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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山醫院。

    四處彌漫的消毒水味道實在不怎麽好聞，那空氣中盈滿的悲傷的氣息更是讓人難受。

    陳老師的女兒伸手合上了她的眼睛，然後趴在床頭，再也忍不住地嚎嚎大哭起來。

    葉柒柒看不得這個場麵，每次目睹生離死別，就總會想起外婆去世時的場景。

    那段時間，她覺得自己天都快塌了。

    多餘的安慰都是徒勞，葉柒柒說了一句“節哀”，便從病房裏走了出去。

    天已經全黑了，開春的天氣已經漸漸回暖，一陣風來，卻還是有涼嗖嗖的冷風往骨頭縫裏鑽。

    她兩隻手都揣在大衣的口袋裏，慢慢地在醫院花園的林蔭小道上走著。

    在她後麵，顧思南不遠不近地跟著，像是怕她遇到什麽危險。

    就這樣走了好長一段路，葉柒柒卻突地腳步一滯，慢慢地回過頭來。

    昏黃的路燈將顧思南的身影暈染得柔和而溫暖，仿佛像太陽一樣能驅散心中寒意。

    葉柒柒看著，卻覺得心裏有些五味雜陳。

    “顧學長，你……不必跟著我的。”

    她隻是心裏有些傷感，想一個人吹吹風走一走而已。

    顧思南也溫和地笑了笑：“我沒跟著你啊，隻是恰巧，我們走到同一條道上了而已。”

    葉柒柒想了想，歪歪一點頭：“一起吧。”

    正好，她也有話要跟他說。

    “樂意之至。”顧思南人高腿長，幾步就追上了葉柒柒，和她並排著走在一起。

    這樣的天氣實在沒幾個人會在小花園裏散步，葉柒柒看著兩人孤零零的身影，像是想到了什麽，驟然笑了起來。

    “記得b大也有這麽一條林蔭道，就在女寢的下麵，每天晚上男生們送女朋友回來，都會在那裏依依不舍半天才分開，因此還被我們戲稱為藕花深處。”

    爭渡，爭渡，一不小心，就驚起野鴛鴦無數。

    “那時候，每次開會晚了，你都會體貼地送我們幾個女生回寢室，然後在林蔭道的出口就止了步。路過的女生看著你都會尖叫，然後後悔八百遍沒加入學生會，還說學生會的女生都被你寵成了女朋友。現在想起來，這些事就好像是昨天發生的一樣。”

    她說這些的時候，臉上是帶著笑的，畢竟那兩年的回憶，實在是太美好了。

    “可是一眨眼，那麽多年就過去了，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人生軌道，結婚生子，各奔東西，早已經不是當初模樣了。”

    就像，當初她隻要一見到顧思南就臉紅心跳，現在卻可以那麽平和地跟他說話了。

    人，總是會變的。

    顧思南聽到這些，緊緊擰了眉心，顯然明白她是在跟自己劃清界限了。

    從自己一回來，她就已經鑄好了圍牆，把他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

    他深呼吸一口氣，臉上重新帶了笑意，卻有些自嘲：“你知道嗎？葉柒柒，你對我特別不公平。”

    葉柒柒抬起頭來看著他，眼中帶著訝異神色，好像萬萬沒想過他會說出這種話來。

    顧思南低頭看著她，目光定定，一眨不眨：“你說大家都不是當初的模樣了，可我卻覺得，你跟以前一模一樣。你若不回頭看看，怎麽知道背後有什麽呢？”

    葉柒柒感覺到了一股壓迫，那是在顧思南的身上從未感受到過的。那雙眼裏燃燒著火焰，火焰裏搖曳著強烈的情感，強烈到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

    顧思南看著她那模樣，唇邊嘲意更濃：“你說我把學生會的女生寵成了女朋友，可若是我說，我送她們回去都是借口，我想送的人隻有你一個呢？你說我站在林蔭道出口，就沒想過，我隻是站在那裏，隻是在等著你回頭嗎？哪怕你當時回頭看我一眼，或許我們兩個早就在一起了。”

    所以他才說她跟從前一樣，無論以前還是現在，她都從沒有想過要回頭。

    葉柒柒被這遲到了四年的告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看著顧思南，他臉上好像帶著懊惱，像是在後悔自己的一時口快，隨即臉上卻帶著一份豁然，好像終於把心裏的話說出口了一般。

    “我……我不知道。”

    她知道配不上她，所以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的所有情感全都掩藏起來，每次說說笑笑的跟她們回寢室的時候，甚至連回頭都不敢。

    她萬沒想到，那些原本打算埋葬的苦澀的甜蜜，居然會有見到光的一天，一時腦袋混亂成一團，恍惚不知所措。

    原來，原來當年並不是她在單相思，他也一直喜歡著她嗎？

    顧思南雙手按著她的肩膀，那樣出色的一個人，看著她的目光竟然帶著幾分的哀求神色：“現在還不晚，柒柒，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不，不行。”

    葉柒柒像是被什麽驚醒，連忙甩開他的手，退開兩步。

    “為什麽？”

    顧思南皺著眉，又靠近她一些。

    夜深了，風更冽了，葉柒柒卻希望還能再冷一些，把她那些猶豫和妄想全部吹散，一點不留。

    她喉嚨澀了一下，才道：“我們的緣分在四年前已經結束了，你獲得交換生名額出了國，我也走上了一條不能回頭的路。我們的人生，在那一刻已經背道而馳了。”

    顧思南聽到這話有些急了：“要不是當年出了那件事，我也不會……”

    話說到一半，他卻停住了，好像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恢複如常，才道：“我當年離開，是有迫不得己的苦衷。”

    誰沒有苦衷呢？

    當年他一走，她就被葉家送到了別人的床上去，她沒有苦衷嗎？

    葉柒柒撥開額前被風吹亂的頭發，微微抬頭，月光將她的額頭照得瑩潤玉潔，看起來像造物主的額外偏愛。

    她輕輕地揚了唇角，笑了下來：“可是，我已經結婚了啊。”

    有一個雖然霸道卻對她很好的老公，有一個可愛非常還會賣萌的兒子，即便過去和回憶再美好，她也不會再選擇回到過去了。

    顧思南定定地望著她，直到好半晌，他才道：“你是真心喜歡他的嗎？”

    “嗯。”葉柒柒重重地點頭。

    那眼裏波光瀲灩，帶著笑意，那樣不加掩飾的愛意，跟從前看他的時候一樣，現在卻是為了另一個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