又潮濕的小屋裏就剩下他一個人,大王拉上了門栓,才徹底放鬆下來。
真是,莫名其妙成了小元子……
也不知道這會趙先傲忙完了嗎。
大王一邊胡亂的想著,一邊把衣服往身上換。
起初他的手指還不用不太明白,不過大王聰明,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能係上扣子了。
太監的中衣是白色的,大王穿在身上總覺得有些刺痛,不太舒服,考慮了一下,大王還是選擇穿趙先傲的,反正藏在衣服裏麵也看不出來,棉襪和鞋子沒有什麽太大的技術含量,大王扯過被子的一角,擦了擦有些髒的腳底,套上了幹淨的棉襪和黑靴。
東三所的太監是最低等的,外袍僅有一件白領深藍的貼裹,袖口寬大,腰部以下做褶,大褶上有細密的小褶,除此外再無多餘的紋樣,這貼裹倒是很厚實,穿上立即暖和不少,再把從德公公那裏偷來的黑色圓帽往頭上一帶,大王看著銅鏡裏的小太監,頓時笑了起來。
把福公公的衣服送回去後,大王閑散的在東三所裏溜達了一圈,他發現自己那個小破屋已經算是很豪華的了。東三所裏有好多大通鋪,七八個小太監擠在一起的那種。
天色漸暗,小太監們都拖著疲乏的身子回來了,看到大王也沒有太過疑惑,每年都有很多小太監進宮,各宮挑選完機靈的,剩下的都會送到東三所來,有不招主子待見給打發到這的,也有得了主子垂青給帶走的,來來去去大家也習慣了。
很快,要吃晚飯了,東三所裏熱鬧了起來。
“哎,哎!”
大王正懵呢,聽到有人喊,一轉身,是一個麵黃肌瘦的小太監,“快吃飯了,你怎麽還在這?再不去就要挨餓了。”
吃飯?大王眼睛亮了亮,跟著小太監一塊去了飯廳。
飯廳很大,擺著五六張長桌子,嗚嗚泱泱的全是人,有的還端著碗蹲在一邊,坐著的全都是成群成夥的,顯然,這東三所裏也是拉幫結派才有甜頭吃的地方。
喊大王吃飯的太監叫小順子,是一個受孤立的小可憐,他拿了兩副碗筷遞給大王一副,便拉著他去了角落,小聲的說道,“在這等會,他們吃完,咱就能吃了,還能剩很多呢。”
小順子沾沾自喜,自認這是一個好地段,卻惹得大王極度不滿。
讓本大王吃剩飯?
大王皺著眉噘著嘴,一屁股擠到了一夥年長的太監堆裏,那幾個太監頓時不是好臉色的盯著他看。
“看什麽看,邊去!”大王猛地踢了一腳坐著人的長凳,又往旁邊擠了擠,騰出來一個地方後,衝著瑟瑟發抖的小順子招了招手,“過來坐。”
嘭!
“你是哪來的愣頭青,懂不懂規矩!”拍桌子的人是這群老太監的領頭羊,和德公公關係極好,相當於東三所的二把手,這些小太監平日裏都不敢得罪他。
大王不管什麽規不規矩,要他吃剩飯就是不可能,他看都沒看老太監一眼,把小順子拉到身旁坐下,小順子哪敢坐啊,掙紮著要起來。
正巧這時飯菜端了上來,滿滿當當的一大盆白麵饅頭,還有稀湯寡水的兩盆菜,大王看著沒食欲,可他也清楚,要是不吃這個就得挨餓。
所以他放開小順子伸手去拿饅頭,可那裝饅頭的盆卻被老太監拉到了自己跟前,老太監看著他,陰陽怪氣的說,“今個我就好好教教你什麽是規矩。”
老虎手底下奪食直接燃起了大王的怒火,“找死?!”
老太監看他氣勢洶洶的起身要過來,有些慌了神,連忙說道,“把他給我按住。”
幾個太監紛紛圍攏在一起,扯著大王的衣服把他按在了椅子上,大王更生氣了,一把掙脫按著他的幾雙手,抄起菜盆裏的大勺子,舀了一勺還滾燙的菜往老太監臉上甩了過去,“今天誰也別想吃!”
大王身手矯健的跳上桌子,一手握著大勺,一手拉著菜盆,把一大盆的菜甩的到處都是,看那些太監發出刺耳的尖叫聲抱頭逃竄,大王蹲在桌子上咯咯咯的笑出了聲。
他覺得這場麵可太有趣了。
“幹什麽呢!”德公公剛回來,便看到這亂糟糟的一屋子人,氣的手都發抖,“都停下來!”
