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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分班的黃榜前, 林文然的心就像是卷入了秋雨, 冰冰涼。文理分班之後, 之前同班的在一起的沒幾個，她是個念舊又不喜歡新鮮環境的人，對於未知又嶄新的高二充滿了忐忑。

    冷不丁的,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林文然回頭, 蘇笑笑開心的看著她, “耶, 文文，我們還是一個班啊！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緣分？”

    林文然微微一笑, 因為熟悉的人, 繃勁的心情鬆弛下來。

    “看完了嗎？看完了趕緊回去把作業借給我抄, 我這麽早來就是為了補作業。”蘇笑笑直盯著林文然的書包看，著急的模樣逗笑了她，“那麽一本你想著一會兒的時間就能抄完？”

    蘇笑笑像是一個狡猾的狐狸，“我把所有選擇和判斷題都空下了，大題都寫了。”

    學渣的世界學霸永遠不能理解。

    林文然：……

    走在被雨水打濕的水泥路上，蘇笑笑跟林文然散播收集來的小道消息, “文文，聽說楚風那家夥暑假又惹禍了？帶著一幫人跟文博的火拚。”

    文博是一家出名的私立學校，集初中、高中部為一身, 財力雄厚, 師資力量強大, 在那上學的多是非富即貴。跟普通的私立不同，文博的重點率可以說是傲視全區。雖然林文然所在的育才也算是重點高中的王牌老大，但兩者還是有一定距離。

    林文然想了想，“不會，他跟我說一直在家寫暑假作業，成績有了質的飛躍。”

    蘇笑笑“嘁”了一聲，“這話也就是騙你這種老好人的，他要是能好好學習我直播吃翔，哎，不說他了，你聽說沒，咱們班有一個超級大帥逼。”

    大帥逼？

    林文然聽了莞爾，“有多帥？帥過楚風麽？”

    “喲，林妹妹這麽想你風哥啊，剛一開學就念念叨叨的，這不，哥哥來了。”囂張的笑聲傳來，楚風手裏拎著校服走了過來，他沒有撐傘，騷包的甩了甩頭發：“文文，一會兒把作業給我抄抄。”少年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個暑假沒見，他又躥了不少，敞著懷的模樣多少有點小帥。

    “……你們倆能不這麽默契嗎？”林文然無語的看著兩個人，蘇笑笑白了楚風一眼，楚風嬉皮笑臉的不在意：“我剛才看到分班名單了，哎，你們倆倒好一塊去四班了，隻留我一個花季美少男獨守空房，啊，寂寞啊，啊，空虛啊。”

    蘇笑笑毫不留情的投去鄙視的目光：“春天還沒到，你一大老爺們兒發什麽情？誰讓你非要選文科，這下也好，我跟文文耳根清淨了。”

    楚風有些囂張的看著她：“哥知道你嘴上雖然這麽說，但內心對我卻是十分的眷戀，放心啊，哥一定罩著你們。”

    蘇笑笑氣的麵色漲紅，林文然搖了搖頭，她看了看天，收起了雨傘。小雨已經停了，馬路兩旁的樹被細雨洗的格外清新，樹葉綠得發亮，空氣中都是泥土青草的芳香。果真是新學期，新氣象。

    三個人一邊聊一邊走，穿過操場緩步往教學樓走，紅色的塑膠跑道上已經有三三兩兩的學生出來活動，楚風揮動著胳膊，深深的吸了一口雨後的空氣，“我剛數了數，我們文科二班四十多人，一共就六個男生，你們說憑借哥這花容月貌，還不得弄一個頭牌花魁？”

    蘇笑笑咧了咧嘴：“拉倒吧，就你那黑的跟驢似的，一準兒嚇哭人家小姑娘。”

    一個暑假，楚風直接從小白臉變成了黑驢，他摸著臉，“你懂啥？哥這叫男人味兒，嘖嘖嘖，你看看，那邊那幾個小女孩在偷偷看我。”他非常自來熟的揮了揮胳膊，對麵偷窺的幾個少女立馬低下了頭，羞紅了臉。

