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扶乩筆記
字數:6048 加入書籤
我在陰骨棺裏睡了很長的一覺,醒過來的時候突然有種腦子裏有東西要呼之欲出的感覺。
就在這時,我猛然記起小時候有一次偷看我媽扶乩的情形。
當時她正吟唱著扶乩曲,本來一切都很順利,可我突然看到一個半透明的黃鼠狼正齜牙咧嘴地往她鼻子裏鑽。
當時我嚇壞了,推開門就跑進去喊她。
我以為那黃鼠狼想害我媽,後來才知道那是我媽扶乩請去的仙家。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仙家突然驚恐地瞪大了雙眼,嘴巴張得比它的小腦袋都要大,然後就這樣嚎叫著逃走了。
我媽當時沒法子在很短的時間內再請到別的仙家,隻好找了由頭把人打發走了。
那天我挨了一頓打。
我不記得八歲以前的事情,所以眼下突然想起這件事,讓我狠狠地愣了一會兒神。
小孩子一般三四歲就開始記事了,所以我八歲之前的記憶空白是不正常的。不過這並沒有影響我的正常生活,所以以前我也沒放在心上。
我想起老鬼說的“居然是你”,隱約感覺他這句話可能跟我八歲之前的事情有牽扯。
郭沐霖打開陰骨棺時,我木然地盯著那張臉看了很久,突然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有點陌生。
“青竹?”他皺著眉頭,猶豫著伸手在我眼前輕輕一晃,“感覺怎麽樣?你的魂魄已經歸位。”
他說著就把我拉出了陰骨棺,我的影子確實已經恢複。
不過,低頭那一瞬,我突然發現有條混沌的紅光在我影子裏遊動,等眨眼再看時,一切都恢複了正常。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驚得呼吸開始急促。
郭沐霖看我情形不對,居然很貼心地把我扶到一邊坐下:“曲訶之前喂了你兩顆靈元,現在又把魂魄補全,隻怕你體內陰氣太重一時間不習慣。”
“嗬嗬,那你還不帶你的好老婆去睡覺,吸點精氣出來平衡平衡可是雙贏的事。去吧,我來拆這口陰骨棺。”曲訶笑眯眯地出現在郭沐霖身後,伸手就推了他一把。
郭沐霖挑眼一笑,竟然真的拉住我胳膊就往房裏走。
我腦子有點暈乎,還沒反應過來他想幹什麽,衣服已經被他剝了個幹淨。
滿頭銀絲傾瀉而來時,我眼前一花,忽然透過他的桃花眼看到了另外一雙眼,深如寒潭、銳似饑鷹,瞳仁中浮動著點點焦躁的戾氣。
一個激靈嚇得我渾身一顫,九淵就在這時攻破了城池長驅直入。
我不在狀態,身上冰冰涼的感受不到半點溫情。
他這次突然有了耐心,試圖把我送到雲端翱翔,可我的身體卻像死屍似的沒有任何感覺,無論他怎麽撩撥,我都到達不了他試圖讓我到達的目的地。
他折騰了兩次,自己爽了,可我卻全程沒吭聲,隻死死咬著下嘴唇忍住那份疼痛。
完事後,他才有點泄氣,頹然地趴在我身上在我耳邊婆娑:“你怎麽回事?睡一覺睡傻了嗎?我等了你一天一夜,怎麽魂魄齊全了倒像是個啞巴?”
奇怪,他說我傻說我啞巴,我心裏卻一點波瀾都沒起。
放在之前,我應該會跳腳生氣的。
我茫然地看著他,發現他眼底居然有一縷緊張在鼓動,但轉瞬就消失了。
我張張嘴,聲音有些沙啞:“你的靈元,取回去了嗎?”
他突然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整個壓在我身上,悶聲悶氣地喃道:“還沒有,小竹子,你知不知道夫妻生活不和諧會出問題的?你看曲訶那張便秘臉。知道我為什麽跟他交好嗎?我爹媽也是那方麵不和諧,經常吵架,所以我爹成天到晚在外麵撩女人。”
我腦仁一疼,脫口道:“你又騙我?”