德公公的話還是管用的,飯廳裏百來號太監都停了動作,大王也從桌子上跳了下來。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德公公是知道東三所裏頭也有小階級製度的,有些太監幹的活又髒又累還吃不飽飯,但這皇宮裏頭本就是這樣,處處都有潛藏著的規矩,所以他從不過問。
這還是幾十年裏,東三所頭一次亂成這樣。
但現在,不是追究這個事的時候,“都別吃了!獸王不見了,趕緊出去找,等回來在好好說道說道這個事!”
大王一聽,心虛的不得了,他還記著在清秋寺的時候他給趙先傲做了保證,再有一回吃三天齋飯。
這下完了,狗皇帝一定不會放過他。
皇宮裏最尊貴的皇帝下了命令,這可是大事,太監們那還顧得上吃飯,趕忙四散開來,到處去找獸王。
大王也得找啊,他順手拿了兩個饅頭,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你,你剛剛為什麽要那樣啊……”不知何時,小順子站在了他的身後,一臉緊張忐忑,“桂公公是不會放過你的,他整人的手段可多了。”
大王咬了口饅頭,漫不經心的問,“比如呢?”
“上次有個小太監得罪了他,下雪天被扒了褲子按進了雪裏……”小順子邊說邊抖,很害怕遭受到相同的境遇。
“看你那樣。”大王吸了吸鼻子,往禦花園走去,“這天真冷。”
大王咬了兩口饅頭,感覺剛拿出來就凍硬了,實在是難以下咽,便遞給了小順子,“給你吃吧。”
大王現在在小順子眼裏就是英雄,他接過饅頭跟著大王,“你要去哪找獸王啊?哎……要是能找到獸王就好了,肯定會被封賞……說不準還能去猛虎閣呢……”
“那,你還是不要抱這個希望了。”我就在這,你上哪找去。
“也是……那種好運氣哪會落到我頭上……”
禦花園裏到處都是各宮的太監宮女,那些妃嬪和小順子是一個想法,大王看他們找的焦頭爛額,勾起了嘴角,露出一顆小虎牙,聲音也甜甜的,“走,我帶你吃好的去。”
此時,趙先傲沉著臉站在猛虎閣,“還沒找到嗎?”
李秋實低垂著頭,“回皇上,還沒有。”
趙先傲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在猛虎閣裏走了一圈,最後打開了大王的衣櫃,“李秋實,朕問你,上次朕來這住的時候,是不是換了一套中衣?”
“老奴愚鈍,有些不記得了……”李秋實作為宮中的總管,要操心的事太多,那能記得皇上的衣服放在哪。
可趙先傲不同,他向來節儉,自己一身衣服那麽值錢,有多少件他心裏門清,他清楚的記得,那天早上他起晚了,差點耽擱了上朝,衣服換下來以後,李秋實順手就擱進了這裏麵,可現在卻不見了。
王元歡這隻小胖虎,一定有什麽秘密。
……
大王帶著小順子到了德妃的頤和軒,頤和軒離皇上的寢宮最遠,但是宮殿很大,還有自己的小廚房,大王今天在禦花園偶遇德妃後還被她帶到這吃了一盆鹵牛肉,味道相當的不錯。
小順子死活不進來,“別,被發現就死定了。”
“不會被發現的,剛才我在禦花園看到德妃宮裏的人了,全都在那找獸王呢,肯定沒人。”
“我不進去……我害怕。”
行吧,不強人所難。
大王明目張膽的走進了頤和軒的小廚房,在架子上拿了一個食盒,裝了些糕點,和一碗牛肉,然後從容不迫的離開,頤和軒裏頭一個人都沒有,包括德妃在內,全軍出擊,都去找他了。
大王不緊不慢的走到牆邊,把食盒遞給躲在那裏的小順子,“給,拎著。”
小順子已經驚呆了,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沒被人發現嗎?頤和軒裏真的沒人嗎?”
大王被他惹的不耐煩了,“你嘴怎麽,這麽碎。”
大王的高傲囂張以及不可一世瞬間頓時讓小順子閉上了嘴,老老實實的跟著他回了東三所。
沒辦法了。
“嗷——”
大王叫了兩聲,猛虎閣裏麵便有了動靜。
很快,門被打開了,是伺候他的下人,披著件衣服就出來了,“獸王?怎麽在外麵?”
大王不理他,蹭的跑了進去,直奔自己的大床。
一躺下,就睡著了。
真困了。
曾經那個越到晚上越興奮的他已經一去不複返。
這一覺,大王睡到了次日晌午。
是被餓醒的。
這一睜眼睛,他發現自己的身體有了些奇怪的變化。
就比如,他以前看什麽都是黑白的……可現在,居然能看到那絢爛的顏色。
當然,大王並不是這麽輕易的就接受了這件事。
從大殿裏開始,大王的腦袋就不停的轉,看看大地,看看草木,看看藍天,看看白雲,以往任何對他來說都平凡而普通的事物,現在全都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