    路過籃球場，幾個男生正在玩著籃球，為首的一個高個男生看到楚風揮了揮手，把籃球扔了過去，“風哥，來了？”

    楚風接過籃球，運了幾步球，起跳輕鬆的來了一個漂亮的三分球。

    人群中一身歡呼，蘇笑笑滿臉的鄙視：“都高二了還這麽輕浮，走哪兒秀哪兒。”

    林文然低頭抿嘴笑，楚風的籃球的確沒的說，從小玩到大，他這會有心耍寶給兩個人看，走位騷氣，頻頻三分球入籃，引得旁邊的小姑娘陣陣歡呼。

    蘇笑笑看了一會兒，視線不經意的落在籃球場邊，她驚喜的歡呼：“臥槽，文文，看，快看！”

    林文然正低頭看著手機，聽蘇笑笑這麽說抬起了頭，“怎麽了？”

    蘇笑笑抓著她的校服拽了拽，“看那邊，角落裏那個，那就是我跟你說的大帥逼，臥槽臥槽，出門遇帥哥簡直是中彩票了，他叫什麽來著？”蘇笑笑的手誇張的在腦門上拍了拍，“啊，對對，靳洛！！！”

    抵不住蘇笑笑的賣力宣傳，林文然順著她指的方向望了過去，在籃球場的角落下，一個男生正坐在那看著幾個人打球，這個角度林文然隻能看到側臉，他嘴裏叼著煙，臉被剛剛出現的陽光染了一層薄薄金粉，肩寬腰窄，身材硬闊，他被幾個男生圍著對著他興衝衝的說著什麽，似乎是注意到倆人的視線，他的目光不經意的掃了過來，眼眸靜如深潭，林文然立即低下了頭，臉頰火辣辣的。

    蘇笑笑花癡的要流口水：“真的很帥啊，不負盛名，那身材，嘖嘖，一看跟身邊那些小雞子就不一樣，長期健身啊。”

    林文然不說話，低著頭往外走，蘇笑笑叫了幾聲沒叫住，想著還有作業要超，隻能放下美色跟了上去。

    楚風打了一會兒籃球，出了一身汗，他打開礦泉水從頭到腳淋了下去，喊了一聲“爽”，他轉身看了看靳洛，覺得眼熟。旁邊一個光著膀子的男生走過來摟住了楚風的胳膊：“咋的了，風哥，那小眼神意/淫誰呢？”

    “滾你大爺的。”楚風甩開他的胳膊，男生不以為的笑了笑，他也看到了角落裏的靳洛：“風哥，雖說咱兄弟日天日地日一切，但那小子可是個狠角色不能惹。還記得那鼻孔朝天拽的什麽狗樣的喬西麽？就是讓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狠角色？

    楚風冷哼了一聲，把手裏的礦泉水瓶塞進了男生的懷裏，轉身離開。

    ********

    趁著剛分班，結合分班考試的成績，班主任劉洋來了一個“一幫一”互助小組。蘇笑笑物理成績不好，語文成績優秀，被分給了一個頂著蘑菇頭戴著厚眼鏡一看就是學學生的男生，叫李奧博，除了語文成績不盡理想，其他科目都是全能。李奧博推了推眼鏡，“聽說你語文分班考了138分，好厲害。”

    蘇笑笑懶洋洋的，對於這恭維很不走心，“瞎考的，湊合過吧。”

    李奧博偷偷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林文然看著手裏的“一幫一”結對名單不禁有些為難，靳洛……怎麽這麽巧？

    而她的身邊，剛剛在操場上見過的靳洛同學正趴在桌子上補覺。他的胳膊下還壓著一本軍事雜誌，攤開的頁麵是一把clot的軍用單動左輪，旁邊密密麻麻寫著的都是英文。

    林文然頓了頓，低頭看著靳洛的成績表——語文82，數學65，物理32……英語144。英語差幾分就滿分，其他的……這分差是不是有些太懸殊？

    “盡快啊，大家先互相熟悉一下，一會兒再製定一下本小組這個月的目標和計劃，兩個人簽好字之後從後麵到前麵傳上來。”劉洋老師開始催促，周圍的同學們都開始行動起來。

    眼看著一個又一個的小組將目標傳到了前麵上交，林文然的語文成績優秀，英語是弱項，她低下頭寫下了自己的目標跟分數。

    目標語文分數：140

    英語：126

    寫完之後，她看了看身邊還在補覺的靳洛，欲言又止。

    還是靳洛的朋友徐彬踢了踢他的椅子，嬉笑著說：“洛哥，醒醒啊，別讓人美人等太久。”