不過,這次倒是沒有仰頭四十五度角裝憂鬱。
他突然撐起上半身冷眼瞪我,臉色跟黃梅季的天氣似的,說變就變:“嫁給我的時候居然不是處,你可真行啊。你當時到底塞什麽了,我那裏到現在還……”
他說到這裏突然頓住了,氣得臉紅脖子粗地低頭就攫住我的嘴巴開始親吻,還帶著懲罰性質地噬咬。
惹得我心裏癢癢的,忍不住開始回應……
第二天出發時,半廟村居然靜悄悄的變成了一個死村。
曲訶附在了花蛇身上,花蛇到現在還是奄奄一息的樣子,吐蛇信子都無精打采的。
曲訶可能是看過柴叔怎麽毀的陰骨棺,他把跟我對應的陰骨棺拆解後,從每根骨頭裏抽出一根細小的紅針,撞在一個小瓶子裏讓我戴在了脖子上,說那些是我身上還未回歸的靈元,戴在身上遲早會慢慢吸收的。
九淵要去一個叫金流鎮的地方,是曲訶幫他查到的地名,他的肉身可能就在那個地方。
其實他的肉身跟魂魄分離了這麽久,按理他已經沒辦法以人的形式再活下去。
離開半廟村的時候,我三步一回頭地看了很久。
這個生我養我的村子,下次再回來也不知是猴年馬月。爸媽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我隻能想法子從九淵嘴裏打聽他們的消息,見機行事了。
我從沒聽說過金流鎮這個地方,不過離半廟村十幾公裏倒是有一座金流山。
出發之前我把爸媽床板下那個暗格裏的東西都撞進了包裏,如果那塊血玉有古怪,說不定其他東西也都有什麽講究。暗格最下麵用紅布包了一本書,是純手工記錄的扶乩錄,裏麵記錄著我們青家老祖宗的各種扶乩心得。
我想爸媽是希望我能仔細學習這本書裏麵的內容,不求多厲害,但求能做到扶乩請仙防身。
扶乩是屬於道教的一種占卜方法,有的地方也叫請仙、扶鸞、卜紫姑等。據說紫姑是扶乩一派裏最受尊敬的神靈,最早的扶乩一派最大的光榮莫過於能請到紫姑仙。
不過這些都是傳說,看看足矣,當不得真。
很多人都以為我們青家的扶乩是造假騙錢,其實不然。
我曾親眼見過我媽為一家遠道而來的陌生人扶乩,我敢保證我爸媽對那家人壓根不了解,根本談不來提前打探他們的消息。
那年我才十歲,那家人看穿著就非富即貴,他們也是多方打聽才找到了我媽。
他們有個親人去世,想讓我媽扶乩幫忙跟那位親人見最後一麵。
其實這種情況很難辦,扶乩請到的一般都是動物仙,不是說想請誰就能請到誰。
不過因為那家人給的錢多,我媽隻能答應幫忙試試,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們居然把那人的骨灰隨身帶了過去。
我媽當時居然真的利用那盒骨灰把那位鬼仙家請到了身上,當時那家人不希望有任何外人在旁邊打擾,但我媽堅持要讓我記錄文字,他們又看我還是個孩子,僵持了個把小時後才同意。
後來我才知道我媽堅持讓我在旁邊看著,是有原因的。
那家人根本沒有跟鬼仙家傾訴相思之苦,我之所以記得那麽清楚,是因為仙家上了我媽的身後,突然瞪大了眼,借著我媽的嘴把在場人的名字一一報了出來。仙家的眼睛裏帶著很深的恨意,報完名字後,我媽嘴裏又念出一連串類似甲子年丙申月之類的八字。
仙家的親人聽完後臉色全部白了,我看到他們眼裏帶著難以言喻的恐懼。
“孤陰不生、獨陽不長……不在陰陽不在合,混亂乾坤木虎身?”郭沐霖看我坐在車上一直看書,無聊地伸長脖子過來看。
他肯定沒發現,我的手在抖,而且抖得很厲害。
我剛才回想的那件事,居然就記錄在這本筆記裏!字跡略顯青澀,歪歪扭扭明顯是出自小孩子的手臂,可語言卻晦澀難懂,我看得很費力。
最駭人的是,筆記裏每一篇都會標注記錄者的名字,而這一篇,記錄者一欄赫然寫著:青竹。
我發誓我從不記得自己在這本筆記上寫過這種東西,難道是我八歲之前發生的嗎?
還有一件事讓我很納悶,九淵突然又沒辦法聽到我的心思了。似乎從我影子歸位之後,他便沒辦法再聽到我在心裏腹誹的任何言語。
“這是《透天玄機》裏的話,你看這種東西做什麽,就你那智商,能看得懂?”郭沐霖瞥著我,鄙夷地撇撇了嘴。
我不想跟他討論這本書,有的事情我暫時不能和盤托出。
爸媽當初留的那張字條肯定有言外之意,他們讓我別讓九淵看到那塊血玉,這一點我沒能做到,但暗格裏的其他東西,我得自己琢磨。
我不知道怎麽跟人形容現在的自己,陰骨棺中那一眠,讓我整顆心平靜了不少,我突然不再像之前那樣焦躁了。
我淡定地朝他扯了個笑,合上筆記,開始跟他閑聊:“你覺得老鬼真的死了嗎?半廟村裏的人突然走了那麽多,好像是遇到了什麽邪門的事。我感覺老鬼可能半夜吸了很多人的精氣,所以他們才會感覺頭暈。半廟村這麽多年來沒有出現過什麽大亂子,他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所以隻好跑出去避避風頭。”
郭沐霖若有所思地盯著我看了兩眼,緩緩收起方才的玩世不恭樣,淡淡道:“怎麽可能那麽容易死?但他死不死跟我沒什麽關係,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
“煞氣?你既然是人,怎麽會天生帶煞?”
煞氣乃極為強盛的陰氣,而人則生於陽世間。陰陽本就相生相克,他身上如果帶著煞氣,按理是活不到成年的。但看他現在的年歲,少說也活了二十五年的樣子。
郭沐霖輕輕一笑,又擺出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樣:“這些你不用操心。”
他這是不想再繼續聊下去了,可有的事情我必須弄清楚,比如郭沐霖:“你什麽時候把我老公還回來,不管怎麽說,我嫁的是郭沐霖。他現在是郭家最後一根獨苗,你能不能放過他一條命?”
郭沐霖的身體本來就病怏怏的,他再這麽附下去,隻怕一離開郭沐霖的身體,他就要去見閻王。
我不是憐惜郭家,隻是憐惜跟他的這場夫妻情分。
就在我等著他的回答時,車子突然來了個急刹車,我急忙往前一看,好好的馬路上,居然挺屍似的躺了一大片人,全都一動不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