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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花陌羽悶哼一聲，放在她腦後的那隻手，漸漸放鬆了下來。
    扶蘇用力地推開他，起身退到一旁，用盡所有力氣，緊緊握著手裏的那把短劍。
    花陌羽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汩汩出血的肩頭，另一手支撐著身子，不可置信地望著扶蘇。
    “你想殺了我？”花陌羽抬手捂住傷口，艱難地站起身，“我對你那麽好，你竟然想殺了我？”
    “你別過來！再過來，我真的會殺了你！”
    她眼中盡是怒火，受傷的手握著刀鞘，另一隻手，握著那把短劍。
    “對不起，我太衝動了，我......”
    花陌羽暗暗咬了咬牙，強忍著心中的怒火，舒展開眉頭，主動向扶蘇悔過。
    “你別過來！！”
    扶蘇晃了下手裏的短劍，向後方退去。
    再退一步，就到了亭子外。
    雨打在背上，涼在心裏。
    扶蘇猛然轉身，奔出亭子，衝進了雨幕中。
    “扶蘇！”
    花陌羽追著到了亭子的出口，腳步不由自主地停在了那裏。
    他望著她漸漸消失的背影，暗自嘲諷，他竟然連淋雨的勇氣都沒有。
    雨說停就停，他衝出亭子，抬眼四望，卻已不見扶蘇的影子。
    雨這麽快就停了，他後悔剛才猶豫的一刹那，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忽然，身後傳來濕噠噠的腳步聲，花陌羽轉過身，看向來人。
    阿離揮手示意，幾人舉起火器，對準了花陌羽，將他團團圍住。
    火器的威力，花陌羽早已見識過。
    他不敢輕舉妄動，他深知，即便是沒有火器，他今日也無法逃脫。
    “你要殺了我？”花陌羽輕抿下唇，用質疑的表情望著阿離，“我們是兄弟啊！”
    兄弟，阿離想，也許曾經是。
    曾經，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而他，隻是敬王的兒子。
    小時候的阿離，跟著父親進宮。
    第一次到皇宮，阿離戴著半張麵具，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怪人。
    “快看！那是誰啊？”
    一旁的幾個大臣家的孩子，完全不把阿離放在眼裏。
    “你們說，他是不是長得特別醜！”
    阿離記得那些人嘲笑他的時候，那副嘴臉。
    “把他的麵具摘下來看看！”
    “對！看看他到底長什麽樣子！”
    阿離閃躲了一下，身後有人嬉笑著抱住了他的腰。
    然後，又有人抓住了他的雙手。
    他永遠無法忘記，被那些人鉗製的時候，那種身體無法動彈，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無助感。
    他的麵具被扯了下來，那幾個孩子嚇得尖叫連連，放開了阿離，退到一邊。
    “你們在幹什麽！”
    這時，花陌羽出現了。
    “我是太子殿下！他是皇叔父的孩子，你們也敢欺負？信不信，我讓父皇殺你們的頭！”
    他提著一把桃木劍，氣勢洶洶地衝過來，嚇跑了那幾個孩子。
    “參見太子殿下。”
    花陌羽將阿離從地上拉起來，阿離將麵具戴好，那時，他有一點點害怕花陌羽。因為，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我們是兄弟！不必多禮！”花陌羽拍了下自己的胸口，將手搭在阿離肩頭，“父皇他們都在禦花園喝酒！走！我帶你去禦花園玩！”
    從此，他們便熟絡了。
    “偌大的皇宮，隻有我一個皇子，委實無趣，阿離，以後，你能常來嗎？”
    “嗯！我父皇說了，會多帶我來宮裏轉轉，讓我多長些見識。”
    初次見麵，兩人難舍難分。
    幼時鮮少見麵，每回碰上了，總是好一陣子的鬧騰。
    太子搬到太子府以後，兩人本有更多的時間相處，無奈敬王不喜阿離與花陌羽過於親密，總說是為了他好。
    那時阿離無法理解，現在才明白敬王的良苦用心。
    知道花陌羽喜歡扶蘇，他本想退讓，可敬王像是能夠洞穿他的內心一般，逼著他一定要與花陌羽掙上一掙。
    “為什麽一定要逼我？太子殿下對我如同親兄弟，我不能這麽做！”
    阿離害怕陷入兩難的境地，他願意當個老好人，可偏偏事與願違。
    “因為金鐺。”
    敬王要的是金鐺，阿離以為，隻要把金鐺拿到手不就行了？
    直到敬王告訴他那則完整的預言，他甚至開始憎恨那個傳說中的預言家——杜金娘娘。
    自從扶蘇出現，他們之間的感情，漸漸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花陌羽恃寵而驕，從來不曾在意過別人的感受。
    他見過太多的女子，哭著喊著要當他的太子妃，所以扶蘇的拒絕，使他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征服欲。
    隨著時間的推移，事情的轉變，這種強烈的征服欲日益膨脹，漸漸地，吞噬了他的內心。
    阿離不改初衷，花陌羽卻漸漸偏離了原來的樣子。
    那晚入宮赴宴，他挑釁的目光，顯擺著自己的權威。
    他仿佛在用眼神告訴阿離：她現在，是我的女人。
    天牢之中，刻意地折磨，肆意的淩辱，將他們之間僅存的那一絲情誼，消磨殆盡。
    快樂的回憶數之不盡，痛苦，卻揮之不去。
    “兄弟......誰是你兄弟？你，是我的殺父仇人。”
    “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
    阿離舉起火器，對準了花陌羽。
    “你不能殺我！我是你的皇兄啊！”
    花陌羽害怕了，他承認自己不想死。
    “你的父親，是花陌琛。”
    阿離將手指移到了開關上。
    “而我的父親，是花陌笙。”
    下一刻，花陌羽的胸口便被打出一個血淋淋的窟窿。
    再一次發射，打在另外一邊。
    血流了一地，花陌羽躺倒在血泊中，仍在蹬著腿垂死掙紮。
    他蠕動的嘴巴，不知在說著些什麽。
    但無論他想說什麽，阿離都不想再聽。
    花陌羽很快便停止了呼吸，他的心跳停止得太快，未來得及閉上眼睛。
    “阿離，你想當皇帝嗎？”
    “做皇帝多累啊，我可不想做皇帝。”
    “你真傻！”
    年幼的阿離，不明白為什麽人人都想當皇帝。甚至他的父王，也是一樣，與那些常人無異。
    火器隻發射了兩次，一次，是為了扶蘇，一次，是為了自己。
    阿離在四周轉了一圈，他在那個小亭子裏，除了看到淋漓的血跡，還有一隻掉在地上的耳環。
    他蹲下身，拾起那隻耳環，將它握在手中，上麵似乎還存留著她的溫度。
    “繼續找！一定要找到蘇妃娘娘！”
    阿離站起身，緩了緩神，大步走出亭子，沿著下山的小道繼續向前追去。
    一直到了天黑，還沒找到扶蘇的影子。
    她現在是一個人，隨時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危險，一想到這些，阿離急得險些要哭出來。
    “公子！公子！你怎麽了？公子......”
    阿離忽然一頭栽倒在了地上，幾天幾夜的無休無眠，還要拚盡力氣血戰，依然找不到扶蘇，他無法再強撐下去。