    這話引起周圍人開始起哄，林文然的臉漲紅無措的低下了頭，後排的蘇笑笑皺眉，“哎，你們行了啊，瞎起什麽哄，有品沒品？”

    伴隨著噓聲，靳洛的身體總算動了動，他活動了一下被壓得半麻的胳膊，緩緩的坐直了身子，他看了看紙上的字，一筆一劃的娟秀整齊，他勾著唇：“你要跟我結對？”

    他的臉跟他的身材一樣，鋒銳堅毅。

    “結對”兩個字被他刻意拉長了音調，林文然窘迫的解釋：“這是老師交代的，我——”

    眼前的人小臉漲得通紅的人，靳洛似笑非笑的看著，林文然本來就白，藍色的校服更是襯的她如雪肌膚，頭發乖巧的貼在耳際，矜持文靜。

    不等她說完，靳洛拿起了筆，龍飛鳳舞的兩個字落在了紙上。

    ——靳洛。

    他的手很好看，修長有力，指節分明，字不像是一般男生那樣扭曲難看，漂亮的碑體行楷，行雲流水的一氣嗬成。

    字如其人，囂張霸氣。

    徐彬嘴裏叼著一袋奶，右胳膊夾著籃球慢吞吞的走了過來，看見蕭默他愣了一下：“默默，你怎麽來了？”

    沒有特殊情況，蕭默很少來高中部這邊。蕭默微微一笑：“彬哥，今天是我生日。”

    “啊——”徐彬應了一聲，臂彎裏的籃球掉在了地上，他連忙彎腰去撿，蕭默先他一步，把籃球撿了起來：“不是該給我生日祝福嗎，怎麽還跟嚇著似的。”

    蕭默的聲音裏帶著調侃，眼睛直盯著徐彬，徐彬有些別扭的接過籃球：“嗨，這不是今天有英語測試，哥哥我心慌嗎？哈哈，生日快樂啊。”

    說完這話，他就拍著籃球裝作不以為意的跑了進去，蕭默沉默的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半響，幽幽的歎了口氣。

    “你在這做什麽？”

    低沉沙啞的聲音讓蕭默興奮的轉身，一米外，靳洛定定的站在那，他今天沒有穿校服，黑色的高領毛衣，黑色的褲子，黑色的皮鞋，加上陰沉的麵容，仿佛暗塔下的教父。

    他的臉色讓蕭默的心裏沒底，“哥，今天是——”

    “我知道。”靳洛的聲音緩和，他抬起手習慣性的搓了搓蕭默的頭發：“生日快樂。”

    蕭默抿了抿唇，他偷偷看著靳洛的眼色：“哥，我……”

    “嗯，回去吧。”靳洛的聲音壓低，轉身進了四班。蕭默站在原地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緩緩的低下了頭。

    大多數時間靳洛對他是寵愛疼惜的，可偶爾的，也會冷酷絕情到近乎讓人心寒。

    林文然發現今天靳洛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與之前的鬧小脾氣完全不同。

    他胳膊上的石膏已經拆下去了，卻還是不敢用力，他枕著左胳膊躺著，整個人完全被黑色的氣息壓著，蕭瑟冷漠。

    平日裏上課總愛回頭胡亂聊幾句的徐彬今天莫名的安靜，他偶爾的回頭看一眼靳洛也馬上轉回頭去。

    中午時間，靳洛總算起身了，他走到班主任劉洋身邊說了幾句話，劉洋驚訝的看了看他，靳洛的目光陰沉，到最後她雖然勉強，可還是點了點頭。

    吃完午飯後，靳洛就沒有出現過。

    林文然看著旁邊空蕩蕩的座位，心也跟著空蕩蕩的，這種情愫陌生又悸動，衝的她心神不寧。

    ********

    蕭默沒想到哥哥真的回家了。

    情緒不高正準備切蛋糕的蕭默扔掉手裏的刀子，他飛快的奔向靳洛，開心的像是一個陀螺：“哥，你回來了？”

    靳洛微微的點了點頭，摸了摸他的頭。

    很顯然，屋內的文芬和蕭海峰也沒想到靳洛回來，原本圍坐在餐桌旁的倆人一下子站了起來，文芬看了看靳洛，又驚又喜，蕭海峰搓了搓手，有些拘束：“洛兒回來了，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肉。”桌上八菜一湯擺得滿滿的，都是文芬親手做的，色澤鮮豔，香味撲鼻。

    靳洛淡漠的看著蕭海峰：“不用忙，一會兒就走。”

    文芬聽了翕動了下唇，想說什麽，又怕惹惱靳洛，生生的咽了回去。她有半年沒這麽細細打量兒子了，靳洛瘦了些，燈光在他的臉上投下的陰影，淡淡的憂鬱感揮之不去。

    知道靳洛一會兒就走，蕭默不免失落，但這是六年來哥哥第一次給他過生日，有靳洛坐在一邊，他切蛋糕的手都要明快的多，臉上也是笑容洋溢。

    蛋糕切完，文芬和蕭海峰給蕭默唱生日歌，靳洛斜靠在椅子上，看著蛋糕上半融化的蠟燭，有些失神。

    一大塊蛋糕被遞到了靳洛麵前，蕭默看著他帶著一絲討好的笑：“哥，你吃。”他的額頭上還沾著一點點蛋糕，跟小時候一樣，調皮可愛。

    有些東西看著沒變，可卻終究回不到圓點。

    靳洛抬眼看了看蕭默，沒有拒絕，但也沒有動蛋糕。

    文芬抿著唇想要說他一句，被蕭海峰的眼神製止了。

    一家人安靜的吃著蛋糕，原本熱鬧的氛圍因為靳洛的到來變得詭異安靜起來，他身上透出的疏離冷漠與這裏格格不入。靳洛麵無表情的看著蕭默吃蛋糕，等他吃完之後，他站起了身。

    “哥——”

    蕭默小小聲的叫了一句，靳洛兩手插兜往外走，文芬忍不住了，站了起來：“洛兒，今天是默默生日，你不能留下麽？”

    靳洛冷嗤一聲，默默生日？還有呢？她忘記了麽？

    蕭海峰也是看著靳洛：“如果你覺得不方便，我可以去公司住。”

    “不方便？”靳洛的聲音凝著寒霜，“這是你的家，不是我這個野種的。”

    “你！！！”文芬兩眼冒火，“你就不能好好說話！”

    蕭海峰拉住了文芬，蕭默的唇抿成一條直線，靳洛稍微停頓了一下，搖頭冷冷的笑，轉身離開。

    靳洛的到來對於蕭默來說就像是一道彩虹，來的時候帶來了溫暖，走的時候陰雨密布，他看著桌子對麵哥哥留下親手做的子彈殼坦克模型，眼淚一滴滴往下流：“為什麽啊……爸媽，這是為什麽啊……”

    蕭默的眼淚換來的是文芬一聲聲歎息以及蕭海峰一根又一根懊惱的煙，客廳的牆壁上，還掛著六年前一家人的合影，那時候的靳洛笑容陽光璀璨，他摟著蕭默的脖子搓著蕭默的頭發，而蕭海峰和文芬則是一左一右摟著兄弟倆，對著鏡頭笑的開懷，一家人，其樂融融。

    蕭默呆呆的看著，那樣的溫馨幸福，是不是再也沒有了……

    ********

    護城河邊。

    伴隨著夜晚的涼風，河水一浪一浪的往上湧，月光投了過來，為它披上一層薄紗。

    靳洛文文的坐著，風吹亂他的頭發，月光下，背景孤單寂寥。

    “嗬，果然在這兒。”徐彬跑的一臉的汗水，他一屁股坐到了靳洛身邊，把手裏的啤酒遞了過去：“喏，冰鎮的，喝著